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颱暴風、豪大雨強降,導致淹水坍方頻傳,當極端氣候成為常態,臺灣的防災思維面臨全面檢討的關鍵時刻。每一次的災害,都在考驗城市韌性的運作能力;偏偏當發生災害導致停電,輿論焦點卻常被簡化為「為什麼不直接把電纜全部地下化?」台電公司從防災韌性工程角度,仔細比較電纜地下化的效益、風險與侷限,說明地下化並非萬靈丹,有些地區甚至會讓復電變得更困難、耗時,唯有適地適性才是根本解決之道。
一直以來,台電公司推動電纜地下化,多從「供電技術」與「供電需求」出發;但在極端氣候衝擊下,不少民眾轉而把電纜地下化視為防災保證之一。然而台電公司在多年實務經驗中卻看到另一個真相:並不是所有地方都適合地下化,地下化也不必然等同提升防災韌性,甚至可能適得其反。
台電發言人黃美蓮專業總管理師表示,最典型影響電纜地下化復原時間的災害便是淹水。以去年康芮颱風導致全國近百萬戶停電為例,全臺共計113處淹水災點,部分地下化區域因豪雨湧入地下管線,搶修人員平均多耗3~5天等待抽水完成、設備風乾後才能開始作業,復電時間自然被大幅拉長;反觀,今年樺加沙颱風導致花蓮馬太鞍溪堰塞湖溢流重創光復鄉,但因光復鄉電力供應多採架空線,巡檢人員可直接目視受影響供電線路,用最快速度於2天內恢復民生用電(平均1~2天)。

◎極端氣候下的城市電力韌性通盤規劃
臺灣是全世界高山密度最高的島嶼之一,多山地形一旦面臨強颱、豪雨來襲,土石流潛勢區、山區脆弱道路就容易出現沖坍,且地震斷層帶區域分布廣,採全面地下化線路設計,極可能導致前述地區在災害中遭掩埋或斷裂,反而使搶修及復電變得更艱難。
在日常維護及搶修上,地下化同樣面臨巨大挑戰。黃美蓮表示,比起架空線的巡檢只需目視即可找到事故點,地下化必須倚賴儀器逐段偵測,加上台電孔蓋須配合道路主管機關路平專案政策降埋,發生事故後尋找及開挖孔蓋費時(平均耗時約3.5小時),致平均搶修復電時間更久,更不用說遇豪雨淹水時,得先完成抽水、等待路線設備風乾後才能搶修,且搶修期間道路必須長時間交管施工,民怨自然隨之而來。

◎台灣地下化程度遠高於同為多颱的日韓
除了技術難題,地下化還牽涉龐大的評估建置與社會協調成本。台電公司估算,地下化造價約架空線的 8~12 倍,包含道路挖掘、管線埋設、人手孔與開關設備的興建,且城市人口密度越高,可能面臨「非工程問題」 阻力,包括人行道空間不足、變壓器落地帶來鄰避效應,甚至配合各地路平專案將孔蓋降埋,光是申請提升孔蓋的行政程序就可能耗時數日,這些都是沒被社會大眾看見的隱形成本。
黃美蓮強調:「電纜地下化並非韌性城市的萬靈丹,未來哪些地區適合採架空線、哪些適合走地下化,反而是綜合性的都市治理工程。」

許多民眾常拿臺灣與屢遭颱風侵襲的日本、韓國作為比較,甚至認為外國的月亮比較圓,總以為日韓的街景較乾淨為由,誤以為他們早已高度地下化,殊不知事實恰恰相反。根據台電公司調查,截至去年底,日本電纜地下化比例僅6%、韓國約21.3%,反觀臺灣統計至今年8月比例達47.9%,遠高於鄰近已開發先進國家。這也意味著,臺灣的地下化成果並無落後,反而超前,但面對未來,更需要兼顧務實與永續策略持續推動。
隨著地球暖化加劇,極端氣候帶來的考驗,乃至於每一次災害,都是對台灣公共建設的壓力測試。台電公司表示,架空線容易受外力影響,但維修迅速、成本低;地下化線路穩定、美觀,但遇淹水或禁挖政策時,搶修時間倍增,二種工法之間的利弊權衡,必須回歸到適地適性、因地制宜,方能打造最能承受災害的韌性電網與供電系統,讓停電不再成為颱風過後的集體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