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片光明到保守審慎，投資大眾對電信產業的看法，似乎已經和過去大不相同。最近，易利信傳出將要裁掉三萬名員工，儘管現在各行各業都在裁員，三萬人仍是個非常驚人的數字，在這樣的狀況下很多人不禁疑惑，究竟要如何看待電信產業的前景？電信業不景氣的狀況到底何時方休？
電信產業可以區分成兩種，我們先來看第一種，也就是傳統的基礎型電信業者。除了產品本身的成本以外，這些業者必須負擔很大的人事服務成本，這些龐大的人力對業者形成的沉重壓力，舉凡易利信、摩托羅拉、朗訊都遭逢相同的問題。
我們稱電信產業為一種公共服務產業，和瓦斯、水、電力這樣的產業類似，是一種民生必需品。公共服務產業有幾個特性：因為要配合的周邊作業很多，所以一定需要長期性的投資；為了供應給數量眾多的使用者，因此對標準的要求十分嚴格；還有都具備獨占或寡占的經營模式。但是若談到第二種電信產業，稱之為加值型電信服務業，那麼就有些不同了。
基礎型電信業偏重在語音服務部分，操作容易，即使不識字的人，只要會撥號碼打電話就可以，可說是男女老少都懂得使用。加值型電信業則是對特定族群做服務，例如經營商業上的用途，或是有些人會需要網路上的服務、資訊的代管等等，根據不同族群的需求來做加值服務。基礎性的電信業能夠代表一個國家的開發程度，一般而言，只要有超過五○％的人口使用率，就應該算是已開發國家了。台灣有六○％的使用率，美國大約是七○％左右，不過，到了一定的普及程度之後，這個比率就不可能再往上了。
因此，基礎型電信業能夠發展的空間越來越小，現在需求還能上升的地方，大概只剩下印度、中國大陸，或是一些非洲國家，業者想要業績成長顯得日益困難。印度的電信普及程度只有一○％，中國大陸也只有百分之十幾，所以西門子在印度做得很大，摩托羅拉則以大陸為主攻市場，這些地區仍有很高的需求。
傳統的覆蓋率已經太高，又加上加值型的電信業者來勢洶洶， 提供 IDC、B2B、網路，讓大家的期望變得更高，如此一來，基礎型的業者高速成長前景的確不樂觀。一台舊的 PSTN 電話交換機，至少有十到十五年的壽命，在已開發國家很難有新增市場的業務進來，而且近兩年來價格急遽掉落，對營收來說更是重大打擊。所以轉型到加值型這一塊，是電信業能否長遠經營的關鍵。
大家觀察電信服務生態時，會注意到加值型的電信服務有兩種類型，一種是必要的，另一種則是可有可無的。何謂必要的呢？像是商業上用的，資料庫性的網路，或是郵件信箱的提供，都是使用者一定會需要的。而所謂有無皆可的就像沒有特定目的的網路，大多數的人只是隨意瀏覽、逛一逛，網站的存在對他們而言根本無所謂，就算消失了也沒關係。
現在很多電信服務網站，漸漸開始想要收費。航空、貨運這類族群公司的串聯，以及通匯服務系統，已經開始有收費行為。 往後發展租車、旅館等 B2B 公司，旅遊業者幫人買機票、訂旅館等等，會形成一個收費的經營模式，在未來幾年會越做越精緻，讓用戶也會心甘情願地付費使用，形成收費業者成長迅速，而無法收取到費用的網路就會消失了。
因為長期以來，大家一直習慣於免費的網路資源，剛開始一定會有不肯付費的狀況發生。在這段調整適應的時間，業者必須盡快釐清哪些資訊會是必需的，在先前一波達康公司瓦解時，有很多專業人才流到作收費性質的網路公司去，增強資訊內容，假以時日，消費者最後必定願意付錢，這些公司也就能慢慢浮上台面。
剛剛提過，基礎型業者遇到經營的瓶頸，都希望能轉型到加值型的領域去，但是做起來很不容易。過去思科能成長得這麼快，正是因為思科是加值市場裡最主要的供應商，幾乎占了思科所有的業務。其他的傳統業者想跳進來分享，都無法占到太大的比率，舉朗訊來說，這部分只占其總體的三％，可以看出轉型是個艱難的挑戰。
思科這幾年全球都有六○％以上的成長，就算在今年這樣的不景氣之下，我們第一季還成長百分之六十幾，第二季也成長五五％。加值型的業務量其實不減反增，這從我們對頻寬的要求不斷增加可以看出來。達康公司之所以會一下子猛烈跌落，是因為有些加值建設完成時，發現功能被誇大，並不是屬於必需的，而是可有可無的。所以可有可無那一塊，幾乎在一瞬間被淘汰了，市場開始追尋供需平衡的時點。
我和一些投資分析者討論現在的情勢，他們認為，這現象就像是一塊大石頭掉進水裡，剛開始濺起的水花很高，接下來又下沉得很深，然後再度往上反彈修整。如此反覆地上下震盪，直到漸漸趨於平靜、平衡，就會變成很健康的成長。尤其現在電信面臨大革命的變化時，」石頭理論」一定會出現。問題是，這種震盪要經過多久的時間？之前彈得太高，目前掉得太深，大家看這段過度反應的期間意見不一，從十二個月到十八個月都有。
不過，我們知道有幾樣東西進來電信產業之後，能夠產生讓震盪平靜下來的功效，以及一些趨勢能夠加速讓震盪盡快結束。 第一個就是 VOIP，傳統的 PSTN 系統已經老舊，想要更換改變的人很多，但 VOIP 在大家的認知裡仍不夠完備，所以都不敢輕易嘗試。在電信服務業的成本分配中，設備的採購只占百分之十幾，管理和維護的人員成本卻很高，如果 VOIP 能夠完備，在人的成本方面就可以節省很多。傳統業者如中華電信必需請幾萬個人，而一旦 VOIP 能做得讓大家放心，就可以用極少的人來管理。發展 VOIP 的挑戰很多，在使用人數少時可能沒問題，但是到了一億人使用時，就不確定能否依舊運轉順暢。畢竟一個國家人口超過一億人的很多，所以網路何時才能夠提供完善的服務，這是很大的考驗。若能通過這個考驗，電信市場將會讓業務大換血，要做許多新的投資和規畫，屆時就是一個新的契機。
同樣的，大家看 VOIP 何時才能代替 PSTN， 也有很大的出入，三年、五年甚至更久，每個人的定義不同。思科試著讓替代的腳步加速，滿幸運的是，我們在大陸這個大市場經歷過實戰經驗，吸引當地很多的用戶。如果不經過實戰，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問題，需要多少容量。大陸政府有一個期望，他們要一口氣跳級到VOIP，因為他們不想花錢在 PSTN， 所以他們傾全力發展 VOIP， 全世界最大的VOIP 網路，就在中國大陸。
去年我們花了上百人在中國大陸，一有問題馬上解決，一直在更新版本，來來回回好幾次之後，品質也越來越穩定。剛開始客戶在使用 VOIP 時會說：」我現在網路發生問題，但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或是發生無法收費的狀況，變成讓人免費打電話，還有因為系統的設定，一旦收費機制出了問題，連帶讓整個網路都跟著當掉。要排除以上這些困擾，只有一個方法，就是我們要改善到讓問題永遠不出現，過去兩年多來問題已一一解決，當然全面性地取代現有的交換還會有一段時間。我們預計，在未來兩三年內，會有幾億人口同時用網路打電話，只要問題能夠解決，電信業將會出現大翻身。
第二個能夠讓電信震盪平靜的東西，是很多在短期內可以做的事情。思科一直在促進企業資訊的善用，使管理、運用更方便，成本也能下降。舉例來說，我們最近把同事的手機都換成同一系統廠商，最大的好處是網內互打比較省錢。我們還和廠商談，以公司作擔保，連質押費都不用了，實行之後，一個月就可以省下六十萬元的電話費。
更進一步，我們還希望公司電話和同事的手機能夠網內互打。雖然公司電話系統和手機系統是不交叉的，我們想辦法，讓電信服務業者可以認定公司的電話總機，只要用公司總機打同事手機，就可以歸類至網內互打。或是手機在公司範圍收到的部分為室內電話，出去超過公司範圍就變為手機電話。我們正在嘗試各種的可能性，希望能夠降低成本。
諸如此類，思科在加速做這些事情，電信公司也在配合我們做，我相信這方面的嘗試會讓電信業務往上提升，一年之內應該可以做到。
第三個東西則要回到我們先前提過的，網路區分為可有可無和必需的。必需的部分一直在增加中，過去我們一直在鼓勵業者加強這一段，但是以前別人認為沒有這麼重要，因為當時.com 公司很紅，不用考慮得這麼周詳。 現在達康公司的人員開始流向一般實體企業，這些人幫企業在網路建構上省下很多錢，再加上整個產業環境為了圖生存，在壓力的驅使下反應勢必變快，這部分進行得很迅速，我想只要三到六個月的時間就能完備。
所以，到底需要多久震盪才會穩定，全看我們的努力到底有多快。努力到某個程度時，電信業者要懂得抓時點，否則景氣突然好轉，頻寬建置又來不及。總之，業者難免得經歷幾番上沖下洗，才能漸漸平靜，方向是不會錯的，只是看誰能夠熬過這段時間。熬過的人必有光明坦途，不行的人就只能掉下去消失了。
現在的網路人才很多。我們可以看到，網路公司的興起有幾個很大的貢獻，其一是讓網路知識變得更多、更充足，另外則是他們仍舊相信，很多最新的技術和趨勢是有價值的，一定能夠取代傳統，只是過去網路公司的經營模式有些錯誤。這些人進入傳統產業，幫公司做 e 化，和公司是如魚得水、相輔相成的。 企業 e化做得好，對市場變動的反應就會快，遇見不好的狀況時解決力也更強，業績跟著上升，這是健康的。如果這一波景氣低迷下來，企業沒有倒的話，它會更增加e 化的決心和力量，剛好又搭配上網路人才釋出，產生的加速性也會讓震盪期縮短。
原先在新知識發展或是新公司出來的時候，因為景氣很好，所以創投閉著眼睛就把錢拿出來，連投資對象到底做什麼都不清楚。現在創投也變得小心精明了，想要得到資金的挹注，就必需把自己的知識變成有價值的，市場化的程度更專精，不再只是天馬行空的構想。所以現在的知識比起過去是更實用的，非常時期才會出現這種去蕪存菁的效益。
除了以上種種觀點，最後我從一個宏觀的角度來看，電信產業的平衡點究竟何時出現。無論多不景氣，某些國家和地區並沒有放棄對新知識的嘗試，歐美在嘗試三 C，日本在試 e 化的商業模式，大陸則努力發展 VOIP，而且是舉國投入，從政策和金錢上支持。可以預見，這些國家將會創造出很實用的知識，也會吸引更多的知識加入，培養出很多科技公司，創造非凡的商業價值，這部分也是一個加速的重點。這些國家成功之後，其他國家也會敢於改變，如此一來，全球對電信通訊的信心能夠增強，不再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總而言之，電信產業不可能走回頭路，電信業者必需想出新的契機來存活，不斷投資、更新，現在只不過是短期的挫折，長遠來看一定有無限榮景。雖然樂觀者看一年，悲觀者看三年，中間有所差距，但是根據資金不滅定律，資金總會有適當運用之處。能經過這段時間考驗的，就是好的公司、好的整合、好的體質，將來一定能吸引大量的資金投入，不可能被淘汰。而且越是優良的公司，吸金的狀況會更明顯，因為大家經過此番教訓會害怕，只敢把錢集中在某幾家好企業身上。經由這些觀察和判斷，我相信無論如何，震盪的時間不會太久的。
(孫永祥為思科台灣分公司總經理，電子郵件信箱為 lasun@cisco.co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