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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勞樸實」哲學 淪為工安意外根源

「勤勞樸實」哲學  淪為工安意外根源
工廠排放的廢氣與濃煙,常是汙染周遭環境的元凶。

蘇哲仁、林瑩秋

產業動態

攝影.吳東岳

764期

2011-08-11 15:14

《勞基法》通過後,台塑內部口耳相傳一則「高層」談話,說「法條」一條條就像「木條」, 木條之間一定有縫,法務的工作就是「找縫」,有縫才能做事……。

一九五○年代,在工業委員會召集人尹仲容力邀下,王永慶一腳踏進了塑化業;之後又積極跨足醫療、鋼鐵、生技、教育等多項產業。王永慶令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勤勞樸實」的經營哲學,以效率與成本控管著稱。不過,在要求高效率和低成本的同時,卻也伴隨著漠視工安、苛扣員工、製造汙染等糾紛,引來未善盡企業社會責任的批評。

台塑集團從一九九八年開始陸續有人退休,二○○二年之後的幾年進入退休高峰期,但退休員工卻三、五人一組,向公司追討補發退休金,問題就出在台塑集團的「夜點費」。

過去台塑會提供夜間輪值員工麵包或點心,後來改以現金發放,叫「夜勤津貼」。但一九八五年《勞基法》上路後,台塑將「夜勤津貼」改名為「夜點費」,規避《勞基法》,不列入退休金計算。

 

苛扣退休金遭多名離職員工告上法庭


根據台塑資深員工轉述,《勞基法》通過後,內部口耳相傳一則「高層」談話,說「法條」一條條就像「木條」,木條之間一定有縫,法務的工作就是「找縫」,有縫才能做事。

而工會幹部也透露,當時王永慶還找了一些法學教授、退休法官、執業律師等「法律專家」來做規畫、評估,把原薪資拆成薪資、獎金、補貼等各種名目,重新分配各名目的占比,「夜勤津貼」在那之後就變成了「夜點費」。

因為換上新名字,「夜點費」就不列入退休金計算,勞工因此為這十幾或幾十萬元告公司,而且幾乎是十告九贏,但台塑始終不肯鬆手,寧願告一件賠一件,只有少數高階員工的夜點費特批計入退休金,於是這樣的勞資糾紛、民事官司就沒完沒了,直到二○一一年都還持續進行中。

十方聯英法律事務所合署律師陳三兒,這幾年經手的案件至少有五十組。他也問過台塑員工,既然勞方十告九贏,台塑為什麼不乾脆像中鋼「通案處理」,全部列入退休金計算,省下訴訟費。但內部員工告訴他,公司高層曾明確表示「不當歷史的罪人」,要就打官司決勝負,反正集團內養了很多法務人員,這是他們分內的工作。

另一個例子是長庚醫院的「拆帳式薪酬制」,以門診量、年資與論文發表數來權衡醫師報酬,醫師在業績壓力下拚命看診,讓長庚醫院一舉拿走全國半數健保給付額度。醫院還將主治醫師視為「合夥人」,要求主治醫師全額負擔健保費,總計在十五年內,就溢收近七、八億元的健保費。而醫改會今年也指出,林口長庚一般、加護病房因人力不足,護士需要壓縮時間、快速工作,個個像「戰鬥陀螺」,血汗指數高居全國醫學中心榜首。

除了人力成本控管衍生勞資糾紛不斷,台塑仁武廠、前鎮廠、台化龍德廠、台塑化六輕廠到美國德州廠,都發生過環保、工安事件,惡名昭彰。

 

汙染環境遭國際組織頒「黑星球獎」


台塑仁武廠在二○○二年開始洩漏二氯乙烷、氯乙烯、 苯及氯仿等有毒物質,一直到○九年才被要求提出汙染整治計畫;一九九八年也曾因為將廢棄汞汙泥運送到柬埔寨掩埋,引發國際關注;一九九○年,美國聯邦環保署指控台塑德州廠生產二氯乙烯,多年來多次違法排放危險性廢棄物……。這些不良紀錄,還不包括近期六輕廠一年燒七次的工安意外。

發生工安意外,輕則燒毀部分廠房,重則造成員工死傷,甚至波及鄰近住戶,造成環境汙染與健康危害。二○○五年,勞委會點名台塑集團是前五大高職業災害企業;二○○九年, 德國倫理暨經濟基金會(Foundation Ethics & Economics)更將「黑星球獎」(Black Planet Award 2009)頒給台塑關係企業,理由是「台塑持續進行危害社會及生態的行為」,並特別指出「台塑是台灣十大汙染者之一,台灣大約二五%的溫室氣體可能都來自台塑集團」。

對於台塑這個高危險汙染集團,台灣難道無法可治?

雲林縣政府環保局賴東鴻科長指出,每一次六輕發生工安意外,他們都在第一時間派人採樣、送檢,然後依《空汙法》、《廢清法》、《水汙法》對台塑集團開罰,「但再怎麼罰,也只是數千、數萬、數十萬元地罰,最高只罰一百萬元。」與台塑四寶每年獲利千億元以上相比,這樣的處罰根本毫無感覺。

賴東鴻說,如果環保局對台塑集團同一工安事故未限期改善、連續三次開罰一百萬元,最後都被台塑法務訴願撤銷後面的兩次處分;而且環保局員工不過四十二人,忙不過來,委外採樣的處罰,也都被駁回;加上六輕採樣檢出的物種有幾百種之多,超級複雜,但只要法律沒規範到的,即使超標、有害也罰不了他們,「台塑集團的法務實在太厲害了,要鬥法,公務員根本鬥不贏他們!」

 

上述這些問題,早已存在數十年,但台塑集團打法律擦邊球、鑽法律漏洞本事一流,不肯拿出誠意用「企業社會責任」解決問題。

 

我們肯定王永慶對台灣經濟發展貢獻卓著,帶來很多就業機會,但他畢竟「是人不是神」,過去為追求最低成本,忽略工安、環保等「外部成本」,造成今天各種令人遺憾的結果。

 

德國倫理暨經濟基金會對台塑集團的指控或許嚴厲,但絕對值得大家省思:「當世界逐漸以追求利潤為決策或發展的唯一考量時,你們(台塑)與許多擁有權勢者一樣,選擇站在人類與環境的對立面,並支配了人們的生活。你們以一種極端自利與無視法律的態度,為了滿足自我的貪得無厭而汲汲營營。你們摒棄了倫理道德,甚至寧願讓地球成為一顆黑色星球。你們所展現的,正是無情殘忍與自私自利。」

 

認識黑星球獎
 

黑星球獎(Black Planet Award)是國際民間組織德國倫理暨經濟委員會(ethecon)所頒發的獎項之一,主要譴責破壞地球生存環境的人,與這個獎項相對應的是藍星球獎(Blue Planet Award),用來表彰拯救地球的人。

 

德國倫理暨經濟委員會於2004年創立,從2006年開始,每年3月進行藍星球獎與黑星球獎的國際評選,其中黑星球獎的歷年得主包括:
 

  • 美國孟山都公司董事會與主席(2006)

 

  • 瑞士雀巢公司董事會、主席與主要股東(2007)

 

  • 美國Xe/黑水國際軍事公司之所有者與管理者(2008)

 

  • 台灣台塑集團管理負責人與所有人王氏家族(2009)

 

  • 英國英國石油公司的股東與管理者(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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