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勞力而居,是過去20年台灣製造業的寫照。西進中國、南向越南、跨入印度、轉進墨西哥…。這一回「新美國製造」威力發酵,台廠第一次得在高勞動成本區域建構產線。
該往哪裡去?地大、電足、稅低的德州,成為熱門選項。該落腳哪座城?達拉斯、奧斯汀、休士頓,黃金三角就是AI新台鏈最新科技聚落。
早晨七點,德州,達拉斯(Dallas)。
上班時段,升起的太陽開始為這片土地升溫。美國國道七十五號(US 75),車流已然湧現,匯聚成一條鋼鐵洪流。
在地圖上,它只是美國無數平凡的縱貫公路的其中一條,但在達拉斯人的口中,它是繞不開的「中央高速公路」(Central Expressway)。
一路往北,駛離達拉斯市中心的摩天大樓,不到十分鐘,樓房開始變矮低、龐大的廠房開始映入眼簾,AT&T、德州儀器(Texas Instruments)、慧與(HPE)等美國科技大廠的標誌,沿著七十五號國道, 出現在德州特有的灼熱空氣中,顯得異常清晰;同時,綿長的國道兩旁,台達電、緯創、光寶、環球晶、英特磊……。外來新臉孔所新購或翻新的廠房,一棟一棟矗立在寬廣平地之上,讓國道兩邊的建築物密度變高了起來。
75號國道連通AI台鏈新廊道
台商被逼設廠 從不情願到看見機會
這條古老的國道,始自一九二六年,九十九年來不僅是貫通北德州的經濟動脈,近幾年之間,台灣科技業如雨後春筍地落腳於此,一條含金量極高的AI製造新廊道正隱然成形。
自從台積電率先落腳亞利桑那州之後,二四年底四奈米晶圓廠量產,緊接著三奈米製程的第二座晶圓廠啟建,由台積電開第一槍的台廠東進,就像是無可迴避的洪流,不順流而下,就可能被淹沒。
不過兩年光景,美國總統川普揮舞著「重建美國製造」的大旗,貫徹重塑全球供應鏈的意志,強迫製造業回流美國,美國企業只好要求它的供應商必須「到美國配置產能」,身為供應鏈一員的台廠,不得不面對「要在美國哪裡設廠」的現實。
一位製造業協會理事長回想起,從今年四月,川普宣布對全球銷美大國祭出對等關稅的重拳起,他手機裡的董總群組,就叮叮咚咚訊息響不停,大家都在問,美國哪州、哪市有廠房要賣,還是可租。
德州駐台辦事處處長聶治平說,四月後,台廠洽詢基地頻率變得密集,尤其是組裝代工業、AI產業相關者更為積極,只消半年,即完成選地等建廠規畫。
「最重要的先保住訂單,客戶要求美國有產能,所以原本的想法是先求有,接下來再看建廠要多快、設備就緒要多快。」理事長指出,時隔大半年,動作快的台廠陸續布建,「我看大家一開始去的時候都有點不情願,但一旦投入心思,反倒又看到了機會,也實在是弄假成真了。」
於是,隔著新墨西哥州,與台積電遙遙相望的德州,挾著各項優勢,成為科技大廠奔赴的新選擇。
從早期就紮營在此的鴻海、台達電,先後宣布投資進行新的項目、今年五月開出新產能的環球晶也要加碼。再盤點這兩年新前進美國的科技大廠,電子五哥、ODM組裝代工廠全員推進德州;電源雙雄、機殼、導軌、半導體等大廠同步跟進布局,AI產業鏈的關鍵企業幾乎全報到。本刊統計,截至目前為止,已有十四家製造廠總計投入三千億台幣,遠渡重洋、延伸台灣經驗,來到德州建置產能。
台廠的加入,強化德州成為科技製造新聚落,而這條台鏈的成形,亦為川普的美國製造大夢增色。
「在德州,什麼都比較大」
能源充足、低稅環境具投資潛力
「德州與墨西哥接壤,台灣電子業在川普第一任期內,就已積極布局,台商在德州擴大投資,能產生群聚效應,」外交部長林佳龍指出,瞄準AI需求為主的台廠,絡繹而來已是不爭的事實。
林佳龍表示,台灣是德州第六大貿易夥伴,雙邊一年貿易額突破二五○億美元,他今年前往德州考察時,看到德州擁有豐富的人才、多元的能源選項,以及相對低的賦稅環境,深具投資潛力。
從建廠硬指標分析,德州地大、約為台灣十九倍,甚至比法國還大,著名諺語「在德州,什麼都比較大(Everything is bigger in Texas.)」其來有自,且德州大半為平原,適合開發。
此外,德州擁有豐富充沛的石油天然氣,整體電費便宜,工業用電低於全美平均近三成,而且三成是綠電,對於追逐淨零減碳目標的製造業來說,分外可貴。
軟指標部分,德州不課「州稅」,企業除了須繳納聯邦稅,其他稅別可以依產業狀態,與州政府商議,有降低稅負的彈性空間;特別的是,德州是少數美國沒有工會文化的州,對國外企業主來說,投資更為友善,是一大加分。
德州製造業淵源深厚,一九五八年德儀在達拉斯發明積體電路(IC,微晶片),開啟科技新時代,多年來維持上萬名地方雇員的德儀,成為指標級企業,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就是資深德儀人。
除了德儀,科技巨頭谷歌也選在達拉斯設立資料中心,並公告未來兩年加碼投資德州,預計興建三座資料中心,成為Google AI最重要的據點。
高密度的科技企業聚集,讓大達拉斯地區,成為台廠聚集熱區,包括緯創、台達電、康舒、系統電等都選擇在此落腳。
奧斯汀(Austin)則有電動車廠特斯拉坐鎮,創辦人馬斯克將Model Y研發中心放在此地,外加算力高達五百兆瓦的資料中心坐落,用來訓練AI模型與自動駕駛。電子五哥中的仁寶、和碩,半導體相關的台積、日月光、聯發科都紮營在此。
鴻海、川湖、仁寶選擇靠海的休士頓(Houston)地區;和碩、緯穎、英業達選定靠近墨西哥的艾爾帕索(El Paso),取美墨邊境地利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