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被視為矽谷穩定典範的蘋果 (AAPL-US) ，正經歷數十年來罕見的人事大洗牌，且尚未結束。短短數週內，多名核心高層與關鍵工程人才不斷相繼離開。
根據《彭博》報導，僅在過去一週內，蘋果接連送走多名核心主管，包括長期主導人工智慧（AI）發展的 John Giannandrea 宣布退休，設計團隊領導人 Alan Dye 轉投 Meta，法務長 Katherine Adams 與政府事務主管 Lisa Jackson 也相繼卸任。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四位高層過去皆直接向執行長庫克（Tim Cook）匯報，這種「高層集體退場」的情況，在蘋果歷史上屬罕見現象。
局勢恐怕還不只於此。《彭博》引述知情人士透露，蘋果負責硬體技術的資深副總裁 Johny Srouji 近期已向庫克表明，自己正「慎重評估」未來是否離開公司。
Srouji 被視為蘋果內部最具聲望的技術領袖之一，同時也是自研晶片策略的關鍵推手。據悉，他已私下向同事強調，若最終選擇告別蘋果，並非因退休規劃，而是計畫轉戰其他企業。
接連不斷的高層異動，正讓外界關注，這是否將成為庫克掌舵以來最動盪的一段時期。
蘋果一場突如其來的高層震盪
蘋果的管理層版圖，正在快速改寫。近期，離職與交棒的名單不斷拉長，多位橫跨 AI、設計、法務與營運核心的重量級人物先後淡出，讓市場開始重新審視這家科技巨頭的內部穩定度。
其中，AI 業務負責人 John Giannandrea 的「退休」被視為關鍵轉折，被認為跟蘋果在生成式 AI 領域的一連串失誤有關。
過去幾年，蘋果在生成式 AI 的布局屢遭挑戰，無論是基礎的 Apple Intelligence 架構頻繁延宕、效能表現不如預期，還是 Siri 大改版計畫明顯落後時程，都讓公司在與競爭對手的較量中逐漸失分。
為彌補短板，蘋果已著手引入與 Google(GOOGL-US) 的合作方案。
事實上，蘋果早在今年 3 月便啟動權責調整，讓 Giannandrea 逐步淡出決策核心，並安排其留任至明年春季。
《彭博》認為，這種溫和過渡的安排，既是為了維持體面，也是為了避免過於直接地對外釋放內部失誤的訊號。
設計團隊方面的變動則更引人關注。資深設計主管 Alan Dye 將前往 Meta，加入旗下 Reality Labs 部門，轉身投入與蘋果正面交鋒的陣營。
Dye 長期主導蘋果「液態玻璃」風格的介面語言，即使在離職前，仍負責一項桌上型機器人產品的互動介面設計。
《彭博》指出，他選擇離開，部分原因在於希望將 AI 更深層導入產品體驗，並對蘋果在 AI 推進節奏上的保守態度感到失望。
法務系統同樣出現交替。蘋果已延攬 Meta (META-US) 前法律高層 Jennifer Newstead 接任總法律顧問，承接即將退休的 Katherine Adams。
Newstead 曾在協助 Meta 擺脫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反壟斷訴訟中扮演關鍵角色，這類經驗被認為將成為蘋果應對監管壓力的重要資產。Adams 則預計於 2026 年底正式告別公司。
此外，負責環境、政策與社會事務的副總裁 Lisa Jackson 也宣布卸任。她曾在美國歐巴馬政府擔任要職。
更早之前，長年被視為庫克左右手的營運長 Jeff Williams，在執掌 COO 一職十年後選擇退休，職務已交由資深高層 Sabih Khan 接棒。
財務體系方面，首席財務長 Luca Maestri 也已於 2025 年初將大部分實權移交，並規劃在不久後正式退下第一線。
蘋果晶片靈魂人物的留任難題
然而，在這一連串高層變動中，最讓蘋果神經緊繃的，或許正是負責硬體技術的資深副總裁 Johny Srouji 的去向。
身為蘋果自研處理器體系的關鍵推手，Srouji 幾乎一手塑造了 A 系列與 M 系列晶片的技術路線，使蘋果在效能與能源效率上長期壓制競爭對手。
尤其是在 Mac 平台上，自研 M 晶片的成功被視為扭轉局勢的關鍵一步。蘋果擺脫對 x86 架構的依賴後，不僅產品競爭力大幅提升，也讓 Mac 在全球 PC 市場重新站上成長軌道。
正因如此，Srouji 一旦動念離開，衝擊遠不只是人事調整。
《彭博》指出，從大幅提高報酬條件，到承諾未來賦予更高層級的決策權限等措施，庫克與管理團隊正全力對 Srouji 展開留任行動。
內部甚至有人提議，將 Srouji 提升為技術長（CTO），負責硬體工程和晶片技術的大部分工作，使其成為蘋果第二有權勢的高階主管。
然而，這樣的構想幾乎等同於顛覆蘋果的管理傳統。自賈伯斯時代以來，蘋果始終以「職能導向」而非技術或產品線劃分權力，歷史上也從未正式設置技術長一職。
因此，若真要設立技術長，勢必牽動整個權力結構。最大的前提，在於必須先確立現任硬體工程負責人 John Ternus 的接班定位，讓其成為下一任執行長，才能把硬體工程體系的匯報線重新調整至 Srouji 名下。
然而，問題在於，蘋果是否已準備好走到那一步，仍是未知數。多方消息指出，庫克至少會留任至 2026 年，甚至可能拖至 2027 年，外界推測，他或許會選在 iPhone 問世 20 週年之際，才正式交出執行長一職。
此外，即便獲得技術長頭銜，據稱 Srouji 仍希望保有高度獨立性，不必向執行長回報。對於一向重視組織秩序、架構多年未大幅變動的蘋果而言，這同樣是一道難題。
倘若最終無法說服 Srouji 留下，蘋果內部已開始評估接班人選，焦點落在他麾下的兩名核心副手：Zongjian Chen 與 Sribalan Santhanam 身上。
蘋果 AI 人才流動失衡正擴大
在高層人事出現連番變化之際，蘋果的工程體系同樣面臨壓力，尤其是 AI 相關團隊，人才外流的速度正在加快。
隨著 Meta、OpenAI 以及一批新創公司積極擴編，蘋果橫跨軟體與硬體的工程師，成為市場爭奪的焦點，也進一步拉大其追趕 AI 浪潮的難度。
Siri 團隊的變動最早浮上檯面。曾主導 Siri 業務的 Robby Walker 於去年 10 月告別蘋果，而後接手的 Ke Yang 僅短暫任職便離開，轉而加入 Meta 新組建的「超級智慧實驗室」。
AI 模型體系的震盪更為顯著。前模型主管 Ruoming Pang 的出走，直接引發一連串人事鬆動，他與 Tom Gunter、Frank Chu 等多名研究人員相繼轉戰 Meta。
當時外界盛傳，Meta 為延攬頂尖 AI 人才，開出動輒上億美元的年薪方案，矛頭直指蘋果與 OpenAI。短短數週內，蘋果的 AI 研發部門便流失多名核心研究員，內部士氣明顯下滑。
與此同時，蘋果開始更頻繁導入外部 AI 技術，例如採用 Google 的 Gemini，也讓部分專注於大型語言模型研發的員工，對自身職涯角色產生不安。
蘋果的機器人軟體團隊同樣未能倖免。近期，該部門出現明顯人力流失，時任負責人 Jian Zhang 也選擇離開，並加入 Meta 陣營。
硬體層面方面，代號 J595 的桌面裝置開發團隊亦傳出持續人員流動，部分工程師被 OpenAI 接收。
值得注意的是，這項產品不僅涉及「液態玻璃」風格的延伸應用，其軟體設計亦曾由 Alan Dye 直接監督。
設計體系的損失仍在擴散。2023 年以來，Alan Dye 所管理的使用者介面團隊已有多位成員離職，其中不乏具高知名度的設計人才。
前《Wired》雜誌創意總監 Billy Sorrentino，也已轉往 Meta 發展。
蘋果設計體系出現世代斷層
硬體設計一向被視為蘋果最核心的競爭力之一，但近五年間，這套體系正面臨前所未有的人才流失，輪廓甚至出現斷層。
隨著前首席設計師 Jony Ive 離開，部分資深設計與工程人員選擇追隨其腳步，轉往他創立的設計工作室 LoveFrom，亦有人投身其他科技企業。
影響力並未止於此。由於 Ive 與 OpenAI 執行長 Sam Altman 的密切互動，這條人脈網路也間接成為 AI 產業吸納蘋果設計人才的重要管道，使 OpenAI 在這波流動中成為最大受益者之一。
目前，OpenAI 已陸續延攬數十名出身蘋果的工程師與設計人員，專長涵蓋 iPhone 與 Mac 硬體、相機技術、晶片與音訊系統、Apple Watch，以及 Vision Pro 等多個關鍵產品線，幾乎橫掃蘋果的硬體研發光譜。
相關動向也出現在高階職位。《彭博》披露，Vision Pro 光學系統的負責人、蘋果顯示技術部門資深主管 Cheng Chen，已轉戰 OpenAI。
今年 9 月，秋季新品發表會上曾為 iPhone Air 設計段落配音介紹的年輕設計師 Abidur Chowdhury，同樣選擇離開蘋果，加入一家 AI 新創公司。
作為公司內部備受看好的新生代工程師，Chowdhury 被同事視為具備類似 Tony Fadell 潛力的人才，其離職在團隊內引發不小震動。
設計文化層面的流失甚至延伸至制度本身。肩負傳承蘋果核心價值與工作方法的「蘋果大學」也出現關鍵變化。該計畫負責人 Richard Locke 已於今年夏季離任，轉任麻省理工史隆管理學院院長。
蘋果權力版圖位移
隨著高層人事接連更動，蘋果內部的決策重心也同步出現轉移，權力逐步集中到少數幾位關鍵人物身上。
目前最受矚目的，包括掌管硬體工程的 John Ternus、負責服務事業的 Eddy Cue、領導軟體工程與 AI 布局的 Craig Federighi，以及甫接任營運長的 Sabih Khan。
《彭博》指出，Ternus 在內部被廣泛視為下一任執行長的最有力競逐者。市場預期，在明年蘋果迎來成立 50 週年的關鍵時刻，他將被推至更顯眼的位置，進一步累積對外代表性與影響力。
除了既有的硬體產品線，Ternus 的職權範圍也持續擴大，近期更被交付機器人與智慧眼鏡等新興專案。這些領域被視為蘋果未來成長的重要引擎，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設計體系方面，長期深耕使用者介面領域的 Steve Lemay，已接手 Alan Dye 離職後留下的空缺，成為使用者介面設計的最高負責人，並直接向執行長庫克報告。
這項任命在公司內部獲得普遍認同。Lemay 不僅是深受同事敬重的資深設計師，還曾參與初代 iPhone 的介面設計工作，其名字甚至出現在早期 iPhone 的核心專利文件中，被視為蘋果設計 DNA 的見證者之一。
然而，這波人事調整可能仍未告一段落。零售與人資業務的掌舵者 Deirdre O’Brien 已在蘋果服務超過 35 年，而長期主導全球行銷的 Greg Joswiak，在公司任職時間也接近四十年。
知情人士透露，蘋果已開始提前布局，將兩人麾下的關鍵副手推向更前線的位置，為未來可能出現的世代交替鋪路。
蘋果庫克時代是否走向尾聲？
這波高層人事的劇烈變化，也讓外界再次將目光投向執行長庫克本人，他的未來規畫成為市場關注的另一條主線。
多方訊息顯示，庫克短期內無意離開蘋果，最快也要等到明、後年才會啟動正式交棒安排，且即使卸下執行長一職，仍可能繼續以其他身分留在公司。
不過，《彭博》引述熟悉其行程的人士指出，庫克近年的生活節奏正出現微妙變化。
他已不再像過去那樣每天清晨四點前往健身房鍛鍊。部分近期與其共事的人也注意到，他的手偶爾出現輕微顫抖，雖然目前並未被視為重大健康警訊，但仍引發外界揣測。
在生活層面，庫克長期於矽谷租屋的狀態也有所改變。近年來，他在棕櫚泉附近購入一處度假型住宅，作為冬季居所，巧合的是，老搭檔 Eddy Cue 也住在同一區域。
市場普遍認為，當庫克最終交出執行長權杖，很可能會轉任董事長，延續其在公司治理層面的影響力。
回顧歷史，蘋果從未真正由外部人士接掌執行長職位。不過，隨著接班討論升溫，仍有部分聲音提出外部人選，包括離開蘋果多年、卻仍被視為理解其文化資深角色的「iPod 之父」Tony Fadell。
與此同時，內部壓力並未減輕。員工士氣下滑、更具吸引力的外部薪酬條件，以及蘋果在 AI 發展節奏上的落後，正共同推動人才向外流動。
對此，蘋果人力資源團隊已在今年大幅強化招募與留才策略，成為管理層投入最多心力的議題之一。
庫克本人則多次強調，蘋果正在打造公司史上最具突破性的產品組合，傳聞中的路線圖包括可摺疊的 iPhone 與 iPad，以及智慧眼鏡與機器人裝置。
然而，現實是，蘋果已近十年未推出足以重新定義市場的新產品類別。
對一家長期以穩定著稱的企業而言，自 2025 年以來出現的密集人事震盪，恐怕不僅僅是「不尋常」所能概括。這究竟只是轉型階段的短暫不適，還是更深層問題的前兆，仍有待時間給出答案。
※本文授權自鉅亨網，原文見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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