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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T恤與罪惡感

愛上T恤與罪惡感

艾予森

情感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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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5期

2009-02-19 17:40

不過是一塊棉布嘛!只是當店員告訴你,白色棉先染再繪彩的鳶花圖案,光工序就十幾道,……這時,欲望總是會戰勝罪惡感。

你願意花多少錢買一件棉織T恤?一九九還是一二八○元?或是再貴一點兒的三九八○元?

天氣漸有暖意,這一天,翻出衣櫃裡喜愛的一件舊T恤,一穿上,歷經整個冬天已經發胖的身材立刻抗議不舒服,眼前衣櫃裡的舊T恤一一翻開來,每一件都說穿不得、穿不得,腦袋裡「我要一件T恤」的念頭開始不斷地像蚊子一樣嗡嗡作響,吵得人發癢。

此時價錢可親的一九九元佐丹奴是毫無一絲魅力,腦子裡浮現的是45rpm的素色棉料T恤,或者Pal'las Palace每季一定出的藍染線描的T恤,光是想像就催化小欲望燃燒的熱度。

這兩個牌子有不少共同點,都是充滿強烈休閒風格的日系品牌,都以獨特織、染技術著稱,強調手工、天然、材質舒適,而且都是帶有藝術美感的休閒風格。藍色,是他們的共同基本色。穿上Pal'las Palace的藍染衣,不多久後,就會發現一雙手變成藍指頭,45rpm的藍染外套會把背袋一併染色。儘管如此,還是受到自然風的名士派擁戴。

每個人的衣櫃裡,總會有個幾件棉衣T恤的。問題是,願意花多少錢?得幾件才夠呢?

有一位朋友對T恤熱愛無比,光是買來還沒穿的T恤,據他說,總有近百件,就算是衣櫃裡早已「T滿為患」,每每逛街忍不住買回新的T恤時,他總是喜孜孜地對著頗為受不了的另一半說,這件真的不一樣。

誰想得到呢,在物質過剩,選擇多樣,棉衣可以當作收藏品的台灣,不過五十年前,就在日據光復時期,有一件棉布衣穿,曾經是何等感恩的事。不僅台灣,就連棉織技藝高超的日本鄰居,當年也是打困頓的年代走過來的。

寫出《砂之器》、《點與線》等推理名作的松本清張出生在一九○○年代,這位日本社會寫實派推理小說的重量級人物,出生距今已經一百年了。在他自傳式的《半生記》裡有一段文字,他描述雙親過著貧窮的生活,原本不只松本清張一個孩子,松本還有兩位姊姊,不幸在嬰兒時期就夭折,只有他活下來。那時正是日本戰後年代,物資困乏、生存艱難,他的母親經常從舊衣箱拿出用破布拼縫起來的嬰兒衛生衣給他看,告訴他,那是他在襁褓中穿的嬰兒衣,也是松本清張母親跑遍整個市區,向許多家庭懇求來不要的破布,一片一片接縫起來的百衲衣。

伴著松本清張長大的那件百衲衣,肯定是棉布衣。當時還沒有石油工業,尼龍、縲縈混紡等紡織加工技術都還不夠進步,棉就是最普遍的布料。厚挺的棉料做外套、褲子、棉布球鞋,薄一點的做上衣,把厚厚的棉絮充塞在「棉被」裡,冬天睡覺取暖,夏日來時就晒棉被,把被子拿到陽光下用力打到鬆。棉製品,用簡單的樣貌存在。

工業的進程帶來紡織品的進步,棉織品一路演化,展開一趟數十年的變身之旅,混麻、混絲、二重織的棉布、海島棉、蘇丹棉等品種、編織技術陸續出現,再冠上一個品牌名稱,時尚的形象、時髦的剪裁、獨特的質感性格,棉開始變化萬千,行情也有了驚人的差距。

就拿海島棉來說吧,英國品牌JOHN SMEDLEY,用的是英倫當地種植、工人手工採集的海島棉,吸引保守講究質感、青壯年歲數的中產階級,穿一件海島棉T恤,約要花掉一位小上班族一個月的伙食費;若是把全世界纖維最長、韌性最強、光澤最好的蘇丹棉用在寢具上,而且採用的又是蘇丹棉的「棉中之皇」最稀有的二%,每星期只能生產十公尺,紗織可到六百八十條的細膩度。

一般高級棉織品到一百二十條就算厲害,用六百八十條線的細棉織,等於比一百二十條織細上五倍,被形容裹在這條被窩裡,好像摸到「天使的皮膚ANGEL SKIN」,採用「天使皮膚」做的被子,造就的是全世界最貴、最頂級的一床被子。

不過是一塊棉布嘛!只是當45rpm的店員告訴你,這件棉布衣裳經過二十五次的手工藍染程序,一面是刷毛的質感,一面是刻意壓平的線圈,質感無與倫比;或是Pal'las Palace那件手繪的花描圖案襯衫,白色棉先染再繪彩的鳶花圖案,光是工序就是十幾道,手工織染加上質料,色澤加上觸感,通常這時候,欲望最後總是會戰勝罪惡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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