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到深圳出差，偌大的機場，班機及旅客尚不多，使用率尚在成長。抵達的時候，想找行李車的自助投幣機，就是找不到。朋友說：「你不用找了，這裡沒有行李車的自助投幣機，機場雇有專門管理行李車的人員，旁邊那幾個穿制服的就是。」
這也帶來一些思考。以現代工業化及商業運作而言，大陸還在發展中。我們不應該、也不需要把已開發國家的經濟模式，全盤套用在自有一套運作規則、還在不斷演變的大陸。對於我們做創投的人來說，觀察這些差異、管理其所帶來的風險，並研究其中可以獲利的機會，充滿了挑戰及趣味性。
好比兩岸即將加入世界貿易組織（ WTO ），很多人討論中國未來的演變， 尤其對台灣未來的衝擊更是眾說紛云。我想，WTO 是個全新的平台，會創造許多新的合作模式，刺激我們產生更多新思維。
舉個例子來說，有一家國際大廠最近在大陸的市占率大幅提升，從原來的第六名快速跳到第三名。成功的關鍵，在於成功整合其在台灣、大陸及歐美的資源，讓產品掌握市場脈動並熱賣成功。
他們運用台灣及大陸的製造、軟體、顯示器及模組等人才，在兩岸進行設計及整合，然後在大陸首次發表，最後再把產品賣到亞洲其他地區及歐美。策略與以前不同。過去這家大廠都是在美國首度發表，然後再推到美國以外的地區，但現在大陸已經成為很多大廠測試新產品的第一個地區。除了市場夠大，更具備了相當的差異性。但是，真正引起我興趣的，是這家大廠所進行橫跨兩岸的資源整合。
一般產品週期推出大概可以分為六個流程：研發、製造、行銷測試、產品行銷、銷售及服務。大中華區已漸由一個概念，成為一個真正的市場，因此可以執行完整週期。但是，其中所用到的人才、資金卻都是跨區、跨國的。在這個全球性的供應鏈中，台灣不管在設計、研發、製造，甚至行銷的人才已有相當的實力，所以這家大廠在進行資源整合時，大量運用到台灣的長處，台灣在整個產品計畫中，具關鍵角色。
這種模式，打破了某些刻板印象。許多人認為，企業到大陸投資，只是為了降低成本，再把產品出口到全世界。這種概念簡化了台灣企業在大陸的形式，也讓大家擔憂台灣的產業因而空洞化。
然而，當這家大廠在市場取得空前成功時，受惠的不只是這家公司，包括台灣、大陸等地的相關企業，也都跟著獲利。簡單地說，這家大廠創造了一個三贏的局面。
其實，不僅這家大廠如此做，目前任何國際型的企業，包括易利信、摩托羅拉及德州儀器等，都朝這個方向發展。台灣的企業如宏電、光寶及鴻海，也都是如此，絕對不只是單純地把生產線移出去，「總部設在台灣，工廠移到大陸」這麼簡單。
過去，我們總覺得，台灣企業到大陸投資，台灣一定少了許多工作機會，而大陸多了許多工作機會。但事實不盡然，很多企業的布局是全面性的，考量的是前述價值鏈中那六項功能（研發、製造、行銷測試、產品行銷、銷售及服務），這種模式會創造出多贏的局面， 我把這種合作稱為「綜效關係」（ synergeticrelationship ）。
所謂的綜效關係，是讓台灣、大陸、外商等參與其中的企業，在各地都能根據利基創造就業機會，藉著互助各蒙其利。當企業成長，政府也能取得稅收，來照顧人民。這種合作模式讓每個參與者都能獲利，最後更因為產品又好又便宜，造福消費者。更進一步，這種各方都能受惠的綜效關係，也會產生一種長久的安定性力量，因為大家是相互依賴的合作關係，而非敵對關係。
目前也有許多產業存在著類似的跨國、跨區合作，例如液晶顯示器、數位影音光碟相關產品、無線區域網路、筆記型電腦、個人數位助理器，以及手機相關產品等，目前兩岸及國際間都有適度的分工，而這種分工是全球性的趨勢，台灣不能自外於趨勢。台灣企業一向靈活，在趨勢中不但沒有吃虧，反而創造了更多的周邊產業，以及更大的產值與就業機會。
如果，台灣把上一代或現一世代的技術或產品移到大陸，就必須研發更高階的產品，當新的任務來了之後，原來的團隊可能不夠了，甚至還要再雇新的人，新產品加入了新的功能，原來沒有這樣的技術及人才，必須再做更多的投資，如果台灣能夠維持這種持續性的提升，為什麼要擔心被取代？我們能不能持續保持研發能力、持續創新，才是該擔心的問題。
有人說，大陸就像大黑洞，台灣這麼小，資源一定會被吸進去，有空洞化或邊陲化之虞。我認為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既然我們不能忽視這個巨大鄰居的存在，我們就要更靈活、尋找自己下一階段的利基，不只要與大陸共存，甚至要善用之。
荷蘭人口只有一千五百多萬，芬蘭人口甚至只有五百多萬，但是他們的科技企業有全球布局，飛利浦、諾基亞都是世界一流品牌，產值驚人。台灣說小不小，人口二千三百萬，比荷蘭、芬蘭加起來都多。台灣工作人力素質高，聰敏勤奮，不只有現代思惟，更有幾十年來累積的世界觀和求生存的靈活性，應該更有自信。
當然有人會質疑：可是我們這個「鄰居」不太友善？我要說，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零和遊戲。去大陸投資設廠，如果只看表面，可能是台灣失掉五十個工作機會，大陸增加一百個工作機會。但是，如果更進一層來看，因為每個參與其中的人，都能因為互動及磨合而創造出更多的價值，創造出更多的工作機會、市場及稅收，整體價值是提升的，這就不是零和的遊戲。
不管在商場，還是政壇，競爭有時候是被視為零和戰局：勝利者只有一個。但是就如同諾貝爾獎得主約翰納許（ John F. Nash ）在《非零和的不合作賽局》」中所證明，競爭局面中一定有一種或多種的解決之道，讓競爭雙方或多方都可共謀其利。我想，兩岸若都能將經濟放在優先，政治放在後面，企業界自然會自己尋找最有生產力的方式，創造更多產值、獲利及稅收，結果可以對所有人都有利，為台灣、大陸創造雙贏，並帶來長久的安定與繁榮。
對於我們從事創投業的人來說，這種綜效關係會產生許多投資機會，尤其是跨兩岸、跨太平洋的合作模式愈來愈多，美國、台灣及大陸等地，將各自扮演不同的角色，我們創投業者可以促進、參與這種綜效合作關係，創造更多的商機。
{曾煥哲（ Joseph Tzeng ），華晶創投（ Crystal Ventures ／ CIVF ）執行合夥人，歡迎讀者來信交換意見jt@crystalventurecapital.com，若你要給華晶創投你的創業計畫書，請寄至：submit@crystalventurecapita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