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劇《零日攻擊》（Zero Day Attack）描述中國入侵台灣的戰爭場景，因觸及台海、政治、滲透等敏感議題，還沒播出前就已轟動，線上、線下熱烈討論，甚至引來一波波政治攻擊、批判。
《零日攻擊》攻擊了什麼？《今周刊》專訪導演羅景壬，解析這部劇拍攝過程、幕後秘辛，並探究拍攝高度爭議的台海戰爭片，是如何達成社會對話的效果。
《零日攻擊》作為首部「膽敢」觸及台海戰爭議題的台劇，除籌備、拍攝過程步步艱辛，前導片釋出後，即使正式內容尚未上映，即引來鋪天蓋地的攻擊。
《今周刊》專訪負責本劇前導片、第八集「反分裂家庭」的導演羅景壬，以第一人稱敘事方式，呈現羅景壬對本劇的想像與詮釋。
《零日攻擊》拍攝起心動念
拍攝此劇的起心動念，是意識到台海有爆發戰爭的風險。2022年俄烏戰爭爆發後，各大國際媒體都在報導下一場戰爭會發生在台海，不分亞洲、歐洲、美洲，不分左派、右派媒體都有這樣的報導，很難不相信這確實是存在的風險。
我是拍商業廣告超過25年的導演，能做的有限。在2022年2月3月俄烏戰爭爆發後，我5月就去做近視雷射手術，我本來是不愛運動的人，也開始鍛鍊。我已50幾歲了，大家都覺得很好笑，因為通常是年輕人愛漂亮才做近視雷射手術。
《零》劇的創作、籌備過程與秘辛
我在2022年焦慮不安中接到製片人鄭心媚的訊息，邀請參與拍攝台海戰爭影集。起初我懷疑是詐騙或間諜，但赴約後發現有五六位導演齊聚，大家抱著同樣志向，才感到安心。我們從零開始，資源匱乏，但凝聚成一個團隊，攜手構思故事架構與製作方向。
劇集靈感透過大量討論逐步成形，由鄭心媚主導，並邀請專家如蘇紫雲、沈伯洋、曹興誠授課，核心成員是鄭心媚與導演群，各自帶領編劇團隊。大家意識到時間緊迫，若影集無法趕上局勢便失去意義，因此決定採單元劇形式，各導演分別負責不同篇章。
我們設定框架圍繞戰爭前夕的滲透、第五縱隊、資訊戰、基礎設施癱瘓，以及半導體、宮廟、台商等議題。我拍攝的17分鐘前導片要納入各集元素，如第七集《海倫仙渡師》中的魔幻寫實情節與豬的意象，還有越南女生撤僑時的愛情、監獄暴動、「魯蛇」青年投靠第五縱隊、台商夫妻離婚保護子女等。
大部分的拍攝是在2024年夏季完成，當時演員都必須穿著冬衣拍攝，非常辛苦，經過後製趕在2025年8月上線，要搶在戰爭情節成真前完成。
《零日攻擊》現實與虛構交織
驚訝的是，從2023年開始的編劇計畫，當時為了戲劇的藝術性、娛樂性，添加很多對未來的狂想，當時還認為可能想像過頭，但到影片播出時幾乎都成真，包括AI、DeepFake技術，還有當下台灣政治局勢的發展。
比如我拍的那集，談到地方首長明令禁止學生民防課程，當時覺得現實也許不至於，但要呈現更糟狀況。結果播出前真的有地方首長明確如此下令，戲劇從預言變成在彷彿在影射誰，顯然我們的擔心是真的，且比預期來得早。
這些事發生的速度，比影集運作到可以上線的速度還要來得快，在一部影集製作的短時間中，就見證、印證了這些衝突、滲透或台灣人的分裂，都是真實存在的現象。
《零日攻擊》集數資訊
| 集數 | 標題 | 導演 | 編劇 | 首播日 |
| 0 |
前導片 |
羅景壬 | 鄭心媚 | 2024年7月23日 |
| 1 | 戰爭或和平 War or Peace |
洪伯豪 | 鄭心媚 | 2025年8月2日 |
| 2 | 蛇仔 Snake Boy |
吳季恩 | 許世輝、吳季恩 | 2025年8月9日 |
| 3 | OnAir | 蘇奕瑄 | 蘇奕瑄 | 2025年8月16日 |
| 4 | MIND FUCK | 趙暄 | 丁啟文 | 2025年8月23日 |
| 5 | 兩岸密屍 Miss |
劉易 | 鄭心媚、孟白 | 2025年8月30日 |
| 6 | 金紙 Money From Hell |
鄭心媚 | 鄭婉玭 | 2025年9月6日 |
| 7 | 海倫仙渡師 Vote for Pig |
洪伯豪 | 鄭心媚、黃鵬仁 | 2025年9月13日 |
| 8 | 反分裂家庭 Love Forever |
羅景壬 | 鄭心媚 | 2025年9月20日 |
| 9 | 突圍 Breakout |
林志儒 | 林志儒 | 2025年9月27日 |
| 10 | 破膽行動 Flam of Peace |
Akira | 鄭心媚 | 2025年10月4日 |
《零》劇的政治壓力與現實限制
確實有壓力，為保護當事人，細節無法說很清楚。如一開始選角時，有演員非常開心要參與，但因其有大型國際品牌的代言合約限制，這些合約通常涵蓋「大中華地區」，總部通常在中國，會約束演員不可有任何政治性表態，違約將面臨巨額賠償，最後無法參與。
台灣影視環境，不管對於幕前、幕後的人，無論其抱持何種意識形態，都會有現實限制。例如有化妝師就算沒要去中國拍片，但若參與過《零日攻擊》，下一檔台劇的製作人就可能因為作品已計劃賣到中國而不敢合作，這是台灣真實存在的「自我審查」。
除商業利益考量，也是為保護劇組裡的多數人，有些真的很想參與的人，就得化名、匿名參與，以確保工作順暢。
但樂觀來看，《零日攻擊》有十個劇組，總共有十個導演，等於一齣戲就有十個製片、攝影師、美術指導、燈光師、造型師、化妝師等，保守估計有300人，這麼多人願意投入，表示台灣還是有很多人在意志上、情感上，哪怕畏懼仍匿名參與。
《零》劇被質疑是政治宣傳抑或「言過其實、危言聳聽」
影集還沒上線就有負面攻擊與誇張評論，難免令人懷疑背後另有目的，等實際播出後再評論才有意義。評論本身是重要的社會對話，本劇也期望透過討論引發共鳴。我不認為一部戲能讓所有人喜愛，就算是愛情劇都有分歧，但社會討論是必要的。
其實拍攝自己國家遭侵略的題材並非台灣獨有，美國冷戰末期有《美國淪亡記》（Amerika），挪威10年前也推出《占領區》（Okkupert），這類作品往往毀譽參半，有人嫌誇張，有人覺得不夠嚴重，反映的正是不同國民對未來的不安與焦慮狀態。
在台灣拍攝的《零日攻擊》，除有「太誇張」或「不夠嚴重」兩種批評，可悲的是還多了「政治宣傳」的指控，這源於台灣兩極化的政治對立甚至中國滲透，本劇以商業製作進行，市場接受度才是第一關，若被市場視為政治宣傳便是失敗，但若能引起討論，即使毀譽參半，也是一種社會連結、對話。
戰爭劇能發揮社會對話價值
但正因為有具像的作品，人們才能在對焦慮的理解或情感有對標物：有明確的戲劇、場面調度、畫面、場景，就有明確對標，判斷這是否符合想像。此對話過程會讓人們對議題有更深認識。沒有對話就缺乏連結，即使是對罵三字經這種最粗糙的互動也是社會連結，怕的是連最底線的連接都沒有。
要批評本劇為所謂「大外宣」或「大內宣」是很不智的，在這年代，如果一部戲只為單一價值觀發聲、貶抑其他聲音，會迎來巨大商業失敗。現在的自由民主信仰已高度深化，不論立場如何，沒人受得了「樣板劇」。
我已經50多歲，在我童年時還有很多愛國電影，當年在威權教育下，作為一個小學生，也被塑造成去尊敬、崇拜單一政治信仰，這在威權時代是成立的，但現在如果只有單一價值觀，沒辦法思考人性矛盾面貌，戲就會很難看。
對於那些戲劇根本還沒上線就能批評的聲音，我不得不懷疑是「別有所圖」，如果《零日攻擊》真的是政治宣傳劇，就會先在商業上遭遇巨大失敗，屆時要再攻擊都不遲。
戲劇讓社會有對集體焦慮想像的空間
《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雜誌有篇專文談《零日攻擊》，說「國家安全可能是最好的娛樂素材」，並認為台灣為全世界受威脅國家樹立典範。因國家安全是所有人都會關心的議題，作為娛樂素材，能廣泛引起關注，透過影集方式，透過娛樂方式，有機會凝聚人們共識，而且是民主的、對話的、可以對立爭執的方式。
台灣人之間彼此信任在降低、對話在減少，拍這部劇就是期待社會對話，甚至可以預期毀譽參半。台灣人經歷的和平的日子太長，對戰爭缺乏理解，缺乏想像，但又不太敢跟同事聊，怕被笑或被電。在這些對話很少的狀況下，需要建立對話場域。
無論是黑熊學院、壯闊台灣等民防組織推動課程很好，能讓擔心此事的人聚集，學習技術防範風險，這能凝聚讓我們的共同擔心，但不代表要完全一致，每個人對風險的判斷不同，但都認為應該做準備是一樣的。
有的聲音指控民防組織是在挑釁、製造恐懼、販賣「芒果乾」（亡國感），我就問「台灣受到的威脅機率難道是零嗎？」機率10%以下就不用談？只要有機率就有被談的必要，若再不做準備，就會暴露在措手不及的風險當中，遭受巨大衝擊。
刻意阻止對話的人，讓我擔心他們是否別有所圖？其實不必要特別去指控哪些（民防）團隊有什麼企圖，那都是在打壓別人心中合理的恐懼，更是試圖去切斷社會對話。
相關新聞：
零日攻擊線上免費看全網瘋找！一句「想做真正的台灣總統」收視炸裂…連BBC都發文：是宣傳還是警告？
零日攻擊 𝗭𝗘𝗥𝗢 𝗗𝗔𝗬 𝗔𝗧𝗧𝗔𝗖𝗞｜EP08 反分裂家庭預告
本文暫不授權媒體夥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