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的夏山學校( Summerhill School )， 是世界教育史上的一個傳奇，也是個大家耳熟能詳的名字。
然而，就如台灣森林小學等諸多理念學校與官方一直摩擦不斷，甚至至今仍未能取得合法地位一樣，夏山學校與英國政府間的關係也並非總是平靜無浪的。事實上，在過去十年裡，夏山歷經了與英國教育當局最激烈的對抗期，校方甚至一度面對可能被迫關門的嚴酷挑戰，雙方因此對簿公堂。
自由和民主是核心教育精神
這場對抗在今年三月底正式畫下休止符，夏山學校大獲全勝，這個勝利，不僅給了夏山一個自由發展的護身符，對所有支持開放教育的人們也是個極大的精神鼓舞。今年十月上旬，代表夏山來台參加開放教育研討會的教師伊恩‧渥德( IanWarder )， 特別接受本刊專訪，介紹夏山的教育理念以及該校與英國政府抗爭的過程，讓我們有機會一窺事件的全貌。
今年恰好走過第八十個年頭的夏山學校，最核心的教育哲學是「自由」和「民主」。當初尼爾創辦這所學校，主要是因為不滿強制高壓和填鴨式的教育方式，希望提供一個機會讓學生「在沒有恐懼的環境中成長」，並且以「自我管理式學習法」，鼓勵學生認識並發展自己的興趣。
自開辦至今，夏山的教育信念從來沒有動搖過。該校學生從六歲到十六歲都有，所有的教職員生都共同住在校區內，不論是課堂守則或是生活公約，都是教職員和學生共同制定出來的。學生有權利決定自己要不要去上課，並且在不違反他人自由及學校公約的前提下，從事他們自己喜愛的各種活動。學校沒有任何一科必修課，也不會保留學生的出席和成績記錄，但會為有學習障礙的小孩提供特別的一對一教學輔導。
除了專門處理校規的「事務會議」( General Meeting )外， 夏山還有一種獨特的「法庭會議」( Tribunal Meeting )。所有夏山社區內的不滿和衝突，都可以提出來在法庭上公開討論和解決，不論大人或小孩一人都有一票，獲得最多票的決議就會被公布施行，師生也必須共同遵守。
也許有人會質疑這樣的自由和民主，是否會導致學生的學業成績低落或是行為出軌。對此，渥德強調，「結果恰好相反」。事實上，在過去八十年中，夏山從沒有碰觸過學生吸毒的問題，也從未出現過任何一個未婚媽媽，相較於英國社會日益嚴重的青少年問題，夏山學生表現可說是個奇蹟。
自律性學習不分年齡
在學習成就上，夏山學生的表現也在水準之上。雖然不是每個學生都會參加英國的 GCSE 學習檢測，在一九九五年到一九九八年的四年間，參加該檢測的三十五名夏山學生， 得到 A+ 到 C 的平均值為四六％，超過了世界紀錄的平均值四二．七％。
渥德表示，雖然學生有權不去上課，但多數學生都會去上課，有些學生每堂課都會到 在課堂之外，他們聚會、討論公共事務、遊玩、做工藝、玩音樂、使用電腦，也會花不少時間自己看書，這證明了只要有足夠的機會，孩童也能建立出一般人在大學才會學到的自律性的學習態度。
另一件有趣的事情是，在夏山現今的六十名學生中，有三分之二以上都是外國學生，其中有十三位日本人、九位台灣人和一名韓國人。渥德認為，這是因為這些地區的教育問題或升學壓力特別嚴重，所以學生才會願意遠赴重洋到夏山就讀。
可惜的是，夏山的種種成就，顯然沒有被戴了「偏光眼鏡」的英國教育當局看見。在過去十年內，夏山經歷了一連串、幾乎是一年一次的嚴苛評鑑。渥德指出，每一次評鑑之後，官方未必會做出公開的審查報告，但一定會向夏山提出一連串的「改進建議」。
不敵社會壓力 英國政府認輸
針對改進健康及安全措施、改善課程安排等官方建議，夏山都虛心地接受並改進，但他們拒絕接受其中三項糾舉，包括增加學生的上課率，以及將學校廁所分離，讓男女學童與成人都有各自專用的廁所區，同時校方也反對督學所做的「夏山使學生將懶惰誤認為自由」的評斷。
夏山校方認為，自由選課制度正是夏山教育的核心精神，督學不僅沒有注意到學童的學習成就和各項自發的學習行為，也忽略了一名教師對五名學生的比例，遠遠比大多數英國學校來得優越的事實﹔夏山校區內共有三十間廁所，全部的教職員生只有七十五人左右，而且彼此都很熟悉，實在沒有分離廁所的必要。
此外，對夏山的師生而言，整個審查過程充滿了痛苦、壓力等負面經驗。在一九九九年三月，有八名偵查員在夏山連續觀察了三天，許多學生被偵查員以不禮貌的態度質問，有兩個女生甚至指證，他們被偵查員跟蹤，偷聽他們的談話，種種令人不快的偵查行為，引起了不少學生的情緒反彈。
由於督學表明若夏山不能改善學生的課堂出席率就將關閉學校的態度，迫使尼爾的孫女、同時也是該校目前的負責人左伊‧瑞海德( Zoe Readhead )一狀告到英國的獨立學校法庭，要求英國教育當局改變這項決定。
此項消息傳出後，立即引起英國社會及媒體的高度重視，兩位著名的人權律師以打折扣的方式義務幫夏山打官司，多名教育學者加入支持夏山的行列，夏山的校友們也紛紛聲援母校。曾在夏山就讀過的美國影星羅貝卡( Rebecca De Mornay)在給法院的聲明中指出，在夏山學校的經驗對她日後的發展有重大的影響，關閉這樣一所學校無異是一項罪行。
由於社會壓力太大，今年三月正式開庭數日後，英國教育部即要求庭外和解，他們同意對夏山撤銷三項糾舉，表明政府部門認同尼爾教育理念為一種有效教育方式的立場，將對該校的評鑑回覆到四年一次的舊制，訴訟過程中夏山學校的一萬五千磅(約七十七萬新台幣)費用也全數由英國政府支出。
夏山的勝利讓全球的學者為之歡欣鼓舞，在台灣有志教改的人士們分享這份喜悅的同時，心裡最期盼的，應該是台灣理念學校的春天也能早日到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