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台灣半導體展SEMICON Taiwan 2025盛大展出,最後一場科技大師論壇,邀請到前工研院院長史欽泰、國科會工程技術處長洪樂文、聯電副總經理洪圭鈞,以及緯穎董事長洪麗寗,這場跨越三個世代的對話,談到許多科技的新趨勢及未來人才要如何應對等話題,內容相當具有啟發性,在此與大家分享。
在科技大師論壇前,SEMI今年首度選拔的20 under 40《半導體新銳獎》,也進行24位得獎者的頒獎典禮。
所謂的20 under 40,就是要選出不到40歲的20餘位優秀年輕人,表彰這群半導體中堅世代的專業人士,繼續推動台灣的產業傳承、創新激發並促進更多國際交流。
科技大師論壇三代同堂 點亮下一個三十年
這個論壇猶如三代同堂,有像史欽泰爺爺這種第一代的《造山者》,79歲的史欽泰是70年代帶台灣團隊去RCA受訓的領銜人物,至於第二代,從洪樂文、洪圭鈞到洪麗寗,再到今年新銳獎的40歲以下世代,都可以算是第二代。
至於當天主辦單位SEMI特別邀請高雄女中同學北上參觀展覽,並參與大師論壇,他們可以說是未來要繼續接棒的第三代。論壇中齊聚了台灣三個世代,也代表半導體產業將進行世代傳承與持續發揚光大。
SEMI全球行銷長暨台灣區總裁曹世綸,在頒獎典禮時感性表示,20 Under 40不僅是一座獎項,更是新時代的起點。「我們向第一代「造山者」致敬,也期待大家繼續點亮下一個三十年。」
曹世綸特別感謝,今年是SEMICON Taiwan的第30年,三十多年前,正是史欽泰院長與現任旺宏總經理盧志遠,奔走促成SEMICON Taiwan落地,也讓SEMI這個平台成為台灣半導體的重要里程碑。
論壇開始前,我介紹四位與談人,提到史院長是第一代「造山者」,他的兩段職場生涯,30年在工研院,20年在清大科技管理學院,都是當院長。
另外洪樂文處長是清大電機系教授借調到國科會,洪圭鈞副總在產業界近三十年,也是聯電與英特爾合作12奈米的負責人。
我也特別提到,我覺得聯電對台灣半導體產業有很大貢獻,1996年切割IC設計部門,現在的聯發科、聯詠都是聯電分出來的,至於瑞昱的創辦人也是從聯電出來,這三家公司目前是擠進全球前十強IC設計業之林的台灣公司,全都出自聯電體系。
此外,聯電在90年代的分家,也是全世界最早將IDM切割的半導體公司,而在聯電之後,宏碁及華碩分別在2001年及2005年分家,獨立出緯創及和碩。這是台灣抓緊全球專業分工趨勢中最重要的布局,如今包括日本、韓國都沒做到,即使美國龍頭英特爾至今也還是IDM。
至於最特別的是緯穎董事長洪麗寗,她一直說自己不是半導體產業的人,但我說,緯穎做大了AI伺服器產業,擴大半導體出海口,對產業貢獻更大。而且,洪董事長還是台大政治系畢業,不是電機科班出身,緯穎如今市值超過六千億元,也比眾多電子公司都強大,非常難得。
半導體成為龐大複雜產業 需要融合不同人才
論壇一開始,史欽泰就回應,回想台灣半導體發展歷程,早年資金不足,做各種計畫都要想很久,經常舉棋不定,但幸好後來都做了,而且做對了。這一路走來,感覺很像唐僧赴西天取經,中途遇到各種挑戰,就這樣一路打怪,成就很大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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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工研院院長史欽泰認為,台灣在工程技術與世界差距不大,但在管理能力明顯不足,需要大力提升。(照片來源:SEMI提供)
他說,半導體已經是一個很龐大複雜的產業,不只需要電機背景的人,還要融合各種不同領域人才,因為以前電晶體就像在蓋房子,但現在的半導體像是建一個世界級的大都市,蓋完房子後還要蓋公園、蓋商業區及交通建設等,因此對不同人才的需求很大。
他說,早期新竹很偏僻,台北人都不想來,因此找人特別難,當時工研院找到台大化工系及公共行政系的人,後來化工系的人還當了聯電總經理。
史欽泰也說,他從美國回台灣加入工研院時,當時要辦身分證,被要求填職業欄,但他在工研院的工作,不屬於軍、工、教、商等領域,最後就填上「社會服務」。
後來他覺得,這個「社會服務」其實滿有道理的,不管是在工研院或是清大,他做的就是社會服務的工作,先是服務台灣開創新的半導體產業,之後到清大科技管理學院,也是在為科技產業做服務。
他在會前與大家聊天時也提到,他從工研院離開後加入清大科技管理學院,是覺得台灣有必要加強科技管理知識與能力。他說,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出錢贊助清大,當時他就說,台灣在工程技術上,與世界的差距不大,但在管理能力上則明顯不足,需要大力提升。因此,提升台灣科技管理水平,又成了他社會服務的項目。
他也提到,未來科技如何演變很難預測,工程可以解決很多問題,但不同時代產生的問題不一樣,因此,學工程的人,很難預測未來會發展到那裡。他認為,每個人思考自己的職涯,要把時間拉長一點,就像台灣半導體發展有如行千里之路,但若才走一百里就停下來,這樣要成功很難。
他表示,不論是在工研院與清大,他都強調創意、誠信與分享這三個價值。創意是做任何事都一定需要的,至於台灣企業因為擁有誠信,盡全力服務客戶,也因此贏得客戶的信任,最後訂單就會交給與他們沒有競爭的台灣公司做。
至於分享,他認為台灣產業會成功,是因為與客戶互補雙贏,尤其是企業強大後,更應該與客戶一起分享,不能只是吃掉別人市場,這樣的成功很難持久。
機器人、衛星通訊 未來可留意的兩大新科技領域
洪樂文原本是清大電機系通訊工程教授,一年前借調到國科會擔任處長,也負責清大與光寶的研發中心。
他除了分享政府推動的AI新十大建設外,也特別提到,兩個新科技領域可以注意,一個是機器人,另一個是衛星通訊,前者讓AI從虛擬世界延伸到實體世界,後者則會讓世界延伸至三度空間,甚至往太空發展,兩者都將成為推動許多創新機會的新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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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科會工程技術處長洪樂文表示,年輕朋友要找出自己有熱情的事情去做,做了才會有興趣。(照片來源:SEMI提供)
我也加了一句,洪處長提的這兩個產業,讓我想到馬斯克,他的特斯拉(Tesla)及SpaceX也是聚焦發展這兩個產業。
此外,洪處長也提到,他覺得年輕朋友要找出自己有熱情的事情做,而且很多時候,做了才會有興趣,沒有做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因此,just do it,就去做吧,或許就因此找到自己有熱情的事了。
洪圭鈞也說,他的想法一直是,要把事情做到自己喜歡的樣子。他過去的工作歷程,就一直要學習新領域,他很會應對原本不會的東西,只要保持好奇心,就會想辦法努力去學,結果做了之後就有成就感,最後就喜歡這個工作了。
他也建議年輕人應站在高點,因為視野高一點,才能看得遠。此外,還要有創新力,要超越AI,才能駕馭AI。現在大家都在用AI,但若能具備更多AI沒有的東西,才比較容易成功。
聯電減少晶片功耗經驗 讓英特爾不再只專注高性能
洪圭鈞在聯電工作28年,也是聯電負責與英特爾合作12奈米的計畫主持人,他分享聯電與英特爾合作的成績,以及自2017年至今轉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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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電副總經理洪圭鈞認為,與英特爾合作可讓聯電輕資產布局新製程,保持持續成長性。(照片來源:SEMI提供)
他說,2024年聯電宣布與英特爾共同開發12奈米FinFET製程,他分析聯電除了可輕資產布局新製程,保持持續成長性,英特爾也向聯電取經如何管理「晶圓代工」生意及產品開發經驗,英特爾因此猛誇聯電是價值型技術夥伴(valuable tech partner)。
此外還有一點,英特爾過去在產品開發上專注效能高於耗能,現在也逐漸認識到,對於如智慧型手機等可攜式產品,需要更關注功耗而非僅止於高性能,聯電在減少晶片功耗的經驗,也給英特爾很好的參考。
洪圭鈞進一步指出,英特爾跟聯電預估,合作12奈米製程2026年完成開發並通過驗證,2027年量產。
另外,洪麗寗講到自己熱情的源頭,是當年與宏碁創辦人施振榮的一席話。
她說,大學畢業後,當時她有一位不願出國的男朋友,於是她就先在國內找工作,到一家做成衣外銷的貿易公司,發現老板收回扣,她不想自己以後也變成這樣,就選擇離開。
後來她看到宏碁在找人,看到「處理器的園丁」,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後來人資就安排晚上與施振榮先生見面。那時是宏碁創業的第四年,Stan(施振榮英文名)晚上與她見面,就一直講了兩、三個小時,講微處理機可以改變世界,還有中文輸入法有多重要。
最後,施振榮跟她說,讓她回家問一下爸爸,決定要不要來宏碁工作。洪麗寗說,「當時我站在宏碁民生東路大樓樓下,心裡想,我不用回家問爸爸,現在就想加入宏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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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緯穎董事長洪麗寗鼓勵台下高雄女中學生,許多跟她一樣的女董座,經營企業的績效都不輸給男生。(照片來源:SEMI提供)
洪麗寗之後一路對工作的熱情,就在那天晚上被Stan給召喚出來。宏碁經歷分家,她分派到緯創,再從緯創獨立出來,帶著一群人及9500萬元,如今造就了一家市值超過六千億元的緯穎。
對科技要有好奇心 才能讓學習更有動力
她也跟台下的高中女生說,不要覺得自己不能做事,她自己在女董事協會中,發現裡面許多跟她一樣的女董座,經營企業的績效都不輸給男生。
她也認為,相對日韓來說,台灣的環境對女生來說還是滿不錯的,她勉勵女同學勇敢追夢,不要被一些社會價值觀或自己的心態限制,當然也希望男生可以更懂得欣賞女生。
在跨界學習部分,四位與談人都相當強調,史欽泰認為,過去半導體有很多領域,像三五族、光纖或矽光子,很早就開始發展,有的曾紅過,但又衰退下來,但後來都變得愈來愈重要。
洪麗寗說,鼓勵工程師能夠永遠願意學習,願意跨界學習。科技學不完,要有好奇心,才會驅使學習不覺得累。現在緯穎也用人工智慧(AI)做很多事情,她發現財務部應用AI最多,包括很多競爭對手或客戶的財報一公布,她每天早上都收到很多詳細的分析。
洪麗寗表示,緯穎是做算力的公司,隨著算力愈來愈快,發覺網路與算力不平衡,才會有矽光子方面的合作,此外,AI用掉很多電力,散熱技術愈來愈重要,業界應共同努力,為地球做貢獻。未來十年,她認為量子科技也會很重要,要及早布局。
一場精彩的科技大師論壇,給台灣三個世代帶來許多啟發,也讓新一代的「造山者」浮出檯面,就像史欽泰院長說的,《造山者》紀錄片原本是要用「半世紀的賭注」,但後來改為「世紀的賭注」,正是因為未來半導體還在成長,也還有各種挑戰,對台灣來說,這條取經之路還沒結束,還需要更多人才的加入。或許,這個來自第一代造山者的提醒及勉勵,正是未來新一代造山者努力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