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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雪鳳:風來了,讓它吹,再起來就好!

呂雪鳳:風來了,讓它吹,再起來就好!
(攝影/吳東岳)

陳亭均

個人成長

海鵬影業提供

988期

2015-11-26 11:33

呂雪鳳靠著《醉.生夢死》奪下了第52屆金馬獎最佳女配角,在頒獎舞台上,她幾乎謝了能謝的所有人。
對她來說,40多年的藝界人生,就算是條歹命路,還是感恩:「它給我痛苦,卻給了一條活路,要感恩!」

第五十二屆金馬獎二十一日舉辦頒獎典禮,銀河星輝圍照著典禮舞台,兩側柱上圓形大黃燈如明月高掛,精心架設的弧門拱線優雅流暢,總之這舞台被打造得華麗又莊嚴。大器!但是等到最佳女配角呂雪鳳上了台,氣氛卻瞬間僵了。

她謝詞一說說了六分多鐘,越講越激動,一手緊握沉甸甸的獎座,另一隻手在空中比畫,東拉西扯謝了一卡車的人,連片商姚經玉都被來來回回重複謝了四次。於是嘴巴歹毒點的人罵她三八,個性溫和點的,臉上笑意也瞬間凍結,畢竟在大雅之堂,這位「大媽」放肆至此,實在太不體面。

 

「以後可能沒機會上台」 把握機會致辭,被噓也不在乎


但是對呂雪鳳而言,「體不體面」這種斯文事才不重要,此女自認臉皮極厚,「我本來就沒『面皮』、沒形象、也沒包袱。」她咧嘴大笑,即使身著緞面洋裝,到底還是個草根人物:「我就是來陰的,不諱言,我需要版面,上台前我有在算,前面每個人都說不到一分鐘,我想我應該有多一點時間,因為這次說不定是我最後一次上台,以後不見得有機會!」

然而她致辭長則長矣,「我如果不說,誰知道我們的燈光師病了、被抬著也來拍片?」她深諳生命並不偉大、演戲也不甚高級,有些事,她還是非講不可;有些人,她更不能不謝:「偶爾可以上台,我知道自己隨便說一句感謝,被謝的人都能感到窩心。」她笑得連眼睛都瞇起來。

「呂雪鳳式的搏版面」並非為了自己,她只是要傳達更深刻的謝意,就像她的演技和她的生命那樣,比起風風光光的形式,她更像疾風勁草,姿態柔軟質樸,卻強韌有力。

 

呂雪鳳

呂雪鳳(左一)第二次入圍金馬女配角,就從郭富城、林嘉欣手上接下獎座。

(圖/金馬執委會提供)

 

「沒有她,這部片就不成立」 侯孝賢盛讚她,就算兩場戲沒台詞


呂雪鳳靠張作驥執導的《醉.生夢死》拿下金馬女配角獎;聊到這部片,侯孝賢含了口菸說:「張作驥應該要多拍片。」他再吐了口菸問我:「呂雪鳳演了幾場戲?三場?」我回答:「四場,有兩場沒台詞。」侯孝賢眉眼擠了擠說,「沒有她,這部片就不成立。」

在《醉.生夢死》中,呂雪鳳曾是戲班花旦,老公拋家棄子,她為生活當了媽媽桑,年老色衰成日買醉,兒子一個是同志,一個遊蕩在街頭,現實與情感上巨大的壓力,讓她終日醉溺紅塵,生命萎縮成卑微的殘渣,粗魯又潦草。儘管戲份不多,她在片中又失去生命,但她如同幽魂、又像首悲歌,在畫面中缺席,卻又無所不在。

呂雪鳳「表演」經驗超過四十年(編按:呂雪鳳五歲起就跟著戲班到處表演),但她一直到二○一○年,才正式參與電影演出,問她如何能演出如此韻味?呂雪鳳說:「那是真實人生的歷練。」《醉.生夢死》裡殘酷的悲劇,離呂雪鳳的人生其實相去不遠,「說起來玄,你都不信!但有些事,我親眼見到。」死亡、貧窮對她來說是稀鬆平常。

 

死亡,她司空見慣 五個手足走了三個,只剩她跟大姊


「其實在我小時候,死亡常常發生,離我很近。」呂雪鳳的爸媽生了五個小孩,她是老么,出生後除了大姊,其他三個孩子都已經走了。她五歲開始,跟著戲班賣藥團奔走江湖。

「八、九歲時,我們戲班在廟口搭棚。」後台設在豬舍,「有時豬舍豬沒那麼多,裡頭空著放著稻草,我們就在那裡休息化妝。」當年戲班有人剛生了個嬰兒,有戲要演,眾人就點了蚊香驅散蠅蟲,先去台上粉墨登場。「那孩子還沒滿月,戲演完,我們回到後台,突然一股焦味撲鼻而來。」大夥兒不知怎麼回事,「孩子的爸媽把他抱起來,才發現他沒了氣。」孩子的背部一片焦黑,「棉被不太容易著火,只會被悶著慢慢燒,那孩子就這樣被烤熟了。」草席捆捆,孩子被草草埋了,死亡來得這麼快,日子卻還是得過下去。

戲班在野台上演的是神明,但這群人卻不為神眷顧。呂雪鳳比起被燒焦的嬰兒幸運,但她也常常與死亡擦身而過,「當時為了賣藥,我們要搭小船去澎湖馬公旁邊的小島。」小船簡陋,「上面混雜著魚腥味、柴油味,完全不透風。」呂雪鳳當時只有五歲,「我一上船,船長就把我拉到船頭,用粗繩子把我綑在那兒。」海上風浪大得驚人,大人自身難保,小孩只好就地綁著,以免被風浪吹走,「我一路吃水、吃了就吐。」

「我媽、阿姊都跑到船艙,我身旁都是嘔吐物,暈死在那裡。」到了接近小島時,呂雪鳳半夢半醒,被卸下船頭,「我醒來,雖然還小,但我一直記著,海水原來真的是苦的,不是鹹的。」講著講著,她想到自己沒來得及見到就死去的兄弟,「我哥哥六歲才過世,聽說很可愛,已經會打鼓⋯⋯。」她呆了半晌,「他走了,是我爸在世時傷心的事,他常跟別人說:『我願意扒著兒子的屁股,都不瞧女兒的臉。』」呂雪鳳眼眶微微溼了,嘴唇閉緊,表情沒什麼變,腦袋裡頭卻看似千頭萬緒。

 

呂雪鳳

 

貧窮,她與之為伍 連小學學歷都沒有,哪裡有工就去哪

 

她說:「我從來沒想過要不要活下去,也沒想過要怎麼活下去。每天眼睛睜開就傻傻得過活,去演戲、去菜市場撿菜葉;長大一點去做粗工、牽亡魂,我爸媽也是這樣,我看慣了,整天就是找錢賺。」

十六、七歲時,呂雪鳳起心動念,想要轉行,「有陣子我很排斥再演歌仔戲,我們走到哪,地位都很低,有時候演戲,台上穿得美美,突然尿急、想大便,去跟別人借廁所,」但旁人卻覺得戲班子操守爛,怕東西被偷,「人家才不借!」呂雪鳳寧可去牽亡魂,「他們怕家人死後過得不好,至少尊敬你,師父師父的叫。」

呂雪鳳還試過應徵櫃枱、雜貨店、麵包店,甚至咖啡店的工作,「那時時代已經比較進步,有百貨公司,有甄珍的電影,但我連一張小學學歷都拿不出來,人家問我『畢業證書呢?』我只能回答:『沒有。』」她甚至應徵過酒店小姐,但因為人矮,連酒店也做不成,只能繼續演歌仔戲,有時做粗工、有時兼職酒店櫃枱,「為了賺錢,我真的什麼都願意做。」

她從沒想要結婚,卻也莫名其妙踏入婚姻,「二十多歲時,青春期,遇到喜歡的沒法解釋,知道沒前途,但有了小孩也就生下來。」呂雪鳳嫁給前夫,兩人育有三個子女,第一個小孩過繼給大姊,從此以後,呂雪鳳一家的經濟壓力更大,但她竟露出溫暖笑容:「我和我姊、父母、孩子從來沒分開過。」她一點也不想卸下肩上的擔子。

 

呂雪鳳

戲裡、戲外都是不及格媽媽:呂雪鳳在《醉 · 生夢死》裡每天醉酒,帶出和李鴻其母子情感的深刻糾纏。而戲外,她也承認自己不是及格的媽媽。

 

現在,她懂了豁達 「什麼都可以沒有,最嚴重是不呼吸」


像《醉.生夢死》中的角色一樣,呂雪鳳也是孩子的媽,「我是個好母親,卻不是一個及格的母親,所有媽媽該做的,我全沒做過;為了賺錢,我沒洗過碗、沒送他們上過學。」大學時,孩子們也怕母親,「因為我們太陌生了。有時,面臨生活困境,錢不夠,我坐在客廳會想,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沒人可以說心事。」

她在金馬頒獎典禮上說:「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此言不假,「以前我演歌仔戲,他們只知道我辛苦,但踏入演藝圈,有點知名度,說真的,連我女兒都是現實的,還留紙條為我加油!我成為了一個真正的母親。這是我最美好的時刻!家人在身邊,而我把他們照顧得很好。」

《醉.生夢死》演員鄭人碩在片中飾演她兒子,他也說:「她被生活所逼,常想著要賺錢,什麼都肯。但我最常聽到的,就是她為大家打氣:『我跟你們在一起!』所有人在一起,就是她最大的願望。」金馬最佳新人李鴻其則說:「宣布(新人奬)名單時,她一直捏著我的手不放,比我還緊張。」家人、工作人員對她來說,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上了台,又怎麼能不多說點道謝的話?

對呂雪鳳來說,生命這檔事,她豁達也珍惜,「活著是無常,打小到現在,活一天算一天。有事我做,孩子生,我養;背債,我還。沒錢就借、借錢就賺,我永遠見招拆招。」而作為演員,她活著掙著就化為戲骨,澎恰恰說:「我都尊稱她老師。」認為她是電影戲劇的定海神針,不求,呂雪鳳卻也修出硬道行,尊敬終究是來了。

「沒什麼是非要不可,沒有偉大,沒有卑微,什麼都可以沒有,最嚴重是不呼吸。風來了,我們讓它吹,再起來就好。」她這麼說著,多半是又想起當年漁船上的狂風巨浪吧!

 

呂雪鳳

出生:1964年

經歷:演出電影:《醉 · 生夢死》、《當愛來的時候》、《鐵獅玉玲瓏》;電視劇:《含笑食堂》、《世間情》、《16個夏天》,並擁有40年歌仔戲齡

學歷:小學肄業

榮譽:第52屆金馬獎最佳女配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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