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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投機商人 如何爬上全球權力頂峰?

一個投機商人 如何爬上全球權力頂峰?
川普(左)的豪宅極盡奢華,他的個性也一樣高調,喜歡受人矚目。

陳亭均

國際總經

Getty

1039期

2016-11-17 10:34

一九九七年冬天,《紐約客》雜誌記者辛格(Mark Singer)與川普(Donald Trump)約在紐約州懷特普萊恩斯市的川普塔上見面,據說電影《格雷的五十道陰影》裡,大玩性遊戲的霸道總裁男主角的豪宅藍本,就是這尊曼哈頓高聳入雲的「川普紀念碑」。

二十九英尺高的天花板、純金鍍造的入口走廊、五十間奢華無比的房間,雙層樓的餐廳中央,掛著奧地利進口的吊燈、新浪漫主義的壁畫、瑪瑙雕成的樑柱,和同樣是瑪瑙築建的洗手間,刻畫出資本主義在這世上最具體的形式:極致奢華的人造天堂。


而川普擁有的天堂不只一座,他從不避諱曝光,大剌剌任由這些陽剛的柱狀物體旱地而起,在地表硬挺張揚。

 

著作找人代寫 《紐約》雜誌前記者:給豬塗口紅


「我認為你應該想看看我的公寓!」川普對辛格說,「這是最偉大的公寓。」從落地窗外望出去,就能遠眺中央公園和帝國大廈,川普平時可能就在這兒啃牛肉三明治,彷彿曼哈頓的主人。待沒一會兒,川普又帶著辛格,坐上豪華大轎車,辛格被載往華爾街四十號,那也是座著名的川普大樓。

車開到四十二街、第一大道路口,旁邊一輛小發財車的駕駛搖下車窗,向著川普大喊:「我從沒見過你!」司機操著拉丁口音,「但是我在電視上看過你!」過了會兒,車子繼續開,川普轉頭向辛格說,「你知道什麼叫『婦孺皆知?』」

他接著說:「你看街角那些向紐澤西人兜售手錶、不會說英語的奈及利亞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卻在我走過時,大喊『川普!川普!』。」他停了一會兒,用擅長的短句接著說:「這就叫『婦孺皆知』。」

逸興勃發,絲毫不避諱種族議題,自負到有點自戀,川普寫過十多本書,有本叫作《川普:永不放棄》,他最沒辦法放棄的,大概就是銘記在他大廈頂上的五個字母:「TRUMP」。

 

辛格對川普的豪宅印象深刻,對他這人也是,辛格心裡自有一套見解,後來將他在《紐約客》寫過的專欄結集成書《性格調查:與好奇成性的人對話》,他在書中描繪了一部分川普在公眾前最擅長的「表演藝術」功夫。

 

川普向來對自己在文學上的成就非常自負,就像他一九八七年出版的自傳《交易的藝術》銷售一空,十三周雄踞《紐約時報》暢銷書榜榜首。他為了辛格的書寄了封聲色俱厲的信,這封信文采不錯,還曾被媒體公開讚譽,他自己更得意地在《川普:永不放棄》中公開信件全文。


二○一五年九月,《紐約》雜誌前記者施瓦茨(Tony Schwartz)跳出來坦承,那本《交易的藝術》,是他捉刀代筆的,川普還分給他一半版稅。施瓦茨把川普塑造成無往不利的經營者,他說:「我現在後悔至極,因為我幫川普贏得了更多的關注,讓他顯得比實際更引人注目。」他難受地說:「我是在給一隻豬塗口紅。」

當年《紐約》雜誌的總編輯科斯納(Edward Kosner)則感嘆,施瓦茨創造了一個現代世界的「科學怪人」……。

順道一提,川普在《川普:永不放棄》公開的那封信被獨立闢成一個章節,那個章節的名稱叫作〈說出事實〉。當然,川普自己宣稱:「是我寫的!」並不忘再補上:「有史以來最暢銷的商業書之一,有人說是最暢銷,沒有之一!」

 

不在意他人毀譽 「正反兩面評價 對品牌都有幫助」


如果施瓦茨是在為豬塗口紅,那在美國大選中的川普,則為自己創造了另外一種形象。影星勞勃.狄尼洛(Robert De Niro),直接將川普稱為「豬」,順道補了「狗、蠢貨」兩個新的詞彙。

在美國大選中,川普走的那條路,完完全全是「政治不正確」的荒涼小徑,種族歧視、用詞比施瓦茨或勞勃.狄尼洛的「豬」還粗鄙得多。

川普說,墨西哥正把強姦犯送到美國、放話禁止穆斯林進入美國,也說:「我相信就算我站在(紐約)第五大道中間亂射殺人,我都不會流失選民!」他過去那些仇視女性的言論像是:「當你是位大明星時,女人會願意讓你為所欲為,這時你可以一把抓住她們的下體。」這些胡說八道的話,也一古腦被挖出來。

然而即使如此,川普最後還是當選美國總統了,他的競選口號:「讓美國重返偉大。」這個雷根曾用過、老掉牙的美式格言,被他一再強調;加上「重振經濟」、「提高薪資」、「降低失業率」這些蜜糖般的應許,讓他再度成為「贏家」。

然而,與其相信他是「無往不利的經營者」、「塗口紅的豬」,或是「種族主義者」、「贏家」,甚至「美國的救星」,真正的川普,都淹沒在這一堆「外號」之外了。「川普」是個人,但他更善用作為「品牌」的燙金字體「TRUMP」,為自己殺出一條獨一無二的血路:川普,奉的就是「川普」之名。

川普是個投機商人,他曾和《富爸爸.窮爸爸》作者羅伯特.清崎合著一本商業書《點石成金》,在裡頭,他提及「品牌行銷」(目前還沒人跳出來說,這本書也是他人代筆)。「我已經習慣受人矚目,不管大家對我是褒是貶,我都能接受,因為正反兩面的評價,對打造『川普』這個品牌都有幫助。」

無論川普是什麼,他絕對是個了解市場的投機分子,從商經驗讓他逐漸建立起自己的「贏家」風格。

 

美國總統川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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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手段度過破產 把個人的虧損 轉嫁到投資者身上


現年七十歲的川普出身於紐約地產富豪世家,父親佛瑞德.川普(Frederick Trump)富可敵國。川普的父親家訓極嚴,但川普從小就調皮搗蛋,十三歲便被送入軍校,大學則畢業於賓州大學的華頓商學院。

一九七五年,川普決定闖出自己的地產事業,向父親借貸一百萬美元,他稱這是「小額借貸」;而且他也得到其他貸款擔保、補助金等,並可提早繼承父親財產,包括價值數億美元的地產產權。

川普並不是白手起家,但他確實可以稱得上商業鉅子,他憑藉著超級高調的生活方式,以及包括修繕「君悅酒店」、興建摩天大樓等工作,紐約第五大道、溫哥華市中心、倫敦海德公園、馬尼拉金融中心、伊斯坦堡的希什利區,以及杜拜的棕櫚島都有門面壯麗的川普大廈、酒店或公寓,他在紐約取得巨大的成功。那一頭小雞毛色的金髮和乾燥不受地心引力控制的油頭,更讓他持續打響「川普」之名,無論是讚許、戲謔或是尖酸刻薄的。

 

一九九○年代,川普遭遇人生最大的危機,他多次聲稱大西洋城大環境的影響,導致他在當地賭場經營失敗;但實際是在大西洋城衰敗前,他的娛樂場就先倒下。川普當時背負了近十億美元債務,無力償還,他在書中曾自述,「銀行都追著我跑,人們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即使川普不願承認,但他靠著枱面下的精準操弄,即使他的賭場表現惡劣,但他本人卻未受影響。他將個人債務轉到賭場,甚至還從賭場的公司取得數百萬元的薪酬、紅利,及其他支付給他的費用。他將個人的失敗轉嫁到投資者,及其他注資他公司的人身上。

 

川普反覆強調,當時大西洋城的確帶給了他金錢財富,但其實他的賭場王國是靠高利息借貸支撐起來,而在此之前,他曾向監管機構信誓旦旦地表示不會這樣做。他的賭場公司先後四次走進企業破產法庭,而每一次都是貸款人投進更多借款,又讓他走進法庭尋求破產保護。在一九九○年代初,即第二次出現倒閉危機後,他索性公開上市,將危機轉嫁給公眾。

 

彭博記者阿伯森(Max Abelson)認為:「真正挽救他的原因在於,銀行家相信,留著他要比廢了他能給他們帶來更多價值。」到了一九九五年,他償還了部分債務,但不是全部。

川普不能說是全身而退,但他就是有辦法善用「川普」這名字。○四年,他主導的實境秀《誰是接班人》開播,以名言:「You're fired.」(你被炒魷魚了),再次炒紅「川普」這個名號,隨著節目的高收視率,他的曝光率和形象也水漲船高。

 

美國總統川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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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稱名聲值千億 《富比世》打臉:只值40億

 

對川普來說,打造招牌,擦亮「川普」名號並利用,是練了數十年的硬功夫,對此他也相當有自信。一六年,《富比世》估計川普財產總金額為三十七億美元(約新台幣一千一百億元)。川普自認他的名字價值三十億美元(約新台幣九六○億元),不過《富比世》只估算一.二五億美元(約新台幣四十億元)。

本世紀以來,川普沒有建過什麼摩天大樓,但就算他現在只是一位過時的地產商,大眾還是相信他的成功。


一九九九年,他告訴知名脫口秀節目主持人賴瑞金(Larry King):「我是紐約最大的開發商,到目前為止。」○七年,他告訴一位來自蘇格蘭的記者:「我,紐約最大的開發商,來了。」一五年,他在演講中還是說,「最偉大的建築商就是我,我將建造出你所見過最偉大的長城。」

 

川普已成最強品牌 滿口負面言論 影響力卻擴散全球

 

無論如何,這次總統大選,可能是川普行銷「川普」最成功的範例了。他的「粗鄙」可能被認為是「瘋子」,也可能被視為「直率」,儘管川普嘴裡不斷冒出一連串沒有邏輯、無意義的話語,甚至還謊言不斷,舉例來說,川普曾信誓旦旦地說,「在九一一世貿大樓倒塌時,有數以千計的穆斯林鼓舞歡呼著。」甚至還說出地點「就在紐澤西州的紐澤西市」,最後卻證實他不過是信口雌黃。然而,川普就是有本事站在高處,獲得許多群眾的心。

川普在電視辯論或社群網站中充分使用他的語言技巧,常常罵對手「失敗者」、「完全的輸家」、「蠢蛋」、「呆貨」,以駭人聽聞的言論傷害敵人,再靠此獲得媒體關注,「我不認為我說錯了話。每次有人批評我說錯了話,我的民調就會上升。」川普口中吐出的負面言論太多了,反而讓人忘了這些廢話的存在,他所愛用的那些字:problem(問題)、harm(傷害)、point(要點)和injury(受傷)……還有「TRUMP」卻深植人心,無論你是否認識真實的川普,「TRUMP」本身,都已成為強而有力的詞彙。

印尼有四個島嶼棲息著全世界最大的蜥蜴科摩多龍,強壯、精力旺盛、沒有天敵、常常盤踞在島上最高的礁岩上。這種生物的口中,一共擁有超過三十種的恐怖細菌,牙下還有毒腺,嘴裡又髒又毒,統治了島上所有的山豬、鹿、猴子。川普就如同這隻科摩多龍,往美國的腿上一口咬下,他與他的話語、他的名字,從曼哈頓島,擴散到全美,甚至全世界。

川普最喜歡的一部電影是威爾斯(Orson Welles)的經典巨著《大國民》,其中,報業大亨凱恩在商場、政壇叱咤風雲,想以一己之力,操弄所有選民,最後卻被緋聞擊倒,孤獨而終。川普比凱恩還技高一籌,凱恩被醜聞擊倒,川普根本不怕醜聞;凱恩沒選上州長,川普選上了總統;然而他跟凱恩一樣,沒人認識他們的真面目,影響力卻遍及全國。

「TRUMP」不只在大樓上,如今,它將被鑲在美國的天際線上,左右著美國及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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