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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笨湖在獄中趴著寫了一百萬字 P.52

汪笨湖在獄中趴著寫了一百萬字 P.52

前言:「人生的際遇真的很難說的!」如果不是那一段坐牢的日子,他可能還是西裝筆挺的企業老闆,可能也就沒有《落山風》、沒有今天的本土小說家汪笨湖,他萬萬沒想到,一場牢獄之災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

想起十幾年前,因為票據法吃了二年又九個月牢飯的歲月, 本名王瑞振的知名小說家汪笨湖,坐在年代 MUCH TV 台執行董事的辦公室裡,眼神顯得逐漸迷惘,輕輕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說,「其實很不想談過去的事情……」

從雲端跌到谷底,對很多人而言,要重新站起來本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然而,軍中退伍之後就接下家族事業擔任總經理,卻在三十二歲年輕氣盛時入獄,讓原本是富裕家庭少爺的汪笨湖,在獄中完成了後來被改編成電影的小說《落山風》。 雖然,如今汪笨湖已經是年代 MUCH TV 台的執行董事,不過,一旦回首過去,當記憶的漣漪在汪笨湖心底盪開時,仍會讓他想起那一段曾經痛過的傷口。

走出記憶,回到現實的世界裡,汪笨湖不再是當年那個曾經在人生十字路口迷失的小夥子,除了扮演 MUCH TV 台執行董事的角色外, 周一到周五晚上九點,汪笨湖成了在電視螢光幕裡,執意用閩南語和大家分享台灣的故事的節目主持人。問他為什麼要用閩南語發聲?汪笨湖以他堅定而洪亮的嗓音回答,「我只是要給大家知道,河洛話沒有不高尚,用它也可以談正經的國家大代誌。」

總是操著流利的閩南語,黝黑的皮膚,高大的身材,有著下港人的草根性,很難讓人想像有這樣外表的汪笨湖,可以用文學家纖細敏感的心,用文學家的眼睛看台灣,而他自己也和台灣一般有著豐富的故事!


父親做過縣議員 管教嚴格──違反票據法 坐牢二年九個月

一九五三年生的汪笨湖,在家中排行老么。曾當過縣議員的父親,父權觀念極強,對汪笨湖以及兄姊施以嚴格的管教。汪笨湖透露,在他們小時候,父親如果還沒回來,全家是不可以開飯的。在當時曾開過電影院的王家,環境算是非常優渥。不過,雖然家中管教甚嚴,念的是天主教學校,但他還是有個叛逆少年時期。衝著年輕時的正義感,汪笨湖在國三時就敢於在周記上大剌剌地寫著「蔣中正是獨裁者」,這讓他差一點就被送去受感化教育。

經過了叛逆期,也經過許多的掙扎,汪笨湖拒絕家中希望他讀醫科的期待,汪笨湖自認,以他小學二年級就可以替隔壁十八歲大姊姊寫情書的功力,自己一定可以往文學的路上走去。因此汪笨湖選擇了哲學系。

「人生的際遇真的很難說!」退伍後的汪笨湖,原本在家族事業中做事,萬萬沒想到,一場牢獄之災徹底改變了命運。

一九八四年,三十二歲那一年,汪笨湖因違反票據法入獄,坐了二年九個月的牢。

「我進去『坐』的時候,什麼都沒帶,就是帶一只水桶而已。」說起那段在牢中的日子,汪笨湖長嘆了一口氣,「唉!沒那段日子,可能我的人生會和現在很不一樣……」


蹲苦牢 浮現想死的念頭──勤寫作 唯一的精神寄託

不過,為什麼要帶一只水桶進去呢?汪笨湖想,在牢裡一定是沒書桌的,用水桶做為「ㄉㄜˋㄎㄚ」(台語桌腳)應該可以。汪笨湖用一只水桶,再加上一個厚紙板,做成了一個書桌,趴在上頭他寫了一百萬字。三本改變他一生的小說:《落山風》、《吹鼓吹》、《嬲》就這樣誕生了。

「在裡頭,真的不只是身體的苦,心內底也是三不五時就會有想死的念頭。」穿著開口鞋,把電線當皮帶繫在腰上,在獄中,趴在水桶上筆耕的日子,讓他永遠難忘。

汪笨湖回憶,獄中淒風苦雨,他仍舊咬緊牙關,辛苦地斟酌一字一句。因為,「那是我坐牢時唯一的精神寄託!」在外役監服刑,雖然比在一般牢舍中要輕鬆一些,但相對的雜事也不少。許多個必須輪流看羊的夜晚,汪笨湖在用竹子做成的小書桌前點上八支蠟燭,繼續一字一字地寫著。「有時候,遇上颳風下雨,蠟燭常常是一下子就熄滅了,熄了又點,點了又熄,我的小說就是這樣完成的。」一

不知道這個牢飯要吃到何年何月?坐牢時的汪笨湖老是坐在湖邊這樣想。放羊的時候,他對未來常常覺得遙遙無期。除了對著羊兒自言自語,以及當時叫他「總經理」的法務部長施啟揚來視察時,趁著幫他提水壺時聊上幾句外,也無能為力。


看羊日子 領悟社會冷暖──取名笨湖 希望大智若愚

在台南外役監的日子,日復一日。索然無味的歲月,讓汪笨湖重新思考人生,要怎麼樣才能讓自己重新開始呢?不時的,汪笨湖心底總是會有那樣的聲音。

而本名王瑞振的他為什麼後來會變成汪笨湖,以筆名打天下呢?汪笨湖解釋,會取這樣的筆名,和當時的坐牢經驗有關。筆名之所以改姓「汪」,是因為「姓王,王字加個水,會比較有錢啦!」汪笨湖有些靦腆地笑了笑。而至於自己的名字有「笨」又有「湖」?他說,由於在獄中也要幫羊接生,接生時要全神貫注,這讓他聯想到,在現實社會中也應該是要如此的。

「過分聰明常常反而是沒有效果的,要大智若愚吧!」在獄中,心情不好時最常做的事,就是在湖邊看自己丟下石頭後所泛起的漣漪,「希望自己也能像湖一般可以容納人生的諸多責難和挑戰!」汪笨湖對人生、也對這個用了數十年頭的筆名,下了一個注腳。

身繫牢門二年九個月的歲月,事情出現了轉機!一九八七年票據法廢除,汪笨湖出獄了。


中影改編《落山風》──帶動台灣本土性戲劇風潮

票據法廢除了,雖然可以出獄,但汪笨湖卻要面對人生中的選擇。「當時,從牢裡出來的人,大家就好像把你當魔鬼一樣。沒有人會幫助你的。」說到世態的炎涼,汪笨湖不免感慨。然而,儘管出獄了,當時,身上僅有一千二百五十元的他,卻不知何去何從。帶著迷惘的心情,汪笨湖從高雄流浪到台北、到日本,最後在將近四個月的飄泊後,汪笨湖決定了要從大陸返台,面對自己的未來。

在回程的飛機上,汪笨湖攤開了《民生報》,「看到中影決定改編汪笨湖《落山風》的小說,拍攝成電影。」汪笨湖對著報紙傻傻地笑,內心五味雜陳,《落山風》拍成了電影,而他的人生,也像電影般高潮迭起。

《當代》雜誌總編緝金恆煒回憶,當時身為報社副刊主編的他,在接到汪笨湖的投稿時,雖然覺得作者的文字需要再修煉,但在題材上和創意上卻是很突出的。後來,看到信封上的住址,才知道是來自監獄中。名作家林文義這麼形容第一次看到他文章時的感覺,「靠!怎麼有人可以把那麼黃色的題材寫得這麼深刻!」

《落山風》就像敲門磚般的,敲響了很不一樣的人生際遇。而其中對於情欲部分的描寫,對當時民風還很保守的台灣社會以及文壇,可以說是投下了一顆炸燀,引爆了相當多的爭議。雖然汪笨湖寫作這樣的題材,許多人感到相當好奇,但對於汪笨湖而言,這僅是一個心情的投射吧!在苦悶的監獄生活裡,他書寫情欲也是書寫自己的心情,讓一個受禁錮的心靈,得以抒發,得以找到宣泄的出口。

汪笨湖的知名度被打響了,接二連三地開始了和影視圈的關聯。從華視節目部製作人,中視、民視的顧問、三立創意總監,汪笨湖持續在本土劇上著力,創造了一波又一波的電視劇高潮。更以多部電視劇拿下金鐘獎,在這一方面的能力更受肯定了。


從來賓到主持人──擦亮本土招牌

「做節目我是內行,不過,我第一次上《李濤二一○○全民開講》的時候,真的被嚇得快挫起來(嚇得半死的意思。)「當時,大家一直講一直講,李濤突然說,我們請政治觀察家汪笨湖說說他的看法,我真的一句都說不出來吶!」從《全民開講》的經驗之後,汪笨湖也就像已經暖好的車一樣,習慣出現在政論性節目中。

一直是以戲劇節目擅長的汪笨湖,為什麼會成為政論性節目的常客?「我覺得是因為我在當時就已經全部用河洛話來表達意見了。我很清楚是在替李登輝說話。不過,我不是用國民黨的說法,而是用台灣人的用法。這可以得到南部觀眾的認同的。」

當時汪笨湖明顯地以本土做為招牌,在現在的《台灣心聲》節目,更是將它發揚光大,因為上這節目的來賓也要接受他本土性的考驗,連台北市長馬英九,也難逃汪笨湖的魔掌。

「我不敢說馬英九這次的得票率和我的節目有關係,不過,這對改變他的形象一定有幫助!」看來,以汪笨湖自信的樣子,他這條本土化路線,一定會走得又長又遠吧!


人生停泊的車站──文學永遠是他的最愛

歷經人生考驗的汪笨湖,提起過往的經驗,臉上原本剛毅的線條,漸漸和緩了下來。談起現在的婚姻狀況,有一個讀大學女兒的他淡淡地說,「我現在只能說是一個單身貧民吧!」對於汪笨湖而言,顯然家庭目前不是他最好的停泊港灣。那麼他的人生會在哪裡駐足呢?

「多苦多難的相反其實是多彩多姿!」「再過兩年吧!我就會離開電視領域,回到小說文學的世界裡。」汪笨湖對於那個自年輕時就投入的「綺麗花園」,至今仍不能忘情。

儘管目前的汪笨湖處在每天都在打仗的電視叢林裡,但以文學創作為終身職志的他,還是放不下最愛的文字,又出了一本新書《小說汪笨湖》。

「用一個平靜的心躲進文學世界,是我最羨慕而且想做的事!也會是我人生最好的停靠站!」不論是小說汪笨湖、主持人汪笨湖、執行董事汪笨湖,還是生活中的汪笨湖。他總是在每一個角色裡全力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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