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怡農專訪／戰時照常上班、企業依舊運作...從烏克蘭看台灣社會力量：全社會韌性是98%做好準備

壯闊台灣聯盟近期致力於推動哪些事項

吳怡農（以下簡稱吳）：壯闊台灣在今年4月滿5年，這五年來我們一直在基層做的工作，其實就是在提升社會韌性。社會韌性最近才開始在公領域、在媒體比較常被談論這個概念，但它的本質其實是一個為緊急狀況做好準備的社區、社會、政府、國家。為突發狀況做好準備，如果面臨衝擊有應變能力，能盡快復原恢復正常運作，這就是韌性。

我們過去五年進到各個社區，跟社區裡面的學校、教會、非營利組織，還有很多公司合作。我們全國大概有600多個合作單位，跟他們合作一起推廣緊急醫療的訓練，讓他們的成員可以帶著他們的社區，在突發狀況發生的時候有能力採取行動，不需要等待人家來協助。

這5年來，我們與600多個全國性合作單位已經培訓了超過2萬6千人，有基礎的應變能力。這些應變能力包括搜救、醫療救護、避難收容、通訊管理等。

▲壯闊台灣聯盟與全國許多團體合作進行全民防衛等訓練。擷取自壯闊台灣聯盟臉書

社會韌性與國家安全的關聯

吳：這樣的社區基層應變能力，或者基層韌性，跟我們台灣的國家安全有非常直接的關係。台灣的安全挑戰，當然最嚴峻的就是潛在的軍事威脅。在談韌性的時候，當然有軍事國防面的韌性，也有社會的韌性，這兩個其實是相輔相成的。

當一個國家面臨大規模衝擊如軍事威脅時，若每個社區、家庭都需要外援，都無法靠自己，都需要等人家來協助，那政府跟軍隊就沒有空間、也沒有時間去做更重要的事情。所以社會愈穩定、愈團結、愈有能力幫助自己，愈有自助、自救的能力，我們的社會、政府才會有空間去保護國家，軍隊才有機會去抵禦入侵或騷擾。

全台灣有2400萬人，若把中央政府所有公職人員加起來，再加地方的人員、軍隊、警消人員，也不到全國人口的2%。平時這2%的人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在大規模災害發生的時候，若所有人都在等這2%的人來幫忙，這社會一定不堪一擊、沒有韌性。全社會韌性工作，其實是為其他98%的人做好準備。

近期國際政治環境變化下，觀察到台灣有何機遇？

吳：這幾年來，不管是美國總統川普第一任、拜登執政期間，還是川普第二任，雖然國際政治有很多變化，但一個沒有變的是有愈來愈多國際夥伴、外國政府把台灣的安全當作自己的事情。

壯闊台灣透過國際媒體與很多國際訪問，和大家分享台灣基層社區也有一群人在做這件事情。很重要的一份工作，是透過公民外交，去讓國際社會看到台灣有這股力量在為自己的安全做好準備。正所謂「天助自助者」，這是非常重要的國際訊息，要讓國際社會知道。

在國際合作上，英國有一民主基金會幾年前首次次贊助我們社區訓練，後有德國外交部公開合作，推動社區校園韌性案子，目前也正在與某國際組織駐台單位在商談合作案。不只是讓世界認識台灣，也讓我們有更多盟友，不只是公部門政府的盟友，而是公民社會的盟友。

▲壯闊台灣聯盟理事長吳怡農暢談何謂社會韌性。劉咸昌攝影

企業在社會韌性中扮演什麼角色？iCanHelp App功用？

吳：企業在社會韌性中扮演關鍵角色。台灣GDP中，政府支出僅占約12%，其餘近九成為民間經濟活動。無論中小企業或跨國公司，若皆具備營運持續計畫（BCP），災害時能迅速保護員工、恢復營運、維持供應，人們仍能購得水與食物，市場正常運作，社會韌性便能提升。

近年許多企業積極備災，我們推出「iCanHelp」APP，讓有意願助人或保護家人的人隨手取得所需知識與資源。即使無法長期受訓，也能透過開放資訊隨時查詢。台灣微軟協助確保系統在本地雲端運行，即便海纜中斷，APP仍可使用，並透過AI優化功能。

APP核心功能之一，是教導每戶做好十天的物資準備，包括水、食物、藥品等。若全體家庭皆有十天備援，社區與國家在災害時就能減輕政府的戰略物資壓力，爭取更多緩衝時間。這是同心協力、分工合作的實例，讓社會更能承受衝擊並迅速復原。

APP還提供評估家庭十天需求的工具，並示範在有限空間中儲放物資的方法。這些準備不需高額花費，只要掌握基本知識即可完成。十天或兩周的準備在國際上早已推廣，不涉政治立場，而是保護家人的基本功課，也是全民韌性的重要基礎。

▲壯闊台灣聯盟與台灣微軟合作開發的iCanHelp APP提供諸多防災資訊與服務。擷取自壯闊台灣聯盟臉書

對全社會防衛韌性委員會推動工作有什麼建議？

吳：該委員會成立約兩年，由賴總統親自主持每場委員會會議。透過他這樣的行動，其實是向整個中央政府所有部會強調這件事情是多麼重要。

雖然政府人員只占2%的人口，政府預算只占GDP約12%，但政府可畫出防衛韌性的藍圖，讓更多民眾、公民知道，當國家面臨衝擊時該做什麼。我們台灣人不需被提醒什麼是衝擊，因為先不談解放軍，土石流、颱風、地震等天然災害每年都會來。

這藍圖能告訴所有人，當災害發生，哪些是須共同面對的後果，會如何衝擊到我們平時依賴的一些核心服務。因此此藍圖要告訴社會裡每個單位，從軍隊、政府、警消、企業、社區到家庭與每個人，需要多做些什麼，才能集體提升韌性。

▲在戰爭期間，烏克蘭許多NGO甚至士兵致力救援因戰亂流離失所的寵物。Shutterstock

從烏克蘭經驗，我們能學到什麼？

吳：烏克蘭在戰爭中仍維持社會正常運作，民眾照常上班休假，保持日常節奏。2022年全面遭入侵後，雖有國際援助，但需動員時間，烏克蘭先靠自身抵抗。澤連斯基堅守國內並呼籲盟友支持，展現不論外援是否到來都會奮戰的決心，凝聚國內士氣。

社會能撐下去，關鍵在每個最小單位都決定回歸正常。企業管理者重建供應鏈，確保營運不中斷；公民團體先確保自身與家人安全，再思考能提供的協助。這種全民動員的自助行動，使國家在極端情況下仍能持續運作。

許多NGO在戰時調整任務，如動保團體餵食因戰亂流浪的犬貓，以維社區安全；學生放學後到車站引導逃難民眾、端茶給陌生人。從學生到企業、NGO，各方展現互助精神，匯聚成穩定社會的力量，使社會在衝擊後得以逐步恢復正常秩序。

烏克蘭歷經多次民主運動，許多原本抗議貪腐的社運人士在戰爭後加入政府，改革資訊系統、公開採購，推動民主治理。他們相信唯有透明與民主，才能維持公信力與信任。台灣同樣擁有活躍的公民團體與社區力量，這些元素正是韌性社會的基石。

其實台灣公民團體、民間社會很活躍，不缺乏有理想的年輕人，也不缺社區力量，台灣過去30多年就是靠他們在推動社會各種進步。這些元素都是台灣本來就有的，從烏克蘭經驗看到他們為何成功、有韌性，我在台灣也看到這些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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