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在田地主人的車庫進行，香噴噴的白米飯是前天剛從有機田收割、新碾好的白米，蔬菜是張家自己種植的地瓜葉、菜豆、空心菜、冬瓜和苦瓜，餐桌上的雞肉是張家自養的土雞，軟絲則來自附近的永安漁港。勞動之後直接在原產地享用，無可比擬的價值就是新鮮，而且食物里程幾乎是零。
兄妹倆都好認真地跟大人合作脫穀。
在我的兒時記憶裡，曾經有一片緊鄰著舊家後院圍牆的水田，黑夜裡總有響亮的蟲唱與蛙鳴鼓譟，交織著嘹亮或幽婉的小夜曲伴我們入夢。
水田在我讀國小低年級的時候被填平，住宅區如雨後春筍般拔地竄起，從那時起，造訪庭院的水蛇似乎逐漸稀疏，夜裡的重奏聲也因此削薄減弱。而二十餘年後的今天，附近更是高樓林立，工廠與賣場擁擠，只有一條流向新店溪上游，颱風時會淹水溢流的大排水溝，至今沒有太多改變。童年那片活生生的土地，成為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消失聲境。
然而，那時只是與水田比鄰居住，我還未曾下過水田做過農事。
---
七月下旬的週六早晨，趁著日頭尚低，隨夏日陽光作息的我們已離開新竹，循著濱海公路經新豐往北，進入桃園縣新屋鄉。
坐在副駕駛座的我，翻看著一本地圖集，尋找陌生的地名──槺榔村。閱讀地圖，直覺桃園縣跟南邊比鄰接壤的新竹縣最大的不同就是滿布的埤塘。先民為留住水源而在桃園台地上開闢埤塘，使得這個千湖之鄉，成為北台灣最大的米倉。
我們前往的新屋鄉是桃園縣最大的農業鄉鎮，將參與手工割稻體驗的槺榔村自然田農地灌溉水源，來自附近一處十甲大的埤塘（桃園大圳第十二支線）。我試著在腦海簡單描繪這個近海的、有許多埤塘的農耕聚落圖像。
從台15號寬闊路面轉進一條曲折小巷，左右張望著，預期中應該出現的「插秧標示牌」卻付之闕如。只能根據十分簡潔的地址，與像詩句般更簡潔的門牌，開始在田間縱橫的小徑「迷失」。
附近的稻田早已插秧或至少翻過土了，田間忙碌的幾個人看來都只是當地人，手工插秧的田地到底位在何處呢？
兩度問路，終於來到三合院後方，與這次手工割稻的「綠活設計勞動合作社」朋友們相遇。
挽起衣袖，來割稻吧！
正好是工作中小歇的片刻，一早就開始工作的小朋友們在豔陽下曝曬久了，已躲進田邊有樹蔭遮蔽的溝渠旁觀看小魚，打撈著半個手掌大的河蚌。
阿德接過一位休息中的夥伴手持的小鐮刀開始彎腰割稻。喜愛昆蟲的小咕嚕，剛開始揮舞著自製的捕蟲網，在翻完土的農地上奔跑，追逐蜻蜓和蝴蝶，當我也借到小鐮刀開始練習割稻，小咕嚕見了便將捕蟲網擱置在田埂趕來幫忙。
小瑀魚也拿著小鐮刀體驗割稻，儘管許多大人都很擔心她會不小心割到自己的小腿，她還是堅持要自己嘗試。
因為手工割稻，我們不時與美麗的小椿象驚喜相遇。
割稻的過程每有驚喜。幾株稻桿間就藏著一窩鷦鶯飼育幼雛的巢；小咕嚕不時向我播報著：發現幾隻躲在稻子頭的小蟾蜍跳出來、稻桿裡藏匿著許多美麗的椿象和優雅的小瓢蟲、擅長狩獵的蜻蜓在頭頂上盤旋巡弋；……有時，他也因小昆蟲的吸引而分心，展開著小小的探險去。
一三二天，歡喜收成
在與他們會面之前，我僅從朋友貼出的網路連結得知是一個勞動合作社的手工割稻體驗。最近愛上跟孩子們一同工作的我隨興寫了e-mail去詢問，得到合作社經理芳瑜「歡迎參加」的回信。
「綠活」的成員多半來自台北，是一群對於有機耕作與自然農法感興趣、認同土地健康與糧食安全的重要性，並且認真學習及推動友善土地耕作的主婦聯盟和自然步道協會成員。因為去年（二○一○）地主提供了土地，支持他們實現夢想，並且找到兩位當地的資深農友願意擔任「田間管理員」，在過往施藥與化肥的慣行農法結束之後，今年首度在新屋的土地上樂當假日農夫。
他們從春寒料峭的三月體驗了【春分】插秧，並每週造訪，持續記錄著秧苗進駐自然田後的成長與演替。經過端午時節，每株稻桿都「大肚子」；節氣【芒種】（六月六日）開始到【小暑】（七月七日）之間，水稻依照插秧時間早晚先後開花，每天早上九點稻花開始張嘴，十一點左右全開，下午兩點左右閉合；而在插秧過後約一百三十二天的【大暑】歡喜收割。
可愛的鷦鶯竟然在稻穗間結了一個巢，飼育牠們的小雛。
他們計畫以自然農法，不耕土、不除草，不施農藥、肥料，僅在年底收割前灑下綠肥—白花三葉草與田菁種籽，希望持續以手工耕作涵養健康的農地，也讓台粳九號與台中秈十號的水稻秧苗在這片土地上逐漸馴化，留下能適應土地環境與氣候變遷的種子。
而另一片實施有機農法的田地則以不施農藥、化肥，僅施腐熟有機肥的方式，以人工插秧機插秧、割稻機收割，生產有機米，作為支持合作社營運的收入來源。
「綠活」長遠的願景，不僅是耕作體驗，他們也認真學習，融入農村生活，期望能參與當地埤塘與農村文化的保存。
「綠活」的朋友熱心告訴我們，小朋友如果願意來田裡跟爸媽一起割稻，那麼他們一定會更喜歡插秧的趣味。因為插秧時田裡會放滿水，一面插秧一面可以玩水、玩泥巴，因此鼓勵小咕嚕和小瑀魚，二期稻插秧時一定還要再來，體會插秧時「倒退著走路」的趣味。
割稻進行到一半時，兩位專業農夫評估中午前無法將所有稻穗割完，擔心午後若有對流雨，已割下的稻穗淋到雨會比尚未收割的稻穗更難處理，於是先搬來脫穀機，開始同步進行脫穀。
那是一台四面圍著蚊帳、柴油引擎發動、轟隆作響的骨董脫穀機。不割稻的一組人輪番抱起一束一束的稻穗送去脫穀機將穀粒打下，另一組人則學著將打完的稻草一束束捆綁豎立田間曝曬。
咕瑀兄妹幫忙收集一捧捧稻穗送去脫穀機，四歲半的瑀魚常被她抱著的那捧稻穗遮得看不見小臉蛋。
方才割稻時，農夫先生曾提醒我們割下的稻穗要注意長度盡量整齊一致，擺放時要一把一把相互交疊，可增加脫穀時的效率。果然在脫穀的時候專業與否立見分曉。看似簡單的割稻，也有著不能疏漏的環節與細則。
小朋友們都喜歡幫忙收集稻穗送去脫穀機，也不顧接近正午時頭頂的太陽多麼熾烈，勤快地來回著，一捧接一捧地傳遞，直到進屋休息的夥伴叫喚大家。在柴油引擎上覆上稻草，才回去午餐。
０食物里程，備感新鮮
午餐在田地主人張家兩位伯父的車庫進行，香噴噴的白米飯是前天剛從有機田收割、新碾好的白米，蔬菜是張家自己種植的地瓜葉、菜豆、空心菜、冬瓜和苦瓜，餐桌上的雞肉是張家自養的土雞，軟絲則來自附近的永安漁港。這餐由張家的女士們從一早忙碌張羅的午飯，勞動之後直接在原產地享用，無可比擬的價值就是新鮮，而且食物里程幾乎是零（註）。
我可能過很久很久之後都將難以忘記新碾的米煮成白飯，初入口時那股混合著香軟、鮮甜的口感與陌生到無言以對的滋味了。
午間烈日當頭，即使躲在屋簷下吹著風扇，仍覺得早上工作的汗水化為一身的黏膩。
午後兩點半，小咕嚕和阿德無意間發現田間的泥土裡有好幾株慈菇與水稻共生，原來水田裡無水的時候，生命力很強的慈菇依靠著地下莖仍能存活。
農夫伯伯說，其實慈菇只需採集無性生殖的側芽就能夠種植，於是阿德和小咕嚕挖了好幾株慈菇回去，打算增加庭院陶盆裡的水生植物多樣性。
在我的兒時記憶裡，曾經有一片緊鄰著舊家後院圍牆的水田，黑夜裡總有響亮的蟲唱與蛙鳴鼓譟，交織著嘹亮或幽婉的小夜曲伴我們入夢。
水田在我讀國小低年級的時候被填平，住宅區如雨後春筍般拔地竄起，從那時起，造訪庭院的水蛇似乎逐漸稀疏，夜裡的重奏聲也因此削薄減弱。而二十餘年後的今天，附近更是高樓林立，工廠與賣場擁擠，只有一條流向新店溪上游，颱風時會淹水溢流的大排水溝，至今沒有太多改變。童年那片活生生的土地，成為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消失聲境。
然而，那時只是與水田比鄰居住，我還未曾下過水田做過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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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旬的週六早晨，趁著日頭尚低，隨夏日陽光作息的我們已離開新竹，循著濱海公路經新豐往北，進入桃園縣新屋鄉。
坐在副駕駛座的我，翻看著一本地圖集，尋找陌生的地名──槺榔村。閱讀地圖，直覺桃園縣跟南邊比鄰接壤的新竹縣最大的不同就是滿布的埤塘。先民為留住水源而在桃園台地上開闢埤塘，使得這個千湖之鄉，成為北台灣最大的米倉。
我們前往的新屋鄉是桃園縣最大的農業鄉鎮，將參與手工割稻體驗的槺榔村自然田農地灌溉水源，來自附近一處十甲大的埤塘（桃園大圳第十二支線）。我試著在腦海簡單描繪這個近海的、有許多埤塘的農耕聚落圖像。
從台15號寬闊路面轉進一條曲折小巷，左右張望著，預期中應該出現的「插秧標示牌」卻付之闕如。只能根據十分簡潔的地址，與像詩句般更簡潔的門牌，開始在田間縱橫的小徑「迷失」。
附近的稻田早已插秧或至少翻過土了，田間忙碌的幾個人看來都只是當地人，手工插秧的田地到底位在何處呢？
兩度問路，終於來到三合院後方，與這次手工割稻的「綠活設計勞動合作社」朋友們相遇。
挽起衣袖，來割稻吧！
正好是工作中小歇的片刻，一早就開始工作的小朋友們在豔陽下曝曬久了，已躲進田邊有樹蔭遮蔽的溝渠旁觀看小魚，打撈著半個手掌大的河蚌。
阿德接過一位休息中的夥伴手持的小鐮刀開始彎腰割稻。喜愛昆蟲的小咕嚕，剛開始揮舞著自製的捕蟲網，在翻完土的農地上奔跑，追逐蜻蜓和蝴蝶，當我也借到小鐮刀開始練習割稻，小咕嚕見了便將捕蟲網擱置在田埂趕來幫忙。
小瑀魚也拿著小鐮刀體驗割稻，儘管許多大人都很擔心她會不小心割到自己的小腿，她還是堅持要自己嘗試。
因為手工割稻，我們不時與美麗的小椿象驚喜相遇。
割稻的過程每有驚喜。幾株稻桿間就藏著一窩鷦鶯飼育幼雛的巢；小咕嚕不時向我播報著：發現幾隻躲在稻子頭的小蟾蜍跳出來、稻桿裡藏匿著許多美麗的椿象和優雅的小瓢蟲、擅長狩獵的蜻蜓在頭頂上盤旋巡弋；……有時，他也因小昆蟲的吸引而分心，展開著小小的探險去。
一三二天，歡喜收成
在與他們會面之前，我僅從朋友貼出的網路連結得知是一個勞動合作社的手工割稻體驗。最近愛上跟孩子們一同工作的我隨興寫了e-mail去詢問，得到合作社經理芳瑜「歡迎參加」的回信。
「綠活」的成員多半來自台北，是一群對於有機耕作與自然農法感興趣、認同土地健康與糧食安全的重要性，並且認真學習及推動友善土地耕作的主婦聯盟和自然步道協會成員。因為去年（二○一○）地主提供了土地，支持他們實現夢想，並且找到兩位當地的資深農友願意擔任「田間管理員」，在過往施藥與化肥的慣行農法結束之後，今年首度在新屋的土地上樂當假日農夫。
他們從春寒料峭的三月體驗了【春分】插秧，並每週造訪，持續記錄著秧苗進駐自然田後的成長與演替。經過端午時節，每株稻桿都「大肚子」；節氣【芒種】（六月六日）開始到【小暑】（七月七日）之間，水稻依照插秧時間早晚先後開花，每天早上九點稻花開始張嘴，十一點左右全開，下午兩點左右閉合；而在插秧過後約一百三十二天的【大暑】歡喜收割。
可愛的鷦鶯竟然在稻穗間結了一個巢，飼育牠們的小雛。
他們計畫以自然農法，不耕土、不除草，不施農藥、肥料，僅在年底收割前灑下綠肥—白花三葉草與田菁種籽，希望持續以手工耕作涵養健康的農地，也讓台粳九號與台中秈十號的水稻秧苗在這片土地上逐漸馴化，留下能適應土地環境與氣候變遷的種子。
而另一片實施有機農法的田地則以不施農藥、化肥，僅施腐熟有機肥的方式，以人工插秧機插秧、割稻機收割，生產有機米，作為支持合作社營運的收入來源。
「綠活」長遠的願景，不僅是耕作體驗，他們也認真學習，融入農村生活，期望能參與當地埤塘與農村文化的保存。
「綠活」的朋友熱心告訴我們，小朋友如果願意來田裡跟爸媽一起割稻，那麼他們一定會更喜歡插秧的趣味。因為插秧時田裡會放滿水，一面插秧一面可以玩水、玩泥巴，因此鼓勵小咕嚕和小瑀魚，二期稻插秧時一定還要再來，體會插秧時「倒退著走路」的趣味。
割稻進行到一半時，兩位專業農夫評估中午前無法將所有稻穗割完，擔心午後若有對流雨，已割下的稻穗淋到雨會比尚未收割的稻穗更難處理，於是先搬來脫穀機，開始同步進行脫穀。
那是一台四面圍著蚊帳、柴油引擎發動、轟隆作響的骨董脫穀機。不割稻的一組人輪番抱起一束一束的稻穗送去脫穀機將穀粒打下，另一組人則學著將打完的稻草一束束捆綁豎立田間曝曬。
咕瑀兄妹幫忙收集一捧捧稻穗送去脫穀機，四歲半的瑀魚常被她抱著的那捧稻穗遮得看不見小臉蛋。
方才割稻時，農夫先生曾提醒我們割下的稻穗要注意長度盡量整齊一致，擺放時要一把一把相互交疊，可增加脫穀時的效率。果然在脫穀的時候專業與否立見分曉。看似簡單的割稻，也有著不能疏漏的環節與細則。
小朋友們都喜歡幫忙收集稻穗送去脫穀機，也不顧接近正午時頭頂的太陽多麼熾烈，勤快地來回著，一捧接一捧地傳遞，直到進屋休息的夥伴叫喚大家。在柴油引擎上覆上稻草，才回去午餐。
０食物里程，備感新鮮
午餐在田地主人張家兩位伯父的車庫進行，香噴噴的白米飯是前天剛從有機田收割、新碾好的白米，蔬菜是張家自己種植的地瓜葉、菜豆、空心菜、冬瓜和苦瓜，餐桌上的雞肉是張家自養的土雞，軟絲則來自附近的永安漁港。這餐由張家的女士們從一早忙碌張羅的午飯，勞動之後直接在原產地享用，無可比擬的價值就是新鮮，而且食物里程幾乎是零（註）。
我可能過很久很久之後都將難以忘記新碾的米煮成白飯，初入口時那股混合著香軟、鮮甜的口感與陌生到無言以對的滋味了。
午間烈日當頭，即使躲在屋簷下吹著風扇，仍覺得早上工作的汗水化為一身的黏膩。
午後兩點半，小咕嚕和阿德無意間發現田間的泥土裡有好幾株慈菇與水稻共生，原來水田裡無水的時候，生命力很強的慈菇依靠著地下莖仍能存活。
農夫伯伯說，其實慈菇只需採集無性生殖的側芽就能夠種植，於是阿德和小咕嚕挖了好幾株慈菇回去，打算增加庭院陶盆裡的水生植物多樣性。
專業農夫伯伯說，稻穗要交叉疊放，方便後續脫穀工作進行。
自然田實行自然農法，不除草，因此水稻始終與其他植物動物共生，共享土地的一切，直到熟成。
午餐前，利用稻草將脫穀機的引擎妥善覆蓋，充分顯示莊稼人愛物惜物的智慧。
水田伴生植物—水丁香正在開花。
阿德在田間練習捆綁稻草曬稻桿的時候，我蹲低了姿勢，巡視著早晨收割和脫穀之後的土地，撿拾脫穀機滿溢時散落地面的稻穗和穀粒。早上體驗過手工收割稻穗，總覺得掉落的一粒一穗都是糟蹋，然而「綠活」的朋友告訴我說，掉落的稻榖就留給鳥吃、留給野鼠和小昆蟲吃吧！想想也有道理，維持土地的生命力與生物多樣性，不就是當初在此施行自然農法的最終目的嗎？我也逐漸能理解撿拾不盡的稻穀得與更多自然中的生命分享，而感到釋懷。
日落前劃下句點
下午三時，「綠活」的朋友也陸續回到田間，一面繼續進行脫穀，一面分頭收割著早上沒割完的稻穗。小咕嚕和小瑀魚則很認真地幫忙著割稻和收集稻穗。隨著陽光西斜，氣溫不知不覺從燠熱逐漸下滑轉涼，大家的合作似乎更加有默契，一邊談話一邊割稻的速度也愈發起勁。
下午四時，早上幫我們指路那位開著耕耘機的專業農夫先生也熱心加入手工割稻行列，霎時如有神助，直立的稻穗幾乎是幾分鐘內便整片倒下消失，所有的人似乎都受到鼓舞，卯足了勁、動作加快起來。他說，這個聚落的大人幾乎都從很小的年紀就要幫忙家裡割稻（是兒時辛苦的勞務），有了割稻機之後幾乎沒有人再用手工割稻了。
隨著最後一握稻穗倒下，環顧著自然田的我，想起午間離開田邊時望著剩餘半個田地的稻穗，田間管理員伯伯推測以我們割稻的速度今天可能還割不完，建議先把割下的稻穗完成脫穀就好，過兩天再找時間來收割。沒想到我們竟然合力完成了割稻的工作。
所有的大人小孩開始合作整理稻穗送去脫穀，終於趕在太陽掉下天際線之前全部脫穀完成。
阿德在田間練習捆綁稻草曬稻桿的時候，我蹲低了姿勢，巡視著早晨收割和脫穀之後的土地，撿拾脫穀機滿溢時散落地面的稻穗和穀粒。早上體驗過手工收割稻穗，總覺得掉落的一粒一穗都是糟蹋，然而「綠活」的朋友告訴我說，掉落的稻榖就留給鳥吃、留給野鼠和小昆蟲吃吧！想想也有道理，維持土地的生命力與生物多樣性，不就是當初在此施行自然農法的最終目的嗎？我也逐漸能理解撿拾不盡的稻穀得與更多自然中的生命分享，而感到釋懷。
日落前劃下句點
下午三時，「綠活」的朋友也陸續回到田間，一面繼續進行脫穀，一面分頭收割著早上沒割完的稻穗。小咕嚕和小瑀魚則很認真地幫忙著割稻和收集稻穗。隨著陽光西斜，氣溫不知不覺從燠熱逐漸下滑轉涼，大家的合作似乎更加有默契，一邊談話一邊割稻的速度也愈發起勁。
下午四時，早上幫我們指路那位開著耕耘機的專業農夫先生也熱心加入手工割稻行列，霎時如有神助，直立的稻穗幾乎是幾分鐘內便整片倒下消失，所有的人似乎都受到鼓舞，卯足了勁、動作加快起來。他說，這個聚落的大人幾乎都從很小的年紀就要幫忙家裡割稻（是兒時辛苦的勞務），有了割稻機之後幾乎沒有人再用手工割稻了。
隨著最後一握稻穗倒下，環顧著自然田的我，想起午間離開田邊時望著剩餘半個田地的稻穗，田間管理員伯伯推測以我們割稻的速度今天可能還割不完，建議先把割下的稻穗完成脫穀就好，過兩天再找時間來收割。沒想到我們竟然合力完成了割稻的工作。
所有的大人小孩開始合作整理稻穗送去脫穀，終於趕在太陽掉下天際線之前全部脫穀完成。
紮稻草、在田間曬稻稈。曬乾的稻草將會收集起來，製作稻草人。
下回我們再見面時，這批自然農法種植、手工收割的稻子已經是碾好的新米了。
駛出三合院曬穀場之前，張家的阿姆打包了米苔目和鹹湯、新鮮的空心菜和冬瓜，讓我們帶回家。小咕嚕和小瑀魚對於待了一整天，情味濃厚的三合院顯得十分依依不捨，於是我們約定好下回插秧時再來造訪。
驅車離開槺榔村，駛入一筆一觸漸濃漸深的暮色與輕徐的晚風中。
勞動之後的疲倦感，在安靜坐下的時候，才緩緩地攤開與湧現，如暗夜般靜默籠罩。小咕嚕和小瑀魚幾乎是即刻沉睡，我咀嚼著一日之間土地上勞動的簡單對話，隱含著每個人的自然觀、土地哲思與情味，一如初嘗新米的滋味，將在往後的日子，緩緩浸潤與回甘。
註：食物里程─指食物從生產者送達消費者口中的運送距離。在過去的農業社會中，因為保存與交通的自然限制，食物多為在地生產、在地消費。但隨著社會型態的改變，食物的生產集中化與工業化，無論運送過程或食品加工，都使食物送達消費者口中的里程數大為增加。
阿德將新屋自然田割稻、脫榖時落進雨鞋裡面的稻穀與慈菇一起種在花盆裡，不到一週，看似枯乾的慈菇已經冒出綠油油的新葉，而稻穀接觸了濕潤的泥土也迅速發出秧苗。完稿前收到來自芳瑜的信：「手工收成的稻穀前兩天經過試輾，已經開始出貨。」雖然未能參與後續曬穀與試碾的過程，我卻對於品嘗最短食物里程、最短儲藏時間的新鮮稻米充滿嚮往與期待。
-台灣綠活設計勞動合作社http://www.greenlifecoop.org.tw/
-新屋鄉農耕 http://www.greenlifecoop.org.tw/mbusiness01.html
〈本文選自卷一，曾琳之 整理〉
作者：孟琬瑜
攝影：陳理德
出版：白象文化
書名：工作，野度假：親子工作假期另類教育實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