二○一六年黑天鵝滿天飛，沒帶來災難，倒帶來撒錢機會。一堆領袖升高愛國情緒的操作，意外吹起「愛國經濟學」，經濟困境竟得靠愛國情緒突圍，這是經濟學家算不出來的變數。
從年頭唱到年尾，金融專家們高聲警告的黑天鵝一直出現，弔詭的是，不只沒帶來災難，還成了拚命撒錢的飛天金雞母；最戲劇性的就是十一月美國總統大選投票前，由八位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領銜，共三百七十位經濟學者連署，呼籲選民別投給川普，因為他的經濟政策「危險又有毀滅性」。
但這群經濟學家慘遭KO，川普當選後至今，道瓊指數大漲二千點（一一％），金融類股漲幅更逾兩成，如今道瓊將挑戰兩萬點，市場一片歡呼。不幸地，這些頂尖專家和所謂傳統經濟金融模型就算堅實，還是從一六年年頭錯到年尾。
印度》總理廢86％現鈔 噙淚拱人民當黑金戰士
新增的「愛國經濟學」篇，正在世界快速累積實證中，最新的案例在印度，印度總理莫迪十一月八日閃電式宣布作廢五百與一千盧比舊鈔，造成孟買股市持續一個多月下挫，民生消費衰退。
莫迪廢掉的一千與五百盧比，是印度人日常生活最重要的支付工具；銀行來不及印新鈔，群眾在銀行門口大排長龍。雖然目標是打擊黑市與貪腐集團，但因沒有現鈔，攤販無法營業、小吃店被迫停業，連最大的電子商務平台Flipkart都暫停現金支付。突如其來的流動性問題，導致印度盧比兌美元大幅貶值六％、原本已下挫五％的股市再跌六％，又遇到川普的強勢美元政策，印度意外成為過去兩個月股匯市跌幅最深的末段生。
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壓力，莫迪訴諸愛國主義，他在電視演說中眼眶含淚地高喊：「人民是打擊黑金政治的戰士，英勇行為將名垂青史！」呼籲全體國民忍受短暫的痛苦，跟著他一起打擊仰賴舊盧比現鈔交易的黑金體系，在沒有惡性通膨的正常情況下，一夕之間作廢整個金融體系流通八六％的現鈔，莫迪正在改寫嶄新的金融史教科書。
▲莫迪作廢盧比舊鈔票，造成消費與金融體系混亂，他哽咽呼籲「人民是對抗黑金的戰士」，用愛國情緒來解決經濟困境。
台灣》小英說要勇敢 解放軍機繞台嚇不倒台股
勇敢的國民團結在領導中心身旁救經濟，咱們台灣同胞已經有多年豐富的經驗，早年兩位蔣總統「建設反攻復國基地」口號，深印在我們的DNA。有趣的是，經過了二十多年的民主洗禮，今年在蔡英文總統的就職演說，我們又聽到了愛國的鼓舞聲，蔡總統呼籲全體國民，台灣經濟要脫胎換骨，大家「要下定決心，勇敢走出另外一條路！」
什麼是「另外一條路」？
蔡總統沒有明指，不過台灣人倒是聽進了「勇敢」兩字，即使北京的習近平對台灣不斷施壓，撤走觀光客消費大軍，台灣人也沒在怕。更驚人的是，在一九九五年七月、九六年三月，江澤民在台灣總統大選前試射飛彈，讓台灣股市幾乎腰斬；但是這次，習近平派出幾十架飛機圍著台灣轉圈，台灣股市竟然文風不動。
我們這種人人想著腳底抹油的移民社會，大家精打細算、DNA裡根本沒有暴虎馮河（編按：比喻有勇無謀，魯莽冒險）民族情緒的組合，面對北京一連串文攻武嚇，《環球日報》宣稱要把台灣「黎巴嫩化」；國台辦使出實質的經濟制裁、廠商查稅都無法嚇跑台灣人，我們也在寫「愛國經濟學」的新篇章。
其實台灣並不孤單，在英國脫歐公投、義大利憲法公投中，台灣都找到並肩而行的夥伴。六月二十三日的英國脫歐公投，五二％英國選民選擇了離開歐盟，一千七百四十多萬英國人，認為經濟學家們主張的自由貿易，實際上肥了德國廠商與布魯塞爾官僚，奪走了英國的自主性。在經濟學家高喊崩盤的威脅下，英國人狂下賭注，願意用高一點的關稅，來換取國家主權獨立的空間。
土耳其》里拉一路狂貶 總統：拿床底外幣換黃金
然後是十二月四日的義大利修憲公投，這個可能會引致義大利脫離歐元體系，觸發災難性的歐元體系崩解危機，義大利人也不怕，照樣趕走現任總理倫齊（Matteo Renzi），迎接代表黑天鵝的五星運動黨。英國的經濟因為英鎊貶值再現活力，義大利的銀行破產危機也順利化解，歐洲的黑天鵝飛出來，竟然又是遍撒禮物的耶誕老公公！
最倒楣的應該是土耳其了，土耳其里拉匯率一路狂貶，一三年初，一．七八里拉可以換到一美元；到了一六年底，竟然要三．五里拉才能換到一美元，猶如新台幣從三十元貶值到六十元。
川普當選之後，資金從新興市場國家撤出，最倒楣、貶值最多的又是土耳其里拉，短短一個月內，貶值幅度竟然超過一○％。土耳其總統艾爾多根（Tayyip Erdogan）也使出愛國經濟學，上電視呼籲：「枕頭下藏著外幣的人，把它換成黃金，換成土耳其里拉；讓里拉增值、讓黃金增值。」
艾爾多根的指控邏輯似曾相識，他說：「有一股外國勢力在陷害土耳其，逼迫土耳其放棄里拉」、「我們會誓死對抗這個勢力，打敗他們！」艾爾多根要人民拿出愛國心，把手中的外幣拿來換回里拉，「讓我們給美元迎頭痛擊！」
美國》一句重返偉大 川普當選至今美股強強滾
當然，「愛國經濟學」的主篇章，一定得靠川普與他的經濟顧問們來主筆，川普「讓美國再次偉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火力全開挑戰中國、墨西哥及所有對美國出超的貿易國，既定的貿易協定要重談，談到一半的TPP（跨太平洋夥伴協定）要作廢，匯率要升值、利率要拉高，美國企業把海外的錢調回國，大量投資製造業、搞一兆美元的基礎建設更新……。一次要搞定這麼多目標，川普非得仰賴愛國的美國人，才有成功機會。
不過，跟哭泣的印度莫迪、迷霧中的台灣蔡英文，或是已經下台的英國首相卡麥隆、義大利總理倫齊相比，川普短線操盤成績嚇嚇叫，光靠他每天的推特，已讓美元強勁升值、股市大漲、國債利率飆升，大家現在說川普組了一個超強的愛國團隊，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是有不少人信了！
川普使出的製造業招商，是印度總理莫迪兩年前「Made in India」（印度製造）口號的老招；其實，莫迪沒有吸引到太多的製造業投資，但印度已經連九季的經濟成長率超越七％，成績令人驚豔，一直到廢鈔風波，印度的成長才首度放緩。
愛國經濟學三要素：豐富情感、情緒、口號
一七年元月入主白宮的川普，應該不會像莫迪那樣搞到要廢除美鈔；不過，為了正在醞釀中的衝突，川普哽咽呼籲全國團結的劇情倒是可以期待。畢竟，愛國經濟學不可或缺的就是充沛的情感、拉不住的情緒，以及源源不絕的愛國口號。
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吧，新年快樂！
（本文作者為紐約大學金融碩士，曾任金控公司副總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