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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別的海洋 擱淺的漁港 P.128

惜別的海洋 擱淺的漁港 P.128

彰化縣王功港,十月的一個午後,一對來自雲林縣箔子寮漁港的夫婦,正在耐心地整理著他們的「漁網」(台語:希望)。漁夫說:「六輕到雲林以後,施工填土,轟聲大作,漁區的魚都被嚇走了,商船停泊在外頭,常常是漁船一下網,漁網就被卡壞了。」

在他的眼中,雲林的漁業眼看就要瓦解,為了擺脫六輕的陰影,夫妻倆決定相偕北行,他們打算長期在彰化王功靠港,告別家鄉那段「模糊的海岸」。

順著路旁溼黑的淤泥,我們來到了彰化的王功漁港,港內正在進行清港工程,據說,這項工程已經進行了好幾個月。王功漁港每年積泥差不多兩尺深,而且愈積愈高,無法消去,每到退潮時分,漁船就無法進出。為了順利作業,漁船必須掌握漲潮的時刻,盡速出海下網捕撈,之後趕緊回航,否則就必須等待下次漲潮時才能回港,這樣急促的作業方式是漁民的不便,也是漁港的悲哀。每到黃昏的退潮時分,王功漁港就露出它的真面目,放眼所及,所有的漁船擱淺在港底,呈現出寂靜而略帶怪異的景氣,村民把這樣的港叫做「候潮港」,漁船的等候反映了人為建設的盲點。

而在台東的大武港,漁港淤積的情況同樣存在,「差不多快一個月沒有出海捕魚了。」一位漁民這樣描述他等待的心情。


防波堤高度不夠 漁港難逃淤積命運

台東縣的大武漁港,早期原是一片天然的海坪,後來為了要提供大陳島義胞一處生存的基地,政府從民國四十幾年起,進行漁港建設,但建港過程卻是一波三折。成大教授郭金棟說:「工程做好之後的第一年,來了一次颱風,把漁港工程破壞掉,之後又陸續修復兩、三次,卻都不成功。最近兩三年,地方政府開始延長防波堤,但是因為防波堤高度不夠,漁港還是走上淤積的命運。」

勉強尚能使用的大武漁港,在今年秋天遭到連續兩次颱風來襲,港嘴完全被漂沙給堵住,而這兩次颱風也同時堵住了漁民的生計。

「現在小船有辦法出去(捕魚)嗎?」記者問。

「沒辦法出去了,出去都用拖的,用怪手拖。已經沒辦法了,就算拖出去,船底也都被磨破,現在都沒人敢出去捕魚了。」一位漁夫感傷地說著。

台灣由於東北季風盛行,促使海流帶動大量的漂沙由北往南移動,移動的過程中,一旦遇上漁港或類似的突堤,就會將漂沙阻擋在突堤北邊,同時造成突堤南邊的海岸因沙源補充不足,而發生海岸侵蝕作用。國內部分學者將這種現象稱之為「突堤效應」。

專家表示,任何突出海岸的工程或多或少都會產生這種突堤效應,但是如果海岸工程規畫不當,後果往往不堪設想。漁港嚴重淤積,漁船無法出港,不過是這種效應引起的眾多後果之一。

突堤效應在東北角的和美漁港表現得相當明顯,和美漁港因為積滿漂沙,早已成為廢港,而緊鄰和美漁港南邊的金沙灣海水浴場也不再有金沙,漁民說,金沙灣的沙全漂到和美漁港去了。

台大地理系教授張長義則認為,海岸管理的缺陷與決策錯誤有極大關係。「政府沒有考慮到當地的海流和地形,就貿然興建和美漁港,造成今天的局面。不應該建設的地方設漁港,是非常不智的做法。」

一位大武漁港的漁民告訴記者,漁港是政治的產物,和漁民生計或權益根本扣不上關係。「每次選舉都有人提出漁港的問題啦!每次都是幾千萬元把你(選民)玩弄一下,好像在騙小孩一樣啦,我們鄉下地方比較好騙,這次選上了,下一選舉時再來騙。」漁民的看法是,政治人物以興建漁港為選票的誘餌,但是建造漁港的後果,卻又陷他們於無法出海作業的命運。惡質的選舉文化帶動興建漁港的風潮,但不負責任的政治手段造成漁港工程屢建屢敗,台灣就在這種政治力量大於一切的運作下,被建設成一個「廢港」博物館,隨手拈來,盡是失敗的例子。

除了和美漁港,耗費十幾億元新台幣的新竹南寮漁港也有同樣的慘痛經驗

清大教授李雄略指出:「新竹漁港大約在民國七十一年動工,民國八十年完工,以十年的時間做起來之後,我們發現漁港阻斷了漂沙的南下,於是南邊開始侵蝕,北邊開始堆積,整座漁港發揮不出功能。後來,新竹市政府把海堤延伸,原來是為了要救它,所以把北堤延伸出去,結果卻造成南邊更快的侵蝕,整個沙灘和防風林都不見了。」學者在民國八十二年呼籲市政府要注意這件事,但未獲重視,政府還是把海堤向外延伸出去,愈延伸的結果,破壞愈嚴重,漁港沈積日重。

目前,台灣地區大大小小的漁港共計二百三十個,若是連各型商港和軍港一併算入,台灣的海岸平均每六公里就有一個港口或碼頭;如果再加上動輒上千公頃的沿海工業區和新市鎮,海岸線幾乎可以用「滿目瘡痍」四字來形容。

台灣島民看不到天然海岸

海洋學者楊肇岳表示,台灣整個海岸線的破壞已非一日之罪,人們只要由飛機上向下望,可以得到證據鮮明的印象,由高空下望,島嶼國的台灣島民看不到天然海岸,僅能見到人造的消波塊,一片灰與黑,沒有綠意、沒有色彩,只有粗糙的水泥印象。漁港也是灰色的,但這座灰色的漁港無法便利海上作業,僅能記錄政治的痕跡。

花蓮鹽寮海邊原有一大片沙灘,如今卻是卵石和消波塊充斥的所在,這樣的巨變同樣導因於鹽寮漁港的興建。

每到天氣不錯的時候,鹽寮地區的民眾就到海邊撿拾鵝卵石,準備一袋一袋地賣給建商。在這裡,我們仍然看到海岸管理的了無頭緒。面對無魚可捕的窘境,當地居民對海岸進行二度遺棄,他們以一公斤兩塊錢的價格,將海岸一吋吋地賣掉,這是島民告別海岸的另一種方式。

公共電視台《我們的島》節目本周播出《惜別海岸》;《今周刊》與公視合作,先行刊出專題報導。

播出時間:十二月二十日(日)晚間七點至七點三十分

十二月二十一日(一)晚間十一點至十一點三十分

十二月二十二日(二)下午三點至三點三十分

(北部地區公共電視頻道 53,其他地區請洽詢各地有線電視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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