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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豪氣郭台銘虛心受教的現代神農

讓豪氣郭台銘虛心受教的現代神農

鄭淳予

話題人物

攝影/吳東岳

831期

2012-11-22 11:34

30多年前,一個小孩子在作文簿上寫下:「我的志願是當農夫。」他40歲那年得到神農獎,41歲獲得鴻海董事長郭台銘的青睞,經營全台灣最大的有機農場,他就是李惟裕。

從前,有位農夫,遇上了魔鬼。魔鬼對他說:「只要你把連續兩年的收成分一半給我,我的金銀財寶就送給你。」農夫答應魔鬼:「地面上的歸你,地面下的歸我。」魔鬼心滿意足地離開。隔年,農夫的蘿蔔大豐收,魔鬼卻只得到一堆蘿蔔葉,魔鬼氣急敗壞地要求:「明年地面下的都歸我!」農夫也答應了。再隔年,農夫的田裡長滿金黃色的稻穗,魔鬼又是一無所獲。聰明的農夫就這樣贏走了魔鬼的寶藏。

寓言故事裡的農夫,勤懇又聰明,從容贏得收成,也獲得寶物;現實中的台灣農民,雖然收成要看老天爺的臉色,收入要看市場價格。但也有人運用農夫的智慧,結合高科技,走出一條蘊藏寶藏的新路,李惟裕即是其一。

 

從小立志務農  讀理工科痛苦萬分  從種蘭花找到自己


來到高雄杉林區占地五十四公頃的永齡有機農園,偌大的園區,除了幾幢僅一層樓的石砌建築,舉目所及都是「綠」。挑高的農場營運管理中心,舒適開闊,走道一無長物,完全打破一般人對農場的印象。

辦公區域牆上幾塊大白板,寫著密密麻麻的作物種類和數字,熾白的日光燈和灰色調的裝潢,彷若置身科技公司的研發中心,但一整面落地窗盡收農場風光,又與冰冷的科技廠大異其趣。

傳統農業與現代科技在此完美結合,這座農場的幕後老闆,正是鴻海集團董事長郭台銘。二○○九年八八風災之後,中央重建委員會力主地方產業重建,為提供災民就業機會,郭台銘主動委託旗下的永齡基金會規畫,由高雄市政府向台糖公司承租這塊平地造林用地,再透過永齡基金會交給甫獲神農獎的李惟裕經營管理。

這天,身為農場主人的李惟裕,坐在約三坪大的辦公室裡,大老遠就向我們熱情招呼:「來啊,快進來坐!」永齡是國內規模最大、占地最廣的有機農場,共有一一○多位人員,作物種類多達三百餘種。去年總產量達四百噸,隨著數字化管理模式的建立,今年產量目標倍增到八百噸。要推動規模這麼龐大的農耕集團迅速成長,李惟裕是最關鍵的靈魂人物。

「很奇怪,我從小就很喜歡農業!」李惟裕的老家在專產番石榴的台南新化,爺爺的果園是他童年的天堂,他看著爺爺辛苦工作,一點也不排斥,反而很嚮往。「但我阿公覺得務農沒前途,不准我老爸走上這條路,所以我爸媽很早就搬到永康市區工作,我爸爸也要求我一定要把書讀好。」偏偏,李惟裕就是不愛念書。

高中就讀台南高工化工科的他,想起那段讀書的日子忍不住咬牙切齒,「只能用『艱苦罪過』(台語:心不甘情不願、很痛苦的樣子)來形容。」他說:「我舅公在學校裡教化工,其他老師都知道我是他的姪孫,看他面子不敢當掉我,不然我一定會讀到留級。」

還好,李惟裕在台南高工認識了世界上唯一的知己,也是他後來的太太。畢業後李惟裕沒有升學,服完役就和女友完婚。才二十五歲的他,因為對花草園藝很有興趣,想創業開花店,卻遭到家人反對。最後是靠「李太太」成功遊說「李媽媽」:「李惟裕沒什麼專長,他喜歡種花,就讓他去種吧!」

 

郭台銘

李惟裕(右)做事有條有理,讓郭董(中)放心把54公頃大的「永齡農園」交給他。(圖片來源/李惟裕提供)

 

重回校園充電  學理論專攻有機農業  獲神農獎


李惟裕先在自家的兩分田地種蘭花,又在舅舅分給他的八分地種起火鶴和洋桔梗。儘管很快就種出一番心得來,但和在田間碰到許多經驗老到、無師自通的農民相較,他雖有熱忱,做起事來總少了幾分把握。

「我真正有信心,是從到嘉義大學讀書的第一天開始!」比起台大化工所畢業的弟弟,一向被家人認為「不成材」的李惟裕,從考進嘉義大學夜間部園藝系,到同校農學所畢業,一路都是第一名。他驕傲地說:「我連續六年從台南開車到嘉義念書,沒有缺過課。」

在農學院,李惟裕學到一整套正統的知識,不斷應用實踐,其間,他曾將花圃擴張到高雄妙通寺一帶的布農族部落。但長期處在溫室裡的他,漸漸不堪農藥刺激,甚至氣喘病發作,讓太太陪他掛了好幾次急診。

為顧及健康,又不想放棄農業,他決定嘗試國內還不成氣候的「有機農業」。○四年,他申請一百萬元農村青年創業貸款,和幾個朋友合資租下台糖位於台南一塊十六公頃的荒地,成立「巨農有機農場」。「像永齡農園一樣,從搬石頭、割雜草開始。」

和李惟裕同窗六年,現管理永齡農園育苗部的曾月美說:「他(李惟裕)在班上就是一位專業知識很強的大哥,常常拿實際栽種經驗和老師辯論。他創辦巨農時,很多同學去當志工,目睹他創業維艱,也佩服他這麼有毅力完成不可能的任務。」


○九年,李惟裕在巨農落實有機農業的成果,讓他成為國內第一位獲得神農獎的有機農。對於榮譽,他沒有太多的沉溺,反而說:「現在沒做好,沒有以後。」

 

努力獲得賞識  讓郭台銘勤做筆記  決心合作有機農場


李惟裕的老師、農委會前主委孫明賢說,在李惟裕獲獎之前,他早已注意到這位做事投入,又戮力實踐「有機」三生精神──「生產、生活、生態」的年輕人,「他不管在理論或實務方面都很優秀。」

 

八八風災過後的某一天,李惟裕接到孫明賢的電話:「惟裕,你的辦公廳款款咧(台語:整理一下)!我明天帶一個朋友去你那邊。」隔天才知道,老師帶來的「朋友」居然是郭台銘。

 

「他帶了十二位協理,大陣仗走進來!」李惟裕在不到五坪大的辦公室裡,為郭董等人做了十分鐘的簡報。過程中不發一語的郭董,聽完後說:「場長,你可以重講一次嗎?」「我聽了傻眼,重講?好像我還在念書,被教授要求重新報告。結果,我再講一次,他就把筆記本拿出來開始記。」李惟裕回憶。

 

原來,郭台銘是在觀察,這位神農獎的得主有沒有真材實料。第二次報告一講就是二小時,因為郭董不放過任何細節,「真的不能小看他,我本來以為他不懂,但他開口問的都是專業問題。」

 

那天,每小時收入千萬元的郭董,在農場待了八個小時實地參觀,決定與李惟裕合作。

 

在永齡農園裡,溫室的每條水管都被收捲整齊,廁所和餐廳一塵不染,辦公室看不到散置的雜物或文件。從巨農就跟隨李惟裕的特助廖淑伶笑說:「老大求好心切,有時候連桌子不整齊也會被他念。」

 

對此,李惟裕非常有心得:「環境要乾淨,做事才能有條不紊,農業沒那麼複雜!」他隨身帶一本管理手冊,每星期的預估產量和實際採收數字一目了然,「一圖、二表、三文字,這樣的模式建立起來,未來擴充到五千公頃的場地,一樣簡潔明瞭。」

 

農業

既然要做,就要快樂地做!在李惟裕(右排後)的字典裡沒有放棄。

 

笑看修煉之路  「既然要做事  就是要想辦法」

 

在李惟裕簡單辦公室裡,擺了一座劍道獎盃,那是他從國中以來的興趣。「劍道看起來很帥,實際上很無聊,也很難學,但學了就不會忘掉;與農業一樣,基本功學到,都是自己的。」

 

他提到,自己最愛的歷史人物是諸葛亮和鄭成功,「因為他們都是團隊作戰。」辦公室裡掛的一幅《誡子書》墨寶,就是他最喜愛的收藏,題字人是國學大師朱玖瑩。

 

面對這幾年的極端氣候,李惟裕的辦法是順應老天,「雨下得多,就多種水生植物、蓋溫室」,作物死掉怎麼辦?「還是要再種啊!」「我常和農場的夥伴說,事情既然要做,就是要想辦法!」身為一名台灣的農夫,他充滿樂觀的抱負。

 

豔陽下,李惟裕戴起斗笠要去巡視農場,額角上的汗珠流過他剛毅的濃眉,他開懷笑起來,法令紋勾勒出寬闊的鼻翼和嘴角;不管有沒有豐收,那都是一幅最美好的快樂農夫肖像。

李惟裕
出生:1969年
現職:永齡有機農園負責人
經歷:台南巨農有機農場負責人
學歷:嘉義大學農學所、嘉義大學園藝系
成績:2009年神農獎得主
家庭:已婚,育有二女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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