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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名店「上海灘」紐約沉淪記 P.122

中國名店「上海灘」紐約沉淪記 P.122

七月三十一日的紐約麥迪遜大道上,許多觀光客頂著夏日炎熱的高溫,走過一家又一家的世界級精品名店。

也有人貪著店家裡舒適的空調設備,或者是抱著難得奢侈一次的心態,在亞曼尼跟香奈兒等專賣店裡,細細挑選可能一輩子只買一次的超級品牌。


香港富豪鄧永鏗斥資新台幣四億元 豪賭一間三百四十坪的店面

在人潮來來往往最頻繁的六十一街與麥迪遜大道交接口,幾個閃亮的英文字母Shanghai Tang (上海灘)依舊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十分醒目。但是,招牌下的三扇落地玻璃大門,卻不像往常一般敞開歡迎來自世界各地的顧客。緊鎖的大門上用中國幸運餅圖樣的紙張,完全地封了起來。這幅景象讓來往的人們覺得突兀,有些人還停下腳步,想看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仔細分辨玻璃門上的字樣之後,才發現原來是遷移啟事。但是,令人好奇的是上海灘的告示,並不像一般的店家會將新的店址一併說明,上海灘只用了一個免付費電話與網址,模糊交代了一下,上海灘到底何去何從,令人猜疑。

事實上,前一陣在紐約已經傳出了上海灘因為經營不善,可能面臨歇業的命運。《紐約郵報》等美國媒體更用「上海灘沉淪」( Shanghai Tang Tanks )這樣的標題來形容它的經營危機。由香港億萬富豪鄧永鏗挾其豐富的商場經驗、廣大的人脈與一千兩百萬美金(約新台幣四億元)堆砌出來,在九七年底風光開幕的上海灘紐約分店,卻在短短二年之間就禁不起美國商業戰場的考驗,不禁讓此間的華人與支持中國時尚的美國人覺得驚訝與遺憾。

但是,更讓人好奇的是,中國人的經商哲學,為什麼會在美國商戰中敗下陣來?特別是在東方熱逐漸在美國蔓延的此時。到底是什麼因素,讓鄧永鏗在紐約麥迪遜大道上重現上海灘十里洋場復古風光的美夢破碎?


由鞏俐、莎拉王妃、陳美等名流攜手造勢開幕

在九七年十二月,來自香港的上海灘用天價每年二五○萬到三○○萬美元的租金,躋身麥迪遜大道,與紐約最高級的巴尼百貨( Barney's New York ),做成了對門鄰居。開幕之時,紐約各大媒體都用了大篇幅報導開幕當天車水馬龍的盛況,連紐約市警察局都出動了警力維持秩序。

鄧永鏗運用了靈活廣闊的交際手腕,請來了中國大陸的國際巨星鞏俐、英國杜克公爵夫人莎拉王妃,與亞裔小提琴家陳美到現場開幕造勢。許多人因為過度擁擠而被拒絕在外不得進入,大批人潮造成交通癱瘓,時尚評論家更是直指這樣的盛況已經多年不見了。

英國莎拉王妃隔日更是穿著上海灘出品的改良式中國棉襖外套,上著名脫口秀主持人歐普拉溫福瑞的談話節目進行訪談,二人在節目中還大讚中式外套精緻舒適。《紐約時報》在周末用了整頁的篇幅,報導上海灘百貨公司的內部陳設、裝潢與品味。鄧永鏗手持香檳與世界名流寒暄的照片,更是報章雜誌上的主要話題之一。一時之間,鄧永鏗無疑是人氣最旺、鋒頭最健的華裔商人。

很遺憾的,當時幾乎所有的華文媒體,都被拒絕在外。鄧永鏗個人,更絕少接受中文媒體採訪,因此,絕少有人能以中國人的角度來分析鄧永鏗的「上海灘」在紐約的經營哲學與理念。從鄧永鏗只與美國主流媒體打交道的心態來看,卻足可證明上海灘亟欲將中國時尚打入美國上流品味的企圖與決心。

這樣一個公關活動絕佳成功的開始,的確替上海灘打響了名號。設計完全復古的上海灘內部,看起來像一個中國時尚風潮的美術館,挑高的天花板,迴旋式的樓梯,加上中國骨董家具搭配著一、二件旗袍或是盤扣對襟的絲質外套。世界名牌集中的紐約第五大道與麥迪遜大道上,從未出現過這麼一家如此完全中國風的店面,敢與鄰近的 Gucci、Chanel 或是 Ralph Lauren 互相分庭抗禮,也是第一次中國時尚向世界流行正式挑戰。上海灘的出現,雖然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卻也同時讓人替它如此勇敢大膽的作風捏一把冷汗。


上海灘:在紐約的黃金地段上卻生不出金雞蛋

為了營造出闊氣的排場,上海灘在整體空間的運用上,並不經濟。在全曼哈頓最貴的黃金地段上,一萬二千呎(將近三百四十坪)的商業空間當中,商品的陳列寥寥無幾,單價昂貴的真絲或是絲絨的中國服飾,看的人多,買的人少。一般人比較負擔得起的配件之類的低價位商品並不多見。這樣一來,讓整個空間的經營成本效益大大打了折扣。

也有零售業界的分析師表示,上海灘的店面承租價格與地點,也是造成上海灘經營上的壓力因素之一。上海灘以高於當時市價許多的出手拿下這塊黃金地段,如果不能夠不斷吸引川流不息的採購人潮的話,上海灘根本沒有成功的機會。另外,上海灘的地點是在美國主流上層社會的購物地盤上,以上海灘本身異國文化的背景,要在這樣一個銷售地區成功,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者,對一些觀光客而言,上海灘一件定價七百五十美元的中國旗袍,與一千元的絲質外套,在紐約下城中國城裡的珠江百貨,只要五、六十美元一件。對許多老外來說,同樣是中國製造( Made in China )的民族服飾,好壞差別也看不大出來,但是價格卻有天壤之別。所以,對於只想要趕趕流行,穿件中國服過癮的外國人來說,他們寧願花個一塊半美金坐地鐵到中國城去買,上海灘的產品價格,在老唐人街的競爭下,生存空間益發狹窄。

當然,上海灘強調完全由正宗上海師父量身定做的消費個人化服務,對於一些有機會參加奧斯卡獎的超級明星們或許會有一些吸引力。但是對於賺錢多多的紐約金融家、律師、醫生而言,這些人卻不一定有時間去「享受」這種服務。因此,上海灘想用這個特點去吸引紐約上流階層的顧客,美國人卻並不見得受用。

對於一些是中國通的紐約客而言,他們雖然對於中國時尚屬於死忠一派,也分得出上海師父的精巧手工縫製,與中國鄉下工廠出產的粗糙產品有何不同。但是,上海灘不常更換流動的商品陳設,讓這些原本可能是上海灘最大客源所在的消費者,造訪一、二次之後就意興闌珊,不再上門。

終於,上海灘在撐了二十個月之後,宣布拉下大門的決定。這項結局看在眼見上海灘風風光光開幕,卻又匆匆忙忙休業的紐約華人眼中,都十分錯愕與震驚,彿中國在美國打了一場流行與商業經營的敗仗一般。但是對於一些美國零售業分析師而言,這樣的結果卻是早就可以預期的。目前上海灘雖然一再否認將退出曼哈頓商圈,但是卻又說不出將遷往何處。上海灘有了這麼一個風光絢麗的開,卻落個不知何去何從的下場,不禁讓人感嘆中國人注重排場、講究人脈關係的做生意方法,到底不敵西方講求實際成本效益的經營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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