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觀看似平靜，潛藏壓力不斷累積…堰塞湖時刻：美國地區銀行正面臨慢性危機

消息一出，KBW地區銀行指數單日重挫6.4%，Western Alliance、Zions、Comerica等中小銀行股全線跳水。表面上是一起舞弊個案，實際上卻揭開了美國金融體系裡那座「看不見的堰塞湖」。

一、從舞弊到信任：水面之下的壓力

所謂堰塞湖，是山體崩塌後堵住水流的湖泊，外觀看似平靜，實則壓力不斷累積。這次銀行事件正是如此。

在長達十年的低利率時代，銀行習慣把高風險貸款轉給非銀行機構，例如私募信貸基金、供應鏈金融公司或房地產信託，看似分散風險，卻又透過倉儲融資、回購協議把風險繞回自己手上。

這形成一種「金融錯覺」：風險沒有消失，只是換了包裝。

與2008年的次貸危機不同，這次危機不是信貸泡沫爆裂，而是信任在滲漏。市場怕的不是損失本身，而是不知道下一個出事的是誰。

所幸大型銀行體質明顯改善，Tier 1資本比率普遍在12%以上，流動性覆蓋率（LCR）超過120%，比起2007年僅7%到8%的水平強韌許多。

然而，情緒是金融市場最難測的變數。摩根大通執行長傑米戴蒙（Jamie Diamon）的比喻挺到位，也成為當下很多媒體的標題，就是「蟑螂效應」，在家裡看到一隻蟑螂，腦海中畫面就是在家中某處一定還有一窩，也正是信任流失的速度往往比資金更快。

二、金融堰塞湖：慢性風險的形成

實體經濟收緊所帶來的壓力水位正在上升。美國製造業PMI在2025年9月降至49.1，連續多月低於榮枯線；中小企業貸款利率飆至8.8%；信用卡餘額突破1.21兆美元；次級汽車貸款逾期率超過6%，為金融危機以來最高。這些指標顯示，企業獲利下滑、現金流緊縮，壞帳壓力在底層積聚。

銀行與非銀機構的關係，就像河道上游與下游。非銀機構資金多半來自銀行，若發生贖回潮或違約，銀行便要回收抵押品、提列損失。於是出現「壞帳＋存款外流＋資金成本上升」的三重夾擊。這正是堰塞湖效應——看似靜止的湖面，其實是被堵住的流動性。

《經濟學人》最近指出，超過半數美國銀行的非銀曝險金額已高於其風險緩衝。若市場再度震盪，這些連結將成為信任潰堤的裂縫。

川普陣營的貿易政策更是推波助瀾。

川帝的關稅對中國進口商品課徵25%至60%稅率，並波及墨西哥與越南，這些都是美國中小企業長久以來所仰賴的物美價廉的原料以及加工原料的來源地，關稅影響所致美國中小製造商的原料成本被墊高，企業毛利被擠壓。關稅帶來通膨壓力，也使聯準會難以快速降息，形成「高利率更久、壞帳下不來」的惡性循環。

三、全球回音：金融體系的「慢性病時代」

美國的堰塞湖，水流並不止於國界。歐洲的保險基金、主權基金與私募信貸機構，都重度參與美國地方貸款與企業信貸市場。一旦美國非銀違約增加，贖回壓力就可能跨境擴散。

對歐洲銀行而言，商用不動產貸款本已脆弱，高利率再拖長，風險會像毛細管一樣滲入整個金融系統。

亞洲情勢亦然。若美元維持高利率，資金將持續回流美國，推升匯率波動與企業外債壓力，尤其在韓國、泰國與中國。資金表面穩定，但流動性其實在減少——這是另一種堰塞湖：水位沒下降，只是出水口被堵住。

在這樣的環境裡，危機不再是「崩盤式爆炸」，而是「慢性侵蝕」。對投資者來說，防守之道可能更像是水文觀測，可以採取的步驟有：

- 盯住PMI、信貸利率與壞帳比率。

- 保持流動性、減少高槓桿資產。

這時大型多元銀行的穩健體質，反而是金融震盪中的壓艙石。雖然同一時間，大型銀行如摩根大通（JPMorgan）、花旗集團（Citigroup）的股價也跟著重挫，但這是市場心理造成的，有點像08年風暴所造成的PDST（創傷後壓力症候群）。

現在的銀行抵禦風險能力比08年確實加固很多。2008年後，國際清算銀行（BIS）推動了《巴塞爾協定III》，可以想成是給銀行重新打造防震牆。

第一，資本適足率拉高。現在大型銀行的Tier 1比率平均12%到14%，代表同樣一美元壞帳，能承受的衝擊比當年高出一半以上。

第二，資本結構更乾淨。以前很多資本是次級債、混合工具，出事時沒法吸收損失。現在要求核心一級資本（CET1）必須是真正的股權。

第三，多了一層流動性防火牆。流動性覆蓋比率（LCR）、淨穩定資金比率（NSFR）讓銀行不能再靠短錢撐長債。摩根大通 的CET1比率大約13.7%，LCR超過120%，花旗集團約13%，這些數字說明體質真的強太多。

當年金融海嘯是一聲巨響，今天的風險則像一座靜默的湖。堰塞湖的水位每天都在上升，只是沒人知道哪一場雨會讓它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