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車門,一位身材不高,近退休之齡的男子步出。樸實的穿著,加上一口宏亮的嗓音,任誰也很難相信,眼前這位開著雅哥第二代將近十年的車主,竟是擁有數十億元身價,且為中部市值最高的上市公司環隆科技董事長歐正明。
沒有架子,也是歐正明的特色。四處開會,或接受記者專訪,身旁沒有漂亮的祕書作陪,也不見公司「迎賓車」賓士車的往返接送,只有男性發言人李永如跟在身後,兩人談笑,自然又開懷,一點也看不出是主從關係。
這幾天, 全美最大光纖設備製造商北電網路( Nortel Networks )調降財測,並計畫裁員一萬人,致使相關的光纖股應聲重挫,積極進軍光纖市場的歐正明,不但未見緊張,反氣定神閒地說:「任何投資計畫都不會改變,現在,正是環科慢慢練功夫的絕佳時機。」
相較於鴻海介入光纖通訊「鳳凰計畫」,集資三十億美元的大手筆,深諳「惦惦吃三碗公」道理的歐正明,顯得較為低調。但低調並不表示沒有作為,而是看準市場再出擊。
光纖產品延遲出貨三個月
環科在光纖布局上,將主攻光纖耦合器( COUPLER )和分波多工器( WDM ),藉由所投資兩億四千七百萬元台幣, 擁有一五%股權的美國光纖公司 Lightel作為技術轉移。
去年十二月,環科送了一批職員先到西雅圖受訓,前幾天,第二批人員又接著前往受訓,由於所購置的十五台焊接機器,有五台今年三月才會送達,使得出貨時間將延遲三個月,原本預估對環科帶來的三點六億元營收貢獻,也將有所調整。
這一切,歐正明看在眼裡,心中也有些盤算。他認為,過去一、兩年,相關投資案相當多,致使需求減緩,目前諸多的壞消息,只是「初階段的調整期」,未來,可能還會有更大的變化。
不過,全球光纖景氣亮起紅燈,並不影響歐正明的光纖大計。他甚至挑明了說:「未來被動原件的競爭一定在亞洲。」他並不擔心歐、美等各大廠敵人,憂慮的反而是國內同業,因為此行業進入障礙低,到時,人人爭相介入,價格戰一定會演變成為「殺戮戰場」。
面對激烈的競爭環境,歐正明表示,跨入光纖被動原件領域,決勝負有兩大關鍵,一是要有技術來源,光靠自己摸索,實在太慢;其次,管理這類產品必須要有豐富的經驗,每一個小動作,都能決定產品的品質。
歐正明還說,很多公司都沒有工廠經驗,就輕率加入戰局,是非常危險的事,而環科最大的利基點,便是在於擁有多年的工廠管理經驗,且技術來源又相當純熟,具備了一定的競爭條件。
十年前就看到光纖前景
外界看環科,投入光纖似乎是「一頭熱」,這幾年才有具體計畫。事實上,歐正明並非「心血來潮」,早在十年前參加慕尼黑電子展,看到嶄新的光纖連結器產品,便對光纖未來的前景心生嚮往。
嚮往歸嚮往,歐正明並沒有化心動為行動的主因是,「那時,光纖設備並不普遍,就算能夠量產,要賣給誰,也是一大問題,當然,缺乏技術來源,也令人卻步三分。」他說。
然而,始終認為光纖是二十一世紀明星產業的歐正明,並沒有就此遺忘光纖,舉凡國、內外最新的期刊報導,他還是如數家珍般地詳細去閱讀,好充實專業知識。終於,機會純熟了。
前年九月,幾位華裔美國光纖被動元件工程師來台尋求資金,其中一位關鍵人物林清榮博士,台大電機系畢業,又是美國史丹佛博士,在美業界地位崇高,連國內中研院都將他列為請益的對象。
歐正明眼看機不可失,當下決定投資這家股本六百萬美元的 Lightel,後來,台中地區磐石會聚餐時,他又提起這個案子,朋友們都非常感興趣,於是,除了幾家創投之外,由歐正明領軍,將此案完全吃下來。無怪乎,他日後常提到:「投資 Lightel,我壓力很大,因為親朋好友的錢都在裡面。」
九二一大地震看了 Lightel 的投資案
提起這段往事, 歐正明口若懸河,最有趣的一段插曲是,首次接觸 Lightel 此案,那天,正是台灣遭逢九二一集集大地震的劫難日。
在天搖地動中,歐正明意識異常清楚,梳洗完畢後,他依約北上,先後看了無線通訊、全民電信與 Lightel 三個案子。 其中, 全民電信已胎死腹中,Lightel則被視為是環科搖身一變為光纖概念股的催化劑。
和歐正明接觸過的人,不免會對他那句常掛在嘴邊「我時時都有危機感」的話,留下深刻印象,這也造就了環科產品力求多元化,避免單一產品景氣循環衝擊的經營策略。
所謂危機感的產生,必有時代上的意義。原來,民國七十四年,亦即環科創辦的次年, 歐正明發覺與環科簽下五年代工生產電腦延遲線( DELAY LINE )的KAPPA 公司,已偷偷自行在台設廠,接著,又猛然發覺台灣業者年產量五十萬套的延遲線,竟在短期之內就被半導體所取代。
這一次又一次的震撼,在在敲醒歐正明的心,也決定了不斷研發新產品的方向。自嘲是「天公疼憨人」的歐正明,不禁坦白地說:「如果那時沒有危機感,就會專心做延遲線,日後,就不可能開發出變壓器作為主力。」更何況是陸續開發出的影像電話、網際網路螢幕電話等新產品。
ADSL 今年營收比重擴充為一五%到二○%
對於未來,歐正明認為,寬頻和網路將是主流產業,而他也嘗試評估一些生技案子,好進一步了解生技產業。今年的光纖元件部分,營收雖不如預期,但寬頻領域仍有好消息傳出, ADSL 將進入收成階段,比重將大幅擴充至一五%到二○%左右,在總營收二十九億元目標當中,預計可占五億元。
目前環科的鐵芯已掌握到最新技術,現正申請專利中,能降低成本、縮小產品體積,並通過不少大廠的認證,大量訂單已漸漸湧入,對標準始終擺在「要做世界第一流產品」的環科來說,無疑又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祖父是佃農,父親以耕地為生,來自台中神岡鄉,今年五十七歲的歐正明,始終不在意別人一想到他,就聯想到「純樸」兩個字,他說:「人生價值起起伏伏,唯有蓋棺論定的那一刻,才能知道對社會的貢獻。」他堅信,活得快樂且自在,準沒錯的。
歐正明從放牛中奮鬥
如果人生可以選擇重來,相信身為農家子弟的歐正明,面對他所經歷的一切苦難,無怨無悔,因為唯有懂得咀嚼品味低潮的人,才能在事業與生命中知福惜福。
小時候的歐正明,過慣了放牛的日子,他從來不諱言:「家境離小康還有一段距離。」但他似乎頗能怡然自得,常說:「我是老么,備受寵愛,其實,也沒吃太多的苦啦!」他還記得,念台中一中時,班上有錢人家的同學,不是去福利社買零嘴吃,就是放學後去看電影,而他只能趕忙回家幫忙家務。
經濟的擔子,隨著父親在他念高一時逝世而越來越沉重。直到上了成大電機系,「每一次註冊,都要借錢」歐正明說,甚至每一年的土地稅,都要法院三催四請,寄發通知書,他才想辦法借到。
眼見母親面對各種債務時的無力感,歐正明既心疼又難過,畢業後,有晚作夢,竟夢到「好不容易領到第一份薪水,把錢全部交給老爸」的畫面,來不及孝敬父親的愧疚,油然而生。
或許是在貧困中長大的孩子,特別懂得金錢的意義,所以,歐正明即使現今身價已不菲,依舊未沾染奢華的氣息。前幾個月,他和夫人重拍婚紗全家福照,只見太座挑照片挑得很高興,每一張都喜歡得不得了,歐正明硬是在旁邊「踩煞車」,直說「夠了、夠了」。
特別愛看《孫悟空》和《愛迪生傳》的歐正明,自我剖析:「從小就很喜歡動腦,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孫悟空一樣,變來變去,變出許多新產品。」而這個性中「好變」的因子,當然也就成了他堅持要念電機系的原因。
有趣的是,歐家四口,除了歐正明讀的是電機系,一雙兒女也接承衣缽,全走上電機之路。其中,二十五歲的大女兒,現正在美國攻讀電機研究所碩士,二十四歲的兒子,則在台灣科技大學念電機系。
歐家如此對電機「一門忠烈」,歐正明笑著說:「沒有人逼他們(指兒女),是興趣使然。」也許是在耳濡目染之下,才先後步上爸爸的後塵。
現在,歐正明隨身攜帶的除了錢包之外,就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照了。女兒眼神大而晶亮,像爸爸,兒子較為清瘦,有些許的挺拔之氣,至於依偎在旁的太座,是中部有名的家政老師,無論烹飪、刺繡、各式家事,樣樣精通。
看著歐正明隨時「秀」出這家全家福,不禁令人感受到什麼是幸福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