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週刊最近評選一九九九年最有影響力的亞洲人物，李總統排名第五，比去年排名第八還要前面，其原因是台灣在金融風暴中表現強韌。這項結果對李總統和台灣都可說是一種肯定，然而影響力大，並不一定表示貢獻大或實力強，也不示比較好。我們看到不僅中共的兩個領導人排名在更前面，北韓的領導人金日成也排名第四。我們當然不是要以飛彈或其他軍事威脅來取得負面的影響力，但我們仍應虛心去和別人比較，我們到底能不能做得更好。
例如並列第一的金大中和朱鎔基，就因為他們是改革的領導人物以及最強悍的領袖。反觀李總統，雖然在領導台灣的民主化及抵抗中共的威脅方面，得到絕大多數人民的肯定，但在其他改革卻顯得魄力不足，而未能達到人民期望的水準。這應該是李總統在最後一年任期所應努力的地方，也是想要做下任總統之人所應加強的地方，更是人民在選擇下任總統時所應該特別關心的地方。
改革通常有兩個主要障礙：一個是既得利益，一個是固有的觀念。在民主政治不是很上軌道的時候，這通常得靠有魄力、甚至強悍或鴨霸的政治領袖來突破。三年前，李總統高票當選首任直接民選總統，很多人希望他能以高度的民意支持做後盾，大力推動各項改革。然而他上任之後的內閣成員卻只有小幅的變動，看不出積極改革的企圖心，而使人民相當失望。三年來幾次內閣改組，也很難看到強烈改革的意願。就這一點來說，李總統並沒有達到人民所期望的強人改革。
改革原則上當然不一定要大幅的人事改組，只要大家改變做法就可以。然而既有的人事常常附有許多既得利益和固有觀念，若不大幅變動內閣及其他領導階層的人事，改革常會遭遇很大的障礙。當官的不願意丟官，就是一種既得利益的心態。官員認為沒有犯大錯就不該被換下來，領導人認為該給重要支持者或老戰友官位，則是妨礙進步的固有觀念，如果內閣人事極為安定，常常就反映了不願改革的心態。
長期任職的官員不管原來多麼傑出，能發揮的觀念或點子也可能已發揮得差不多了，不易再有新而可行的重要觀念，因此人事的穩定常代表政策已被既有觀念把持而不易改革。我們的改革之所以成效不彰，和政府高層人事的僵化有密切的關係。反觀南韓的內閣人事卻常大幅更動，本周一就一口氣更動了十八名部長中的十一名，顯示其經濟改革的決心。就此而言，我國改革的決心和魄力實在不如南韓。
也許這種人事僵化不能完全怪李總統，部分是因為既得利益的力量太強，但人民也因錯誤的固有觀念而未強力支持改革。國民黨長期盤根錯結的政商關係，使很多既得利益者不只利害相關，也握有別人許多把柄。有些可能因改革而失去既得利益者，既會以揭發更多問題、支持敵手、或者脫黨參選作威脅，來避免改革、爭取職位，甚至逃避法律制裁。而人民若不能看清楚這些人反改革的真面目，也常會被他們的宣傳包裝誤導，或者基於鄉愿的心態，而把需要改革的對象看成是被迫害的弱者。這樣一來，由上而下的強力改革也就更為困難了。
而當改革一再無法順利進行時，也會有愈來愈多的人了解到改革的必要性，因此在民主政治下，就會出現政黨輪替的現象，藉著輪替把整批人換掉，以切斷既得利益的糾葛以及固有觀念的壟斷。面對這種可能性，執政黨應該盡速具體展現改革的努力，不要再只顧發動口號甚至鞏固既得利益。在野黨則應明確提出改革主要方向，並領導人民改變固有觀念。至於人民更應明白分辨那些人才會真正擺脫既得利益，而強力領導國家的改革？而不是只求安撫既得利益者，或者亂花錢及亂開支票來製造更多既得利益者。這樣我們才能藉民主政治來促進國家的改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