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日半導體聯盟如何應對中國壓力？如何合作強化供應鏈韌性

日本與台灣的蜜月期能持續多久？

二○二四年一月十三日台灣舉辦決定未來四年施政方向的總統和立法委員選舉。執政的民進黨堅持反中路線，而在野的國民黨則主張與中國和解。選戰最後階段的競爭出乎意料地激烈。

原本被看好延續民進黨執政權的候選人賴清德，在選舉後期面臨國民黨侯友宜和台灣民眾黨柯文哲兩位候選人合作的威脅，但最後藍白合破局，兩人未能達成共識。雖然賴清德再次領先，但選舉結果非常接近。賴清德當選下任總統，民進黨成為台灣首次同一政黨連續三屆總統勝出的政黨。

然而，賴清德的得票數遠低於上一屆總統蔡英文連任的得票數，而且民進黨在立法院失去過半數席位。這一選舉結果表明，台灣民眾對兩岸關係的地緣政治風險感到困惑，未來與日本保持密切關係的政權也並非牢不可破。

二○一○年，在國民黨馬英九執政時期，台灣與中國簽署類似於自由貿易協定的《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二○一二年，又簽署投資保障協定和海關合作協定，這些協定已經生效。但二○一三年簽署的《海峽兩岸服務貿易協議》由於受到台灣民眾，尤其是年輕人的強烈反對而一直未能生效。

服務貿易協定之所以受到反對，是因為民眾擔心中國企業會大量投資台灣房地產，導致房價如同香港般飆升，台灣人買不起都會區的住宅，因而引起台灣年輕階層的反彈，成為政權輪替的導火線。

二○一四年三月十八日，以民眾占領立法院事件為契機的太陽花學運，就是由反對服務貿易協定的學生發起，對國民黨政權的不滿一舉爆發，這場運動導致二○一四年底的全國地方公職人員選舉國民黨慘敗，並且在二○一六年的總統大選中由民進黨的蔡英文當選，成為台灣首任的女性總統。民進黨執政後雖然也持續與中國進行物品貿易協定的談判，但始終未能達成協議。

不過，ECFA中的早收清單（提早降關稅的商品清單）已經實施，台灣方面為二百六十七項，中國則有五百三十九項的商品已降為零關稅。早收清單中，中方的項目比台灣多，是因為在國民黨執政時期，中國為了攏絡台灣而給予更多優惠，使ECFA對台灣更有利。

這次大選期間，中國政府曾威脅，如果民進黨強化對中國的半導體產品出口管制，將會取消對台灣的優惠待遇。雖然最後還是民進黨勝選，但中國如果對台灣施加過大的壓力，反而可能激起台灣民眾的反彈，因此中國可能會採取一些相對溫和的措施，例如限制貿易額較小的農產品等出口限制。

對於中國來說，兩岸經濟統一是「一帶一路」政策重要的一環，也是兩岸關係的重要談判籌碼，因此中國不太可能完全廢除ECFA早收清單的核心部分。可以預見，即使民進黨繼續執政，中國也會利用ECFA對台灣施加經濟壓力。

民進黨執政後，台灣的基本路線仍是親美反中。但由於民進黨未能在議會取得過半數席次，因此難以採取積極與美國合作的政策。但有關美中貿易摩擦焦點的半導體領域，可以預測美國可能會要求台灣加強對中國的出口管制。

ECFA早收清單項目中的半導體、電機及精密儀器等產品，由於美中對立，台灣對中國的出口已經有所減少。降低對中國的經濟依賴，是台灣從蔡英文政權時期至今仍然延續的政策。

然而，二○二三年夏季，有消息稱台灣仍在向中國出口半導體設備和材料，這引發對台灣加強出口管制的呼籲。美國希望阻止中國發展十奈米以下的先進半導體，因此要求對中國實施更嚴格的出口管制。

儘管如此，華為發表的最新型手機Mate 60 Pro中使用由中芯國際製造的七奈米製程晶片，證明對中國封鎖先進半導體所需的設備及材料可能並未完全成功。在這種情況下，台灣政府被要求對中國出口設備及材料的管制必須更加嚴格。

然而，或許只有在民進黨執政的情況下，台灣才有可能主動加強這種管制。如果國民黨重新執政，可能會優先考慮重建兩岸經濟關係，因此不太可能繼續執行親美反中的政策。

此外，由於台灣是全球最大的半導體生產基地，日本和歐洲也向台灣出口半導體製造設備和材料。如果對台灣實施出口管制，將對全球半導體產業造成重大影響，因此這種做法並不可行。這意味著，美國對中國的圍堵也有可能會失敗。

促進日台合作的機會

台灣亞東關係協會與日本財團法人交流協會代表台日雙方，於二○一一年就有關投資自由化、促進及保護合作協議，簽訂《台日投資協議》，這份協議相當於實質上的自由貿易協定。協議內容為保障國民待遇和最惠國待遇，讓兩國間即使沒有邦交，也不會成為投資的阻礙。台積電在日本投資設廠，可說是日台關係建設成果的展現。

如果中國成功量產先進半導體，美國被迫使用中國製半導體，意味著美國的徹底失敗。然而，由於半導體不僅是重要的經濟產業，也是重要的國防技術，因此美國不太可能輕易採用中國的半導體。因此可以預見，美中之間的半導體供應鏈將會脫鉤。

在這種情況下，日本的JASM第二、第三工廠生產先進半導體，以及Rapidus自主開發和製造最先進半導體，將具有重要意義。

Rapidus不僅利用國內技術，還與美國IBM、比利時愛美科等歐美企業和研究所進行技術合作，雖然借用了歐美的力量，卻沒有與台灣、中國及韓國產生關聯。

台灣和韓國在半導體製造技術方面具有一定的優勢，因此Rapidus缺乏與台、韓技術合作，可能成為Rapidus的弱點。但另一方面，考慮到中國和台灣的地緣政治風險，不依賴台灣技術也能避免不確定性風險。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除了在九州與台灣合作建立半導體產業聚落，同時在北海道與歐美合作建立半導體產業聚落，可以視為日本採取的一種可以分散風險且具備彈性的投資策略。

同樣地，對於台積電來說，歐美和日本同樣是重要的客戶，若能在日本及美國設廠，即使未來台灣與中國關係更密切，台積電的產品依然可以受到歐美信任。換句話說，未來不論是民進黨繼續執政，或是國民黨親中政權成立，台積電在熊本設廠，不論對台積電或對日本都有益處。

話說回來，如果未來國民黨執政，雖然可能採取親中政策對日本造成影響，但並不意味著會立即推動兩岸統一。

台灣過去因為馬英九執政時期過度親中的政策，導致學生發動太陽花學運，最後導致政權更迭。近期的國民黨雖然不像民進黨般反中，但已改變主張，與中國劃出界線，更傾向於維持現狀。

另一方面，民進黨雖然是主張台灣獨立的獨立派政黨，尤其總統賴清德更是強烈主張台灣獨立的政治家，但為了避免激化兩岸關係，獨立主張已經有所收斂。

總體而言，無論是民進黨還是國民黨執政，台灣的主流意見是維持現狀。台灣既不想統一，也不想冒著獨立的風險，結論是維持現狀最好，是台灣人目前的主流思維。換句話說，不論是民進黨執政或國民黨執政，現在的兩岸關係框架應該都不至於有太大的變化。

雖然台灣面臨地緣政治風險，但台灣在生產技術和專案管理方面比日本更具優勢，這與日本傑出的基礎技術、產品開發能力和長期戰略形成互補。就像熊本的日台合作案例一樣，日台聯盟在許多領域都蘊藏著巨大的潛力。我們不應該過度誇大台灣的地緣政治風險，而應冷靜地看待日台之間的商業合作機會，以免錯失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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