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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一點鬥爭 做到死也甘願! P.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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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獅的怒吼,子夜的狼●,蝮蛇的嘶鳴,烏鴉的啼叫,激海雄風的怒號,寡鴟孤雉的悲鳴哀嘯,乃至地獄幽魂的一切嗷嘈,都併作一聲兒發自我這淒楚靈魂落得我神志茫茫渺渺,啊!寧不知我這怛惻胸懷的慘痛,絕非是平常的言語可表!」

這首絕望宣言,取自塞萬提斯《唐吉訶德傳》的一節。此般情景來述說九二一大地震,地殼運動造成地牛翻身,山崩地裂,屋塌人亡,形容震央南投縣,最恰當不過。但,塞民在描繪十七世紀西班牙社會面,創構一個「夢幻騎士」懷著理想主義──有許多苦難打算去解救,許多冤屈願意去伸雪,許多非法情事要矯正,許多弊竇要改良,許多債務要清理……卻在世俗世界,嚴酷地受到折損;這位唐吉訶德套印在南投縣長彭百顯身上是更恰當不過。

一場往生法會,地方派系恩怨浮上檯面

九二一凌晨一時四十七分,南投的地牛大翻身,十三鄉鎮市受創慘重,彭百顯漏夜召集一級主管假縣立體育場成立「震災處理中心」因應救災工作,上午七時陪同行政院蕭萬長院長搭乘直升機探視災區,隨後又陪同李總統勘災,中央委員一波波到南投縣,才驚覺震災嚴重性。中央沒有碰過這樣大的巨震,地方也沒有處理過這樣大的災情,為了先搶救傷亡,彭百顯兩天未闔上一眼,食不下嚥,聲音啞了。經總統府高層首長會報,陸續成立「南投前進指揮所」、「九二一震災推動委員會」,南投救災工作始逐步在奧援下展開,所有人力都投入搶救工作。

九月二十五日,為了一場為往生的法會,把彭百顯與地方政治勢力的恩恩怨怨浮上檯面。由於南投縣死亡人數高達七百餘人,連戰副總統希望彭百顯能擴大舉辦法會,以超渡亡魂,安定民心,經民間「頭七」的法事後,救人的工作大致可告一段落,陸續即進入災民安置與家園重建工作。當時彭在衡度擴大舉辦法會事宜,有關場地擇定上,經他反覆思考決定在縣立體育場,然體育場堆滿救災物資與部分災民帳篷,因此在商請國防部與災民能暫時搬遷,直升機移駕到民德營區起降,俟九月二十八日,頭七法會後,再復原。此舉,立即引來南投縣議長鄭文銅率眾向彭百顯興師問罪,並推了縣長一把,說他「無血無眼淚」。此事因九二六的六‧八級餘震而改變法事地點。

劉三琦點名批評彭百顯

九月三十日,彭百顯提出「災民依親」安置構想,籲請外縣市親友能暫時收容安置災民,以便加速南投重建與減輕縣府餐飲支出負擔、社會秩序堪虞問題;同時彭百顯提出透過 BOT 規畫南投縣一處為「台灣龐貝城遺跡」, 以供國際觀光與吸取震災的教育意義。反對勢力和部分災民又說,彭百顯「沒血沒眼淚」,要強迫災民「遠離家園」。彭百顯的建議則獲前台灣省長宋楚瑜呼應,認為現階段應該將人口疏散到未受災的地區,以減輕受災縣市的負擔。

十月一日,行政院副主計長劉三琦點名抨擊彭百顯,指責南投縣府與鄉鎮市嚴重不合,導致救助金發放緩慢,中央已核發二十二億元,彭只發出九億元。對此,彭百顯籲請「中央不要介入地方政治的惡鬥漩渦」;縣府承辦人員不滿地說,在救人階段,大半鄉鎮市村里都癱瘓了,會報傷亡人數找不到基層負責人,由縣府委派運送的棺木送至鄉鎮市公所被拒收發放,也不敢簽具死亡證明,縣府要求公所提報災民名單、物資需求及各項資料也沒回報,資料不齊全;待中央撥款進行重建工作,鄉鎮市公所的「功能」又回復了!

由這三個案例,正說明彭百顯陷入地方派系惡鬥,政黨嚴重杯葛漩渦中。潛在原因必須回敘彭百顯的從政歷程來觀察才能一窺究竟。在民國七十九年立委選舉前,彭長期為黨外時期、民進黨創黨後,擔任長期經濟幕僚,提供經濟金融建言、提供總質詢文稿給民進黨立委;七十九年,出身文化大學銀行系主任,連任三屆立委,在立法院期間,是頂尖的預算專家,民進黨經濟金融台柱。八十三年台灣省長選舉,出任陳定南競選省長總幹事,發行「省長兌券」募款,引發國民黨驚恐;八十五年總統大選,擔任彭明敏競選副總幹事,選後,國民黨高層透過管道邀請彭百顯能加入連戰內閣而被婉拒。

選縣長與林宗男結下梁子

八十六年,彭百顯決定參加南投縣長一役,因與民進黨另一參選人省議員林宗男競爭,初選失利,宣布退出民進黨。彭、林原本就結下梁子,在彭百顯參選第一屆立委時,他掌控民進黨南投縣黨部,林宗男因土地弊案接受偵訊時,縣黨部函發黨員要求「掃除黨內垃圾」,這正出於非法情事的矯正及其政治潔癖。當年十二月,彭百顯在國、民、無黨籍夾殺下,異軍突起,當選南投縣長,打破南投縣國民黨五十年執政的局面,彭至此陷入國民黨派系、民進黨及無黨籍的無情打擊。

彭百顯一上任,首先面對的局勢是南投縣議會正副議長改選,國民黨籍議長鄭文銅尋求連任,即直指縣長介入議會選舉,府會肇端引爆。接著縣政府提報八十七年度預算,曾是立院預算專家向來憎惡國民黨慣有之小型工程的合款,大筆一揮刪除一億七千萬元該筆預算,立即引發議會及鄉鎮市長全面反撲;議會也回原槍,刪除城鄉新風貌、日月潭改造、文化園區、自行車專用道等二十億元,該筆預算幾乎是推動縣政的總支出,因南投縣一年總預算約一百三十餘億元,其中公務人員人事費約八十五億元,占三分之二強。連有線電視「縣府頻道」作為縣府之政令宣導,都是由彭百顯自己創立之「新南投基金會」籌募支付其經費。

小型工程配合款是跨黨派藩籬的敏感議題,有如蜂窩,亦是新任縣長與議會和諧的指標。如果縣長讓步,議員們就會認為縣長滿實際,自會組一道高牆保護他,不愁預算與政策推不動。彭百顯理想主人的個性就是要掃除弊竇,當議會的抗爭壓力愈大,他就會以更大的能量來抑止,像刪除議會預算之舉。府會關係惡化,牽動鄉鎮市長加入政治鬥爭,在震災過程,彭縣長確實揮不動國民黨系統鄉鎮市村里之動員,而基層系統四處向中央投訴,中央怪縣府,因此彭百顯才感慨說:賑災「少一點鬥爭,做到死也甘願!」

1.彭百顯籥請中央不要介入地方政治的惡鬥漩渦。(軍聞社)

2.彭百顯當選南投縣長,打破國民黨五十年縣政局長,至此也與地方派系結下樑子。(攝影/黃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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