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羅傑斯的投資啟示錄 P.50

羅傑斯結束為期三年的環球之旅後，寫下《Adventure Capitalist》，中文版《資本家的冒險》已於七月在台上市，本刊摘選他經歷中國、新加波、印度和亞洲旅遊的投資啟示，告訴讀者他如何觀察這些新興國家市場的機會與前途。

一九八八年，四十六歲的吉姆羅傑斯第一次騎機車遊歷中國，行經敦煌時認識了紀先生，紀先生四十開外，原本是農民，後來轉業經商，在敦煌開了一家小小的早餐攤子，賣麵包給當地人。羅傑斯認識他時，攤子已經擴大成餐廳，旁邊還有一間小客棧；兩年後，羅傑斯騎機車環遊世界，行經敦煌，發現他的餐廳和客棧都擴大了，而且還在這座沙漠城市賣魚，羅傑斯大為讚賞他有商業頭腦。

一九九九年初春，羅傑斯和佩姬抵達敦煌，四處打探紀先生的消息，驚訝地發現他擁有一家工廠、幾家大旅館和餐廳。羅傑斯潛藏在心裡的震撼，他知道紀先生是新中國的心臟和靈魂。

紀先生在遙遠的沙漠城市做著生產地毯的生意，他取得便宜的技術工人和絲質材料，用手工編織絲質地毯，輕易地打進龐大絲質地毯的世界市場，甚至曾享有盛名的中亞地毯，也敵不過紀先生的競爭優勢。

羅傑斯回憶起八八年、九○年和九九年三次和紀先生碰面，他持續不斷地成長，每次愈來愈壯大，事業愈來愈成功，紀先生每天工作十二小時，一周工作七天，而且還樂此不疲。羅傑斯在紀先生的身上看到中國成長的影子，他知道共產主義的中國現在留著資本主義的血液，紀先生只不過是中國企業的縮影，還有許多的人循著同樣的模式經商而致富。

第一次騎機車遊歷中國西部沙漠時，旅途艱辛並沒有道路可走，短短十年，橫貫沙漠的路線變成一條條綿亙千里的高速公路，中國人學習的速度是很驚人的，他謙卑地向德國人、日本人和美國人取經，知道如何建築公路，還蓋了一系列的收費公路，雖然中國人還自稱是共產主義的信徒，但資本主義的思想卻開始瀰漫整個中國。

資本主義在中國勃興還不僅這一樁，羅傑斯和佩姬來到中國古都西安，看到浩大的兵馬俑軍隊，不得不讚嘆中國的古文明，還注意到周圍都是小販，旅遊業蓬勃發展，顯然受到當局的鼓勵。

說起西安的兵馬俑，目前尚未完全挖掘完畢，有許多的人寫過無數的文章，描述這個地方，文字不能展現這個地方的全貌，圖片也不能，羅傑斯認為，世界上有些地方，永遠不應該拍攝，這些地方極為壯麗輝煌，一定要親自去看去欣賞，像美國大峽谷、印度泰姬瑪哈陵、中亞最古最美的城市撒馬爾罕，都是這種地方，西安的兵馬俑博物館也不例外。

進步．蓬勃／中國是金流、人流匯集方向

「世界有整整一半以上的建築吊車，現在都在中國。」羅傑斯驅車前往上海、南京時，他們從南京市旅館房間的窗戶望出去，到處都是建築吊車，才想起曾經有人這麼說過。上海正以華爾街、曼哈頓為藍本，將傳統工業往郊區或外省遷移，工廠員工也往郊區移動，打造一個安寧舒適的中心城市。不僅吸引外資爭先恐後來投資，也匯聚了全球的精英人才。

上海這個城市過去是繁華綺麗、紙醉金迷的十里洋場，現在蓋滿了高樓，很時髦、很流行、很進步，而且很富有。「這是我第四次來上海，每次來這裡，上海就像不同的城市、一個不同的國度。」羅傑斯感動地說，「我好喜歡上海，而且很樂意住在這裡，卻從來沒有夢想過回到阿拉巴馬州的戴摩波里市（羅傑斯的出生地）。」

一九四九年共產革命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前，上海股市是亞洲最大的股市，也是介於倫敦和紐約之間的世界第二大股市。一九八八年羅傑斯初次踏進上海交易所，他回憶當時必須穿越一條沒有鋪柏油的馬路，走進一間看來有點搖搖欲墜的店面，裡面辦公的面積不大，要買股票直接到櫃台付錢購買就行了，櫃台職員還用算盤計算著，羅傑斯買了一張銀行股，這張股票至今仍掛在紐約住家。

「將來有一天，我會把全部的錢，都投資在中國。」在羅傑斯第一次環遊世界時，由美國公共電視台跟著他拍攝播出的「機車長征」紀錄片中，羅傑斯預測中國前途無量，他認為，中國正在創造歷史，循著兩百年前美國股市演進的方向前進著，雖然文化革命後，曾經消退過，不過，將來有一天，上海將風華再現。

十多年後的今天，上海交易所搬到一棟全新的辦公大樓，這棟大樓非常龐大，裡頭有一處非常寬廣的超現代交易廳，大約有三百人在電腦終端機前忙碌，全面電子化，這樣的場景，甚至遠遠勝過遠在另一個半球的紐約證券交易所，紐約交易所的交易員仍舊拿著交易單據，到處跑單。

一九九九年羅傑斯和佩姬來到上海，當時上海Ｂ股一片絕望，而且Ｂ股價格剩下每股二十美分，於是羅傑斯大量購買，其中一個原因是這些股票真的是太便宜了，第二個原因是他預測中國會成為帶動全球經濟的浪頭。迄今Ｂ股漲番天，收益達到七倍以上。

「十九世紀屬於英國，二十世紀屬於美國，二十一世紀會成為中國的世紀。」羅傑斯認為，中國要成為下個世紀的強國，首要的動作就是容許人民幣在世界市場中，自由地兌換和交易。一個國家如果貨幣缺乏透明，沒有一個公開交易系統，絕對不可能成為大國。

中國擁有眾多的人口，擁有不斷茁壯的強大經濟，而且現在是世界最大的進口國，早在○二年就已經超越美國，每個國家都希望把東西賣到中國，中國出口遠遠超過進口，擁有龐大的外匯準備。如果按羅傑斯的想法，人民幣放棄盯緊美元策略，自由交易讓市場決定匯率，那可以取代美元、歐元和日圓的，就非人民幣莫屬了。

絕對．威權／保姆國度新加坡創經濟奇蹟

「未來十年內，亞洲將出現兩個偉大的城市，上海將成為亞洲第一大城市，緊追在後的是新加坡。」在西太平洋島鏈裡，新加坡扮演重要的戰略地位，她掌控了麻六甲海峽，大概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水道，幾乎亞洲所有的貿易都要經過這道海峽。一九六○年代，新加坡還是蚊蚋叢生的落後地區，經過四十年的物換星移，她蛻變成世界最大的港口之一。

現在的新加坡，國際金融、銀行、通訊、高科技製造和蓬勃的旅遊業為她注入一股活水，人民擁有極高的生活水準，這大概是過去四十年來，已開發國家最成功的故事。然而這番成就得歸功於新加坡建國之父李光耀絕對、威權統治的結果。

大家對新加坡威權的故事一定耳熟能詳，例如：你必須剪一定的髮型，不能在人行道上吐痰，政府嚴禁大家吃口香糖和吸菸，你可能犯了小小的過錯，如在牆上塗鴉，而遭到鞭刑。

羅傑斯和佩姬來到新加坡的一處公園，聽著交響樂團演奏，公園十分乾淨，音樂演奏是免費的，到處有小孩穿梭來回嬉戲，大家在公園裡喝酒、野餐、聽貝多芬的作品，公園裡有幾千個人，卻看不到一個警察。同樣的場景幾乎不可能在紐約中央公園上演。

新加坡能夠成功，不是因為政府邪惡，而是政府有紀律又精明，李光耀雖然已經退休，但在政壇中仍有強大的影響力，他知道要發展出健全的經濟，必須要有很高的經濟和投資，因此他強制推行「退休基金計畫」，造就了四○％的高儲蓄率。新加坡政府規定，每位公民為了自己的將來，必須投資和儲蓄大量的金錢，新加坡的儲蓄和投資比率是全世界最高的。

新加坡對教育投下鉅額的資金，國民的教育程度，甚至是世界上最高的。所有父母都期待小孩子能夠進入新加坡公職體系，李光耀用高薪吸引最優秀的人才替國家工作，高薪也可以使官員拒絕收賄。在新加坡每一位閣員部長年薪都超過六十萬美元。

新加坡人口只有四百萬人，外匯存底卻高居世界第三，僅次於日本和中國，但日本有一．二五億人口，中國有十三億人口。新加坡的銀行裡，有很多別人的錢，以每位國民計算，他們國民擁有別人的錢超過任何國家。經濟發達使得新加坡經營成本快速上升，生產和勞動成本變得很高，生活費用更高得嚇人。然而，因管制和保護主義，金融業已出現衰微的跡象。

羅傑斯在新加坡從事金融交易，存了一張支票，希望幾天後可以開始交易，卻發現支票要五個星期後才能交換成功，支票交換牛步化，羅傑斯發現新加坡雖然很富有，金融業又受到保護，但在缺乏競爭的情況下開始自滿，新加坡唯有創新才能帶來下一波的契機。

雖然新加坡被美國《時代》雜誌批評為進行威權統治的「保姆國家」，卻開始營造自由國度的氛圍。夜總會將允許二十四小時營業，被禁十二年的口香糖，也在今年五月底在新加坡市場露面。

官僚．遲滯／印度經濟如同公路處處塞車

印度在冷戰時期和俄羅斯結盟，十分偏向社會主義，一九九一年，印度政府發現國家瀕臨破產，持有的外匯存底不夠應付三個星期的需求，因此開始解除管制，開放經濟。印度學到教訓，而且她擁有龐大的中產階級，可能有大好的機會。

羅傑斯認為，雖然他看到印度經濟自由化的跡象，政府也了解印度需要外國資本和技術，但反殖民、反資本主義的精神仍占上風，麻煩的是印度還匯聚了官僚制度、沙文主義和保護主義。一份外國投資計畫申請的研究顯示，企業家在印度要花大量的人力和冗長的時間，才能拿到所需要的許可證。

在印度，行動電話無法一體通用，羅傑斯和佩姬每到一個城市，都要買不同的電話。在中國，一支行動電話到全國各地都可使用。印度特別討厭和妒忌中國人，尤其是一九八○年代，印度比中國還富有，然而，過去二十多年，中國的成長遠遠超過印度，而且中國的基本設施，如高速公路、電話、行動電話的便利遠勝於印度。

羅傑斯抱怨在印度境內從孟買開車到加爾各答，兩個城市不到兩千英里，儘管每天開車，平均時速三十英里都不到，幾乎耗去兩個星期的時間，因為印度的道路雖然鋪了柏油，卻只有兩線道，卡車、駱駝、驢子全都擠在公路上，卡車司機要橫貫印度，平均時速只有十二英里，中國的卡車司機可以用四倍的速度，恣意地奔向全國各地，印度這樣要如何和中國競爭？

印度的遲滯，羅傑斯認為，尼赫魯（Jawajarlal Nehru）和她女兒甘地夫人難辭其咎，他們統治時代的國大黨，從印度獨立以後，幾乎一直控制印度，因此培養出官僚、政客和一小撮受到保護的企業精英分贓利益。尼赫魯反對殖民主義和西方，認為所有的外國資本和技術都是剝削。

印度的經濟規模雖然龐大，受到保護的國內市場有十億顧客，但世上界卻看不到多少印度的產品，因為印度沒有發展出集中的資本和技術，也沒有發展出國際競爭所需要的品質。

僵化．衰老／日本默默承受養不起的未來

擁有高生活水平的日本，是很富有的國家，但這個經濟巨人卻陷在長期困難中，日本目前有很多嚴重的問題，人口問題就是其中之一，日本的出生率堪稱世界最低，人口老化與年輕就業人口遞減正逐漸威脅日本的經濟，如果按這趨勢不變，在本世紀結束前，日本人口將會減少一半。

除了人口問題外，日本還有龐大的內債，是世界內債最高的國家之一，而且債務還在持續增加中，然而，令人擔憂的是清償內債的人口數目卻持續萎縮。

羅傑斯和佩姬行經日本廣大的稻田，發現這些通往鄉村的公路狀況絕佳，但大多數是沒有實際用途的道路，這代表政客回饋地區的分贓式工程一點經濟目的都沒有。日本人把四○％的國家預算花在公共工程上，美國只花九％。日本房價高得離譜，原因之一是地價太高，地價太高的主因是米價很貴，農民決不會在能夠生產這麼貴重作物的土地上蓋公寓。

荒唐的保護主義繼續侵蝕日本在世界上的經濟地位。日本政府為了讓兩座煤礦不致關門，強迫電力公司，用世界價格的三倍，購買國產煤，再將成本轉嫁給消費者，為了保護很有政治影響力的煤礦工人，一億二千五百萬的日本國民和整個經濟都要承受比較高的能源成本。

羅傑斯在一家日本料理店用餐，要服務生拿米飯，女服務生回答菜單上沒有，於是他叫了十二個壽司和一個碗，將壽司上的鮪魚拿掉，把飯放進碗裡，和女服務生解釋，「看吧，你們的確有米飯。」他深刻地感覺這個以企業經營效能聞名的國家，正被僵化和過度的管制扼殺，連日本賴以成為大國的創造和創新精神都迅速消失。

日本有這麼多的問題，羅傑斯卻仍舊看好日本股市，因為日本股價很便宜，超過七五％的股價低於十四年前，這並不代表不會再跌，而是未來的幾年內，市場出現見底的跡象。

日本央行表明要印鈔票，股市是錢流通的好地方，因此，他認為短期日圓會對美元升值，有些股票會有好的表現，匯率也會跟著股價上漲。但，未來十年或二十年，日本股市不是好的投資地方，日本現在正逆風前進，卻還沒有搭上順風車。（本文轉載自今周刊第39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