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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祖面前耍刀槍 P.114

媽祖面前耍刀槍 P.114

台語有句俗諺:「三月瘋媽祖」,對台中縣大甲地區數十萬媽祖信徒而言,每年農曆三月的大甲媽遶境進香,不僅是生活習俗的一部分,更是精神生活的重心,只要到了農曆三月,眾信徒的心,就像激盪在一股莫名的狂熱之中。不過,近年來隨著主事者的用心,媽祖進香活動愈辦愈大,政治力的介入也似乎愈來愈濃。

特別是今年,先是新任鎮瀾宮董事長顏清標積極推動宗教直航(專題報導見《今周刊》第一二二期),復又在下屆總統熱門人選連戰、宋楚瑜、陳水扁、許信良等「四大天王」合力拉抬下,這場民俗宗教活動,在漫天的香煙及震耳的鞭炮聲中,更充斥著濃厚的政治較勁煙硝味,而大甲鎮瀾宮顯得愈來愈政治了。

根據鎮瀾宮本身的文獻資料顯示,大甲媽遶境進香活動已有百年以上歷史,只不過當初進香的地點並非現在的新港奉天宮,而是北港朝天宮;而且,昔日的進香活動非常神祕,不像現在大肆宣傳,以文化觀光節名義廣招國內外觀光客。

全台最大政治宗教大舞台

不過十多年前,一場單純的宗教之旅,卻因與政治有異曲同工的「人爭」因素,險些引發宗教論戰。七十六年間,大甲鎮瀾宮不僅組團前往福建莆田湄洲媽祖廟「謁祖」,隔年並將進香地點由北港朝天宮改為新港奉天宮;之後隨著進香規模的擴大,逐漸成為全台最大的宗教盛事,不僅成了民俗學者研究的重要題材,甚至成為政治人物不敢輕忽的角力舞台。

同屬媽祖廟,何以大甲媽要到北港進香呢?站在北港朝天宮的立場,大甲媽是朝天宮的分香或分靈,甚至大甲媽到朝天宮進香,就像女兒回娘家一般,不過,這樣的說法,對大甲媽信眾而言,無疑是貶抑大甲媽在其心中神聖無上的崇高地位,因此,這種說法,非但大甲地區媽祖信眾無法接受,甚至為此還使兩廟關係交惡。

當地信眾強調,大甲鎮瀾宮已有兩百多年歷史,而大甲媽前往北港進香的歷史不過百餘年,顯見鎮瀾宮早已有「開基媽」,而且開基媽是來自湄洲,是從湄洲分靈的,只不過因為大甲鎮瀾宮立廟時間較北港朝天宮晚,而且北港朝天宮建有媽祖聖父母殿,在早年時局動亂時,大甲媽無法回到湄洲進香,才到較為資深的北港朝天宮進香。

不過,以全台媽祖之首自居的北港人,對其北港媽的崇聖亦有所堅持,早年在大甲媽啟程進香前,北港人均主動組團到大甲以迎接「姑婆」為名請大甲媽回「娘家」,令大甲媽信眾心裡頗不是滋味,原先到北港朝天宮媽祖聖父母殿的「謁祖」儀式,非但改名為「祝壽大典」,進香活動中最重要的「割火」也改稱為「交香」,甚至考慮將「進香」一詞改為較為其他中性名詞,一切動作,只為澄清大甲媽不是來自北港媽,進香更不是回娘家。


湄洲謁祖提高信眾自尊心

同樣是媽祖的信眾,兩廟之間多年來卻為「名分之爭」而暗中較勁不已。大甲媽信眾不甘被視為北港媽的分靈,民國七十六年十月,兩岸宗教界同時藉慶祝媽祖升天成道千年之際,鎮瀾宮搶先前往福建莆田湄洲進香;而當年政策仍處不明確狀況,大甲媽能否順利到湄洲誰也說不上,但為了名分之爭,廟方仍毅然而然捧著媽祖神像經由日本大阪轉飛大陸,成為全台第一個到湄洲進香謁祖的媽祖廟,同時也迎回媽祖廟分靈神像一尊、壽山石雕刻龍紋玉印一枚、香爐一個、天上聖母香火一個、神杯一副,自此,大甲鎮瀾宮信眾自尊心十足提升。

不過,這趟單純的宗教交流,在早年政治未完全開放時期,主事者仍為這次的活動賦予高度的政治意涵,回台後不僅直言湄洲媽祖廟已在文化大革命時期遭破壞,現今台灣任何媽祖廟都比湄洲媽祖廟資深外,進香團團員並倡言大陸人民生活水準確實很差,官方資料更強調鎮瀾宮媽祖前往湄洲進香,是為使該宮媽祖與媽祖廟神像互通神靈,使該宮香火更盛,並祈求國泰民安、國運昌隆,三民主義早日統一中國。

在搶先完成大陸進香取得法統地位後,大甲鎮瀾宮董事會在七十七年決議將「北港進香」改成「遶境進香」,此舉立即引起北港朝天宮的反彈,建議將遶境進香改為「遶境北港進香」,但未被鎮瀾宮接受,北港方面憤而批評鎮瀾宮「數典忘祖」、「背祖」,鎮瀾宮則行文要求朝天宮聲明鎮瀾宮絕非朝天宮分靈而來,否則決取消北港進香之行;當時因雙方各執己見、互不相讓,加上同時間新港奉天宮董事會造訪鎮瀾宮,表達歡迎大甲媽到奉天宮遶境進香,最後,已有百年歷史之久的宗教活動,遂因人為因素而告中止,自此,大甲媽不再到北港朝天宮「進香」,取而代之的是新港奉天宮的「遶境進香」。

在捨棄北港改到新港遶境進香後,大甲媽信眾終於走出了「回娘家」的陰影,遶境進香活動規模愈辦愈起勁,氣勢排場也愈加講究,而成為三月瘋媽祖中最具代表性的宗教盛典。

信徒改選大會媽祖面前動干戈

沈忍了數十載,大甲媽信眾雖然好不容易擺脫北港媽的包袱,但隨著社會的急遽發展,人們的心中也愈顯得空虛,許多人都借重宗教力量獲得精神上的寄託與解脫。就實質面來說,鎮瀾宮的香客日益增多,香油錢亦是水漲船高,龐大的經濟活動引來各方的覬覦,因此,雖然大甲鎮瀾宮解決了名分之爭,但立場不同的利益團體,卻為龐大的經濟利益爭得水火不容,因宗教而引起的槍擊事件更是時有所聞。

多年來只要到了信徒代表大會改選時期,當地警方就如臨大敵,甚至在信徒代表大會上,立場不同的雙方不惜在媽祖面前大動干戈,信徒代表大會往往淪為武力展示會;有人更戲稱,在鎮瀾宮改選的會場上,警方的火力甚至遠不及利益交戰雙方的火力。

今年年初,延宕多年的董監改選之爭,仍舊籠罩在黑槍陰影下,信徒代表大會上,雙方人馬不惜在會場翻桌對罵,險些當場演出全武行,著令在場戒備的警方提心弔膽;之後,再經幾番的波折延宕,甚至對簿公堂後,在野勢力最後不斷運作,並推出台中縣議長顏清標角逐董事長,才迫使以王金爐為首的老派勢力交出主事權。

近年來,逐漸在台中縣嶄露頭角的顏清標,在出掌鎮瀾宮董事會後,立即展現出強烈的企圖心;加上與北港朝天宮關係匪淺的前省議員曾蔡美佐,與顏過去在省議會頗有交情,因此,在顏出任大甲鎮瀾宮董事長後,朝天宮與鎮瀾宮雙方即展開互動,甚至有人開始倡議鎮瀾宮也考慮重新更改回到北港遶境進香,雙方關係似有解凍之勢。但未來大甲媽究竟是否重回北媽進香,即使「大甲媽沒太多意見」,其信眾顯然會有些名分上的意見,未來能否成行,除了看媽祖的意見外,主事者的意見恐怕更是關鍵。

另一方面,繼七十六年十月轟動兩岸的宗教交流後,顏清標先前也以鎮瀾宮董事長之名,積極推動由台中港直航大陸湄洲的宗教直航,並獲台中縣政府及地方人士的熱烈支持與回應,雖然顏清標一再強調「政治的歸政治、宗教的歸宗教」,但看在交通部及陸委會等主事單位眼中,宗教直航涉及兩岸政策,雖然不是單純的以宗教掛名,但任何人都了解這絕不是件單純的宗教事件,而是百分之百的政治事件。看在其他廟宇眼中,鎮瀾宮積極在兩岸宗教議題搶上頭彩、爭第一,確實也是很夠「政治」的。

媽祖遶境進香政客入境造勢

鎮瀾宮的政治味還不僅於在推動宗教直航議題上,由於台灣民間信仰媽祖甚篤,不論是北港媽、大甲媽、新港媽,只要是媽祖,就是民眾精神倚重的神祇。其中,大甲媽的遶境進香活動,更是規模最大的宗教盛事,光是媽祖聖駕啟駕當天,一、二十萬人同時湧入大甲鎮,將整個大甲鎮擠得水泄不通,而其後八天七夜的遶境進香活動,所到之處也盡是萬人空巷,這對於急於籠絡人心的下屆總統角逐人馬而言,自是不可輕忽的舞台,也因此,當顏清標向連戰、宋楚瑜、陳水扁及許信良等四人發出邀請函時,四陣營幾乎可說是不假思索欣然應邀前來,給足媽祖及信眾面子。

在以前鎮瀾宮主事者原本是較重視國民黨陣營,不過,民進黨執政的台中縣政府,為了不讓國民黨專美於前,特別以地方政府的身分參與這次的大甲媽遶境進香活動,並擴大為大甲媽祖藝術季,讓身兼台中縣議長的顏清標爭得些許主導權,避免縣長廖永來押寶的陳水扁在會場中淪為配角。

因此,在起駕當天由台中縣政府主辦的媽祖之夜,幾乎成為阿扁的造勢之夜;相形之下,在民進黨陣營中頗為吃憋的許信良,只得尋求自力救濟,全程參與八天七夜的進香活動,擴大對各階層的接觸,以時間換取空間,並盼以誠心感動媽祖,讓他總統大夢能如願以償。

相較於陳水扁與許信良,連戰及宋楚瑜似乎在這場政治角力場上占了不少優勢,以副總統之
尊參與盛會的連戰,受邀主持媽祖聖駕入轎安座大典,安座完成的同時,天空更飄起被形容
象徵風調雨順的細雨,被擁連人士認為是項吉兆與神蹟。

連戰有天恩賜寵,但宋楚瑜則再度顯示出他的超人氣,由於宋向來與顏清標頗具交情,原本因女兒車禍不克前來的宋,也不惜連夜趕抵,並參與燃放媽祖起駕的「起駕炮」。由於民間盛傳政治人物只要能點燃任何一發起駕炮,即能政運亨通,宋楚瑜能以一介平民百姓的身分點燃起駕炮,也予人相當高度的政治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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