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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音樂之塔裡付租金

在音樂之塔裡付租金

2013-04-11 11:54

即將80歲的歌手李歐納‧柯恩開現場演唱會,游刃有餘地用他的歌聲,為自己住在音樂之塔的幸福做出回報。

我聽李歐納.科恩(Leonard Cohen)的歌很晚。一九八○年代中的一個傍晚,第一次聽他那張《The Best of Leonard Cohen》的CD。吉他伴著他唱〈Suzanne〉的聲音,從此成了記憶的一部分。

我一路補課,買他的唱片,隨著時間過去,越來越入迷,後來還出版了他寫的《美麗失敗者》。我也很高興中文版的封面設計,每次在外國朋友面前秀出來的時候,都可以引起讚嘆。再來要滿足一下的願望,就是去聽他的現場演唱會了。

去年年底,看到他在美國紐約麥迪遜花園廣場開唱的新聞,可我在那個時候必須回到亞洲。本來想這不知道要何時再遇上,卻很意外地得知他竟然時隔不過三個月,就又重回紐約,在無線電城再唱兩天。

上個周末,我終於一償宿願。全場爆滿,聽眾從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到六、七十歲的老先生、老太太,涵蓋了各種年齡層。從晚間八點二十分開始,一直到十一點四十五分才結束,安可了三次,真是一場精采、令人感動的演出。

感動的不光是歌,或改唱而吟的詩,也不只是他那和CD零差距的黃金之音(Golden Voice)。我更被他一些表演特點勾起好奇,有點遺憾地成了我不時要分心思索的干擾。首先,一位七十九歲的人,唱了三個多小時,用他的聲音力場把全場帶得如痴如醉,但是他自己卻始終沒有一絲汗水的光影,謝幕一如開幕時的端整,真正展現了所謂的遊刃有餘。

第二,表演者都會一一介紹自己的夥伴。可是他不但每人都至少介紹了三次,還很虔誠地介紹,或是半跪,或是脫帽致敬。他給每一位演奏者都有多次充分獨自表演的機會。伴唱的Sharon Robinson和另外兩姊妹,更各自獨唱一首,他則脫帽一旁靜聽。

第三,對於聽眾,他更是毫不保留地經常跪唱。一開場,他就說希望自己不要有辱曾經在這個台上演出過的前人,所以會把自己最精采的拿出來和大家共享。他也真做到了。所以我看不只是在真心地感謝聽眾,也一定是在感謝他的「歌唱之神」。

第四,他又能始終保持輕鬆幽默,並且很自在地。幾次離開舞台的時候,都用一種小踢正步的姿勢跑開。

這些好奇,到最後他談到自己是「在音樂之塔裡每天付我的租金」(pay my rent every day in the tower of song),隱約覺得有些回答了。回家後再查一下,原來他這個巡迴的演唱是從二○○八年開始,當時他跟大家說,他已有十五年沒開演唱會,現在開始「你們別想甩掉我了」。突然就都明白了。

這是一個終於發現自己居住於音樂之塔裡的人,要為自己感受到的幸福做出回報。他當然會遊刃有餘,當然會虛懷若谷,當然會充滿感激,當然會出入自在。

明年要過八十大壽的科恩,是工作者的典範。 
(本專欄隔周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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