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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認真的邱正雄會不會下台?P.84

最認真的邱正雄會不會下台?P.84

林安、江柏宣

名人專欄

109期

1998-12-24 12:42

國民黨三合一選舉大獲全勝,但是選後股市卻連續十一天開高走低收黑線(僅有一個交易日上漲),從選舉之後第一個交易日的高點七三七五點,一路重挫八百點才略見止跌,只見財政部長邱正雄到處防堵賣壓,邱部長護盤雖然誠意十足,認真態度更是毫不打折,可惜事倍功半,焦頭爛額仍然未見成效。
李登輝、蕭萬長指示 乖學生認真執行任務


邱正雄是出了名的「乖學生」,從做官的第一天開始,只要是長官交付的任務,一定認真執行,在擔任央行業務局長、副總裁的那段時間,因為邱正雄在發言前總習慣性地冠上日文發語詞「阿諾」,有一陣子還被記者暱稱為「阿諾先生」。在承平時期,溫文儒雅的邱正雄有充分的時間依照制度完成任務,但是碰上烽火雷電的金融風暴,邱正雄卻亂了方寸,夾在長官的指示與民間一片罵聲當中,進退失據。

邱正雄努力護盤,當然跟「高層」的指示有關,在選舉之前,李登輝總統曾經明示說是七千五百點,結果邱正雄果真率領護盤基金認真拉抬,在選前出現四八八的高點,算是對總統有了交代,並且在七千二百多點度過選舉,勉強達成長官的目標。選舉之後,李總統並未指示指數的合理水準,不過,卻換上擔心經濟崩潰的行政院長蕭萬長,蕭院長「暗示」的目標區略有下降,在七千點。

行政院決策高層就說,七十九年股市從一萬兩千點重挫到二千四百點,當時並沒有看到政府組織什麼護盤基金,那麼,行政院為什麼會下令要守住七千點?根據「行政院高層」的說法,這是「算過的」,因為現在的上市公司家數比七十九年要多很多,所以「目前的七千點,相當於七十九年的三千五百點」,如果跌破這個關卡,很多企業會倒閉,並且引發銀行信用緊縮的連鎖效應。


護盤基金是「不可能成功的任務」


上面的指示相當明確,但是外在情勢太複雜,邱正雄又沒有什麼股票操作的經驗,護盤陣仗雖然喊得隆隆震天,幾乎天天都找次長顏慶章、王榮周、陳沖以及證期會主委林宗勇會商,還每周開會、每隔一陣子就開護盤基金大會。但是比起當年趙孝風找股市大戶吃個飯,發出護盤令就讓股市大漲;以及飛彈危機時,彰銀董事長蔡茂興急急如律令,動員銀行、證券公司一起大買,這次的護盤基金總讓人覺得搔不到癢處,加上「基本面」實在太差,護盤的銀行抱著滾雪球般的倒帳,早就氣血虛弱,而且,又染上國民黨為選票護盤的色彩,使得護盤基金幾乎註定是一場「不可能成功的任務」。

財政部自十一月十二日宣布成立穩定股市專案小組以來,十六日召集相關銀行公會、產險及壽險公會、公務人員退休基金、郵政儲金及公民營銀行代表召開第一次會議,決定動用二八三○億元資金投資股市,其中勞保基金分配的額度是七百億元,勞退基金二百億元,公務員退撫基金二百五十億元,郵匯儲金三百八十億元,公營行庫三百六十億元,壽險業五百億元,產險業一百七十億元。

選前穩定股市基金小組成員有志一同,股價氣勢如虹,十一月十七日爆出一千二百多億元的大量,二十一日更出現一千八百億元成交量,股價則從宣布成立護盤基金的六千六百點,上漲了八百點;不料國民黨勝選之後,股市卻連續重挫,日成交量萎縮至五百多億元,穩定股市基金小組成員「偷賣」股票,黨營事業持續申報賣出,投資人批評國民黨過河拆橋,導致護盤完全走樣。


劉泰英向顏慶章「抗議」

國民黨投資委員會主委劉泰英原本是穩定基金的催生者,早在十一月十一日的中常會裡面,劉泰英就建議「成立經常性的危機處理小組,並且增設行政院副院長一人兼任經建會主委專責運作」,不過,劉泰英沒有說這個危機處理小組是為了護盤,他只說勞退基金與郵政儲金應該在此時進場購買績優股,讓資金吃緊的企業獲得喘息的機會。

但是,選舉投票前後幾天,中華開發、中投、光華、啟聖等公司陸續申報轉讓持股,投資人把黨營事業賣股票與選舉聯想在一起,覺得國民黨只是在「騙選票」,紛紛加入賣股行列。

由於股民對國民黨選後腳底抹油的罵聲越來越大,劉泰英乾脆打電話給顏慶章,「抗議」財政部這種「只能買不能賣」的態度,劉泰英說中華開發投資股市的比率已經到了上限,如果再要進場護盤,就必須賣出先前的持股,否則財政部就得進一步放寬銀行投資股市上限。

劉泰英在電話裡面聲音並不平靜,他說,中華開發與黨營事業根本沒有賣股票,「如果要賣,十個跌停板都擋不住!」黨營事業不甩護盤小組,使得邱正雄更加為難。


「七大組、五虎將」手忙腳亂

為強化穩定股市小組成員的向心力,邱正雄在十二月十四日再度邀集穩定股市專案小組七大分組召集人研商護盤大計,緊急在九時三十分宣布三大利多措施,然而投資人還是信心不足,當日股市仍然下跌五十點作收。外界批評財政部既然要護盤就要護到底,護盤不力,顯然是公權力不彰的結果。

接著又碰上美英空襲伊拉克,各主要國家的股市都上漲,只有台灣股市獨跌,是財政部仍然認為股市下跌與波斯灣戰爭有關,開火的第二天一大早,邱正雄又找來顏慶章、王榮周、陳冲、林宗勇,五虎將會商之後,除了對外宣示「絕對不會坐視波灣戰事對台灣股市的負面衝擊」,更要求穩定基金的成員,每天下午五點之前,都必須將當天買進、賣出股票的詳細資料提報財政部。藉以約束小組成員,防止他們偷賣股票。

在這一波股市風暴中,穩定基金的「召集人」王榮周一直是沒有聲音的人。王榮周還對外表示,他對穩定股市小組成員給予肯定,這樣的說法顯然不能讓投資人接受,基於現實考量,邱正雄臨時陣前換將,讓李庸三擔任召集人,每日下午視情況需要,協調行庫與保險公司次日進場的金額與時間並分配額度,以強化點火功效。

邱正雄十分堅持不能指定個股護盤,以避免引發內線交易的後遺症,不過證期會還是挑選出一百多支績優股,提供給護盤成員參考,據了解,其中以金融與電子股為主。

其實財政部三位次長之間也是各唱各的調,幾次會議中,數度出現不同意見,據了解,顏慶章認為邱正雄應該扮演較強硬的角色,否則行庫不會心甘情願配合,但是邱正雄生性溫和,狠話就是出不了口。此外,原本最被看好的證期會主委林宗勇來自市場,應該最了解市場,卻被冠上﹁空頭主委﹂的名號,業界認為在現在體制下,林宗勇恐怕也有說不出的苦衷,只能聽命行事。


紓困、護盤、輔選一起來 銀行眾叛親離


民國八十七年是邱正雄三十幾年官場生涯最苦的一段時間,「護盤基金」已經算是他這段痛苦日子的後半段,十一月十二日之前,國產車、中央票券、宏福、新巨群、國揚一連串的跳票事件,早就把邱正雄搞得筋疲力竭,因為,這些都是黨政關係雄厚的「大腳」,上面不希望這些爛公司倒閉,尤其不能在選舉前倒掉,邱正雄只好拉著百般不願意的銀行,拚命掏錢去填這些公司搞出的大洞。

不只要救這些公司,邱正雄還肩負國民黨輔選重責,幾個月沒有放假,重感冒也不敢吭聲,連看病的時間都沒有,還得拖著病體在禮拜天爬山輔選。

邱正雄為了紓困這些爛公司用盡力氣,銀行早就怨聲載道,為了塗抹央票淨值損四十億元的大黑洞,還搞出接管小組的銀行團內訌,這些銀行團後來都是護盤基金的成員,但是大家師老兵疲,尤其是民營銀行為了維護股東權益,對於財政部要求護盤有不少人陽奉陰違,主管機關與業者間的默契幾乎消耗殆盡。

邱正雄的擔子最為沈重,十足的吃力不討好,不僅投資人不滿意,行政院不諒解,銀行暗地大罵,新黨要告邱正雄,民進黨立委更要拉他下台,立委林文郎質詢說前幾次金融風暴都有部長下台,「這次為什麼還沒人負責?」還說財政部應該打電話,把那些胡作非為的問題公司老闆抓起來,逼得一向能忍就忍的邱正雄,終於忍不住大叫:「我的公文比你的話有用!」


護盤總司令護得住自己的烏紗帽?

面對金融風暴,人人都有求生對策,最會救企業的經濟部不曾吭聲,最會協調的經建會也不強出頭,央行調降利率就算完成任務;劉泰英可以呼籲成立危機處理小組、幾個禮拜之後又叫黨營事業賣股票;連李登輝都可以轉變,在十一月十日中常會裡指示「迅速紓解企業困境」,勝選之後,立刻改弦更張大聲批評:「亂搞的企業,都應該完蛋!」

只有邱正雄這個乖學生,在夾縫當中動彈不得,想找台階下台都怕粉身碎骨。如果股市繼續下跌,不止護盤大軍要換人掌舵,恐怕連蕭內閣都要受到挑戰,現在官場又傳出行政院將要「小幅改組」的消息,邱正雄不只要企業紓困、要拉抬指數,現在又多了個「為自己烏紗帽護盤」的苦差事,為官之苦,莫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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