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定幣,一個原本屬於加密圈的詞,卻在短短數年躍升為全球金融的新物種;自BitUSD、USDT問世以降,一場近乎「金流創世紀」的演化正悄然改寫資金秩序。
從交易媒介走向支付核心,它讓跨境匯流脫離銀行與時區,以近乎光速在鏈上運行。
美國立法、亞洲備戰,各國貨幣主權被迫調整,新平衡正在形成。
美元穩定幣巨浪逼近,台灣金融與產業亦被推向轉捩點——金流地貌隆起、主權板塊位移的變局已然展開……。
但如此這般顛覆性的支付革命,如今也成為全球金融機構與中央銀行的心頭大患。銀行擔心存款大量流失,影響放款能力;而當資金竄流的時間、空間、速度不再受控,「中央銀行的貨幣政策也可能淪為空包彈!」國際貨幣基金(IMF)在十二月初最新發布的報告裡如此警告。
而且,對所有金融機構、許多國家的中央銀行來說,穩定幣的侵門踏戶已經避無可避,甚至必將愈演愈烈。美國財政部預估,過去四年市值成長近三倍的穩定幣,未來三年市值還要加速狂飆七.五倍,到二八年底突破兩兆美元。這場大戰,無可迴避。
「許多台灣公司,包括電子業和傳產業,已經被海外供應鏈協力廠詢問能否收取穩定幣,甚至要求用穩定幣付款。」台新新光金控首席經濟學家李鎮宇說。他補充,過去並非沒有台商詢問穩定幣收付的可能性,但,今年以來的熱度前所未見,「特別是年中過後,更是呈現爆發型的成長趨勢!」
這股爆發力,來自美國在今年年中通過的一部法案。二五年六月十七日,美國《指導並建立美國穩定幣國家創新法案》(GENIUS Act,以下稱《天才法案》)在參議院通過,一個月後由美國總統川普簽署生效。
「這是一項重大成就,它將鞏固美國在數位資產領域的主導地位!」川普在簽署法案時如此表示。美國花旗銀行則在報告中強調,「這是區塊鏈的ChatGPT時刻。」一般認為,《天才法案》不僅讓「支付型穩定幣」有了明確定義,也透過設立「獲准發行人」制度、較嚴格的「儲備資產」要求、提高透明度與報告義務等,為美國穩定幣發行提供清晰的聯邦法律框架。
但若只把意義限定於「監管明確化」,顯然低估了這部法案的重要性。「這是美國為維護美元霸權而挖的『第三個坑』!」談及《天才法案》的核心意涵,某位曾任財經部會首長的前政院高層如此形容。
何以說是「第三個坑」?他解釋,美國在二戰後透過「布雷頓森林體系」確立美元霸權,然而隨著全球貿易成長,美國需要不斷增發美元,結果造成美元氾濫。為了維持美元穩定,美國先是透過中東國家對美元的需求,也就是「石油美元」這個「坑」,讓「油元」回頭投資美國資產,維持美元的強勢與穩定。
第二個坑,則是中國購買美債。這位前政院高層觀察,中國於○一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後,對外貿易順差大量增加,「但中國賺取的大量美元,需要有去化的管道。」當時對中國而言,最理想的選項就是購買美國公債,從而讓美元霸權得以繼續穩定。但近年中美貿易快速脫鉤,中國對美貿易順差減少,也開始拋售美債。為了讓美元「續命」,美國因此需要再挖一個坑,「這就是川普推動美元穩定幣的真正原因。」
為何穩定幣有助於美元霸權?《天才法案》規定,美元穩定幣發行商必須準備「等量」的美元或短期美國公債。「透過這個規定,美元的市場需求就會變得『非常非常大』。」他預期,隨著美元穩定幣普及,它甚至能進入到各國原本屬於「自己法幣」範圍內的交易,進而壓縮各國的「貨幣主權」。
李鎮宇也認為,穩定幣不是單純的金融創新,而是美元推動全球「美元化二.○」的引擎,「它能夠把弱勢貨幣國家的金融系統掏空,讓美元勢力深入每一個合法與非法的經濟縫隙。」於是,在美國通過《天才法案》後,各國政府也紛紛動了起來。
在該法案通過的同一個月,歐盟《加密資產市場監管框架》(MiCA)全部規定正式生效;隔月,韓國央行宣布成立「虛擬資產組」,以加強監管並應對穩定幣巨浪。八月一日,香港《穩定幣條例》生效;同月,日本金融廳表示擬批准首個日圓穩定幣「JPYC」,目標在未來三年內達到一兆日圓發行規模。八月十九日,韓國總統召集四大銀行與美國穩定幣發行商Circle等研議韓元穩定幣;兩天後,市場傳出中國正在考慮推動人民幣穩定幣。到了十一月,日本三大銀行(三菱UFJ、三井住友等)宣布聯合發行日圓穩定幣並獲金融廳批准;同月,英國央行也表示將就英國穩定幣監管發布諮詢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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