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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社會福利就該免費?!

誰說社會福利就該免費?!

借鏡人生

生活消費

2013-12-18 13:26

我往那裡走,因為那裡看不見路......關於社會福利該怎麼做,我想要做一個小小的實驗!



創立老人食堂的最初想法,其實是我對於社會福利可能性的一種想像而開始嘗試的一個實驗,且實驗仍在持續中。在每天每天的日常生活中,你可曾接觸到「社會福利」?「社會福利」和你的日常生活到底有何關係?從學生時代的「學生票」開始?看病時的「健保卡」?讓我猜猜看,你不是老人;也可能很少有機會成為身心障礙者;而且要成為低收入戶真的很難;啊!我猜對了,你是「災民」,一種新的可以接觸到「社會福利」的族群。

「社會福利」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可能是村子裡有兩、三個單身的老人是低收入戶,僅止於這樣單一的想像。九二一大地震,秀峰村百分之八十的房子是全半倒,此時「全倒戶」還是「半倒戶」成為能拿到多少「社會福利」的新指標。

一年過後,大部分的房子陸陸續續蓋起來了,村子裡好像漸漸又恢復了日常生活,「社會福利」這回事好像又漸漸遠去。而我就是在這個時候來到這個村子,帶著我這個社工所學生的想像,進入清水溝重建工作站。

首先我關切的族群,是占秀峰村人口五分之一以上的─老人。在秀峰村一千多人的人口中,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就有二百三十人,這個比例可是高得驚人。以台北市號稱人口老化快速的城市為例,八十九年底老年人口占九•六七%,高於全台灣之八•六一%。秀峰村這個偏遠的農村竟然有五分之一的老年人口,年輕人外出工作求學,鄉村的老年人多半選擇留在故鄉,中年人則是因為有茶園要顧,不得不留在這裡。令人不禁懷疑,這樣一個穩固古老的村子,未來還能有多少的生命力?

我開始跟蹤一些阿嬤回家,和他們聊天吃東西,和他們一起去拜拜。幾個阿嬤都獨居,不然就是只和先生住在一起,小孩都出去外地了。一個人吃飯很不好做,常常一種東西要吃好久,營養和吃飯時間也都不大注意,我開始有了幾個阿嬤可以一起吃飯的構想。於是我開始布置一個小廚房,想要找一些阿嬤一起來吃吃點心,「老人共同廚房」的名詞第一次出現,我開始提計畫案找資源。

計畫案中包括場地,我們借到了天主教會十多年沒用的秀峰天主堂,天主堂的修女用台語取了一個更貼近的名字,叫做「老人公共食堂」;申請計畫也包括人事費,我們向勞委會提重建大軍,四個多月都沒消息;計畫案也前前後後被退件,半年過去了。

隨著工作站茶葉合作社組織的開展,我開始認識一群茶農的太太,因為辦活動的需要,我開始教她們做茶葉小點心,然後開始了一週一次的點心班,接著是因為採茶很辛苦,點心班變成了按摩班。這時和他們談起老人廚房,大家馬上想到種種不可行的因素,離實現好像還太遙遠。於是,為了讓這群媽媽們有一點信心,我們和他們一起辦了母親節的活動,這群媽媽自許叫做「梅蘭團」。就在天主堂裡,母親節當天天主堂村子裡來了一百個媽媽一起慶祝,當天梅蘭團致詞的時候,身為梅蘭團精神領袖的阿嬤說:「梅就是勇,蘭就是美,地震之後,我們秀峰這一群美麗又勇敢的媽媽要一起來重建我們的家園……」

五月底的某一天下午,梅蘭團聚在一起開會,我們談的是梅蘭團願不願意接下「老人公共食堂」的案子,我們將以「梅蘭團」之名向九二一基金會提出申請,幾個媽媽願意了,這是她們願意參與公共事務的開始,七個媽媽簽了名。接著勞委會重建大軍的案子在七月底終於派工,老人食堂的人有了;九二一基金會下半年度的案子七月也通過了,老人食堂的錢也有了著落。

一年過去了,這就是我所謂實驗的開始。而老人食堂從二〇〇〇年七月開始,籌備到開始可以供餐,歷時五個月。中間經歷了許多天主堂內部細部的整修:刷油漆、廚房設備、換修門窗等大小工程,以及送廚房媽媽去參加丙級廚師訓練,其他社區送餐參訪,社區訪調等。一直到十一月中旬的試吃,十二月正式的開幕為止,老人食堂成為一個供應社區六十五歲以上老年人晚餐的地方(後來演變成為午、晚兩餐)。還不只這樣,它更代表了這個社區有了第一個民間社區照顧的單位,第一個具體的提供社會福利服務的社區機構。老人食堂是我的社會福利,代表著我對社會工作的反省,更代表著我為了實現自己所做的改變。


社會福利就該免費嗎?

老人食堂在最初設計時,我就堅持它將會以一個收費的模式來進行。我認為它即是之前提到「社區型自力照顧系統」的實踐。所謂的「社區型」指的是它的範圍不是鄉級,不是縣級,就叫做是社區型。社區的意義通常指的不只是行政區而已,它代表了一個自給自足相互協助的一群人,而社區的範圍通常由它的歷史脈絡演變而來;在我們這裡,鹿谷鄉的瑞田、清水、秀峰三個村子被一條小溪─清水溝溪串在一起,所以常被當作是同一個區域。而目前老人食堂的範圍只有做到秀峰村而已,不過我們逐漸培養能力向外發展範圍的可能。「自力」呢?請注意!是「社區自己的力量」的意思,不是「自立門戶的自立」,不是說這個系統是社區「自立就可以完成的」。指的是靠社區自己的力量才能夠達成。「系統」指的是它是有生命的,是不斷成長與變化的。

所以這個名詞,我認為它是一種方法,而不是一個理論;它代表的是一種精神,而不是一個制度。我想這個名詞的提出相對於目前大部分的老人福利制度來說,都是有意義的。比如說「社區」相對於目前老人福利以全國或是縣市的思考來做規劃,規模是十分小的,所以相對而言,它的彈性可以非常大,可以小巧而快速的因應來自社區特有的需求變化。比如說我們可以因著某些老人家的需要,比如說初一十五提供某部分的素食,讓老人家覺得有被「個別化」的照顧到。

另外,再加上它是「自力」的,它代表了一種從社區發出的需要。我舉一些其中的過程來說明。在這個老人食堂開始的前後,村子裡謠傳著一種流言說:「我們秀峰村的人要努力支持這個老人食堂可以繼續下去,所以我們要盡量配合參加,因為如果這個在秀峰村辦不起來的話,這個機會就會被隔壁村搶去了……」我聽了這個謠言直覺得好笑,因為我並沒有這樣想過或說過啊!不過這也是社區會動起來的一個意外,有一個社區大家都認為是好的事情開始辦起來,大家就會在意識上覺得要支持它可以繼續辦下去。

還有一件事是村裡的人常問我的,包括梅蘭團媽媽們也都認真地問過我這個問題,就是我剛提到的:「老人食堂為什麼一定要收錢?」他們在來問我的時候,也許都帶著某部分「社會慈善大放送」的想法,覺得既然每餐只收老人二十五元,這麼便宜可不可以乾脆不要收錢?如果不要收的話,反而會有更多人想要參加,那我們秀峰村就真正變成老人的天堂了。

我的回答都是:「可以啊!也可以不要收錢啊!不收錢的話,我們就吃到沒有別人補助的這一天,老人食堂就可以收起來不用再做了。所以可能就等不到你們六十五歲的時候的那一天嘍!」
有些村民還會不死心的說:「那你們就該更努力向政府爭取經費啊!」
我就會說:「目前我們並沒有拿到任何來自政府的經費,而且,哪有政府那麼笨,如果它讓秀峰村的老人免費有飯吃,那它是不是要餵飽全國的老人才不會被別人講話呢?所以不收錢的方式是一定經營不長久的。如果我們收一點點錢,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才有長久可以經營下去的可能。」

為了老人食堂要靠什麼長久走下去,以下是村裡的人常常提出的問題,以及我在面對這些問題時的看法。可以說明這個社區型自力照顧系統的一些重要議題。

「找政府?民意代表?幫個忙吧!」
尤其是選舉季節,許多村民會建議我找機會和候選人拉攏一下,或是找機會和政府長官打關係之類的,這是許多社區居民普遍的常識。

但是我認為政府是不可靠的,因為它們叫做政治。向政治靠攏常常是一種利益交換的關係,所以常常會一不小心失去了自己的主體性;或者是在初期就得到政府大筆資源的民間機構,常常會不小心流於依賴而無法發揮自己的力量生存。所以我認為老人食堂目前還沒有得到來自於政府或是任何候選人的贊助,是一個長久生存好的開始。

我們不要賺大錢,只要能維持就好也有人問我說:「只收二十五元那麼少,那和不收錢的差別在哪裡呢?」我的認為是,這些錢雖然不夠維持營運,卻代表了參與者的主動性,這不是慈善,而是社區共同的一個類似「員工福利社」的系統。大家用低於市價很多的錢,「參與」屬於大家共同的事業。這一點點的錢代表了很多的意涵,代表了這個社區型自力照顧系統有一部分「自立」的基金,代表老人家甚至是社區居民對社區的「參與」。怎麼說呢?在這個系統裡,除了老人家每餐二十五元的部分負擔外,無法負擔的老人家,目前由少數社區熱心人士認養。這個機制並不是當初一開始就想到的,而是社區居民自發產生的,而我們就順水推舟的將它更制度化與推廣,讓社區想要為這個系統盡一份力的人都有這樣的機會。

另一方面來說,只要一旦有了這樣的「參與」,緊接而來的就會有想法上的參與,老人家或社區居民就有立場可以參與討論出他們更需要的服務方式,這便成為了大家所共同關心的事務。這就是所謂「員工福利社」的精神。



唯有自力,才能被別人看得起,才有自主的尊嚴

對於社區外界來說,唯有一個自己站起來的社區系統,才能夠談主體性。所以這並不是傳統社會福利一直拉著國家責任不放的思考,拚命強調國家的責任,但是卻沒有立場要求自我的主體性,而常常感嘆自己淪為國家的爪牙。讓我想想看,在這個社會上,政府最怕誰呢?嗯。我覺得是有錢人,政府最怕有錢人了;所以政府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成天只會花錢不會賺錢的非營利組織,但是又不得不補助他們,所以政府在補助這些機構時總是趾高氣昂的,要求這些機構做東又做西的一大堆表格。而這些機構在要求政府補助時也總只是會說我們的案主有多可憐又多可憐,在您政府的補助德澤下幫助了多少的人等。用這種道德勸說的話語,只是讓政府更加覺得給錢的是老大罷了。

所以,我並不把老人食堂當作是一般的社會福利服務團體來看待,雖然別人在報導或讚美我們的時候,仍然會強調我們照顧了多少老人等。「社區型自力照顧系統」我認為是不再能用傳統的社會福利服務機構來看待。因為它雖然服務的內容上類似社會福利服務機構,但是在人事與財務上卻有著大大的不同。

人事上所有的工作者除了我以外,都沒有所謂社會工作專業的背景,而大部分以在地婦女為主,所以社會工作的色彩極少,比較像是在地自發的組織,以在地的文化脈絡為主體。另外財務上初期除了全國民間災後重建聯盟與財團法人九二一基金會的資助外,希望漸漸地經濟上可以部分自主。比如說有老人的部分負擔、社區熱心人士的定期認養、加上清水溝重建工作站協助成立的茶葉合作社,承諾會提撥利潤作為支持老人食堂的公益金(後文會提到,後來由問茶館更進一步取代了這個功能)。所以,我可以說,老人食堂如果比對一般社會福利服務機構在大眾捐款的部分,捐款的來源多是來自社區,或是延伸至社區外老人的子女。所以這正彰顯了「社區型自力照顧系統」的意義。(本文選自第三章,陳若雲整理)


作者︰方昱  
一九七六年出生於台北市。東海大學社會工作博士。九二一大地震後,於二○○○年至南投鹿谷災區投入社區工作,從此定居鹿谷。曾任南投縣鹿谷鄉清水溝重建工作協會社工督導、問茶館有限公司董事長。現為中部各大學社工系教書臨時工、漂流社工出版社負責人。 

出版:時報出版(2013年9月)

書名:我往那裡走,因為那裡看不見路:我的十年社工小革命

目錄:

推薦序一
推薦序一
推薦短語
前言

第一章 清水溝與我
第二章 妹妹
第三章 老人食堂
第四章 誰是自己人
第五章 漂流社工
第六章 從合作社到問茶館
第七章 從問茶館到清水茶坊
第八章 離開與開始

附錄:清水溝大事記
圖片集:清水溝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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