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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朱鎔基 P.110

告別朱鎔基 P.110

面惡心善的朱鎔基近日就要告別總理,退出權力核心,成為記憶中的「鐵血宰相」。雖然說離「蓋棺」還早,但「論定」大概是差不多了。

豪無疑問,朱鎔基是個好人,能人,是個對中國有大貢獻的人。說他是好人,因為他清廉正直,愛民惜物;說他是能人,自鄧小平贊他「懂經濟」,提拔為國務院副總理開始,十年來,他把一個苦哈哈、窮兮兮的中國,變得今天這樣的「財大氣粗」,國際上也可以大小聲,朱鎔基當然功不可沒。

細數朱鎔基進京十年來的表現,最重要的有三件事:

一是宏觀調控。九三年用緊縮借貸、抽銀根的方式,把當時過熱的經濟是壓了一去。要不是那次做得及時,中國在通貨膨脹之餘,立即遇上東南亞金融危機,泡沫經濟破滅後的中國將不堪設想。

二是擴張性財政政策。這一仿效羅斯福的「新經濟」政策,雖然使中國的國債總額達到二兆五千億人民幣,再加上朱鎔基五年總理任內的八千餘億赤字預算,債務不可謂不大;但換來的堅實基礎建設,衝出了通縮危機,在世界一片蕭條中,仍有百分之七、八的成長,就可見其政策是成功的。

三是加人世界貿易組織。把中國推進了世界貿易組織,融入了世界經濟體系,使中國由一個世界加工廠,朝向世界工廠和世界商場邁進,為中國的將來奠定了基石,更重要的,還將藉助國際的力量,推動中國體制改變。

不過,朱鎔基在經濟上雖有不凡的表現,且為官剛正,嫉惡如仇,有人就把他比喻為「包青天」,則似乎言過其實了點。

「包青天」敢對皇親國戚開鍘,朱鎔基卻不敢。他懂經濟、有能力,所以他經濟上搞得好。他不敢對權貴開鍘,所以反貪一塌糊塗。當然他骨子裡還是恨貪官,但沒輒,只好學學阿Q,罵罵山門解恨,找小尼姑出氣。

朱鎔基有很多罵貪官的趣事,例如早在當上海市長時,有次開會,突然要在座官員把煙掏出來,發現都是和薪資不付合的高級煙,於是從抽高級煙罵到坐高級車,蓋高級樓堂館所,享受豪華辦公室,直罵得在座官員汗流夾背。又有次,他到基層去巡視,基層官員大開宴席一心討好,也被他罵得臭頭。九八年華東水災,九江決堤,他在現場大罵「豆腐渣工程」,並下令嚴辦。去年,他為抓大富逃稅,拿「億萬富姐」劉曉慶開刀,在在都是令貪官、大戶「聞朱」色變的例子。

然而,這些故事中的人物畢竟還是些小角色,有殺雞儆猴的短效,卻不是根治貪腐的良方。

朱鎔基想不想打大老虎?當然想,至少他在五年前高票當選總理時,就曾萬丈豪情的表示:「不管前面是地雷陣、是萬丈深淵,都將義無反顧,勇往直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令場內的上千名中外記者深受感動。

此外,朱鎔基還在一次非公開的場合表示了反貪的決心,他說:「我準備了一百口棺材、九十九口給貪官,一口留給自己。」

但耐人尋味的是,就在「棺材論」熱度還沒有減的半年後,朱鎔基在一次看「商秧」的演出時,激動得淚流滿面。他為什麼流淚?是無力於立法肅貪?是無奈寡不敵眾?是自慚沒有商秧的魄力?還有感於商秧作法自斃?沒有人可以說得清楚。總之,如今五年過去了,貪腐之風不但沒有改善,反而愈演愈烈,越貪越大。

對照五年前豪情,日前朱鎔基的「謝幕詞」就顯然蒼白無力了,他說:「我只希望在我卸任以後,全國人民能說一句話,他是個清官,不是貪官,我就很滿意了。如果他們再慷慨一點,說朱鎔基還是辦了一點實事,我就謝天謝地了。」

朱鎔基是清官,也為人民辦了實事是毫無疑問的。如果只從個人和普通官員的角度來給他打分數,他的操守、能力至少可得九十五分;但如果從「總理」來要求,加加減減,他最多也只能算是及格而已。

因為他在反貪這一重頭戲上,離及格還差得太遠;在國有企業的改革路上、在工人的安置上,在三角債問題上,金融業打消呆壞帳上,也不算及格;何況經濟發大幅成長,賣地、外資幫了很大的忙。

反貪不及格,問題出在那裡?就是出在他不敢面對皇親國戚,沒有兌現他「一百口棺材」、「死而後已」豪情,說得更難聽點,他當了總理後,面對朝中權貴,連八九年「六四」前,公開唱「勸千歲殺字莫出口」的勇氣都沒有。

眾所周所,反貪的重點是要打大老虎,而不是拍蒼蠅,然而綜觀朱鎔基任內倒了幾隻老虎?表面上看,人大副委員長成克杰、雲南省長李嘉廷,河北常務副省長叢福魁,江西副省長胡長青,公安副部長李紀周,瀋陽正、副市長慕綏新、馬向東等也算得上是大尾了。但仔細分析,成克杰是姘上了三野大老、前解放軍政治部主任韋國清的兒媳婦李萍,得罪了軍方,由江支持嚴懲(江父亦是韋國清的老戰友)。胡長青其實只是小貪,連幫人寫招牌的潤筆費在內也不過貪四百多萬,但他卻揚言敢辦他就要抖出一批大人物,才招來殺身之禍。李紀周是遠華案的配角,主角並沒有觸及。李嘉廷、叢福魁、慕綏新、馬向東的落馬,是意在言外,背後還是權力鬥爭。

嚴格的說,這些人都不是大老虎,真正的大老虎全大陸人都知道,相信朱鎔基更清楚,但他就是不敢踫。

大貪你不敢踫,中貪、小貪當然就更「理直氣壯」的「你貪我貪大家貪」。中國「黃色娘子軍」能遍地開花,如果沒有「紅色保鑣」怎麼可能,僅此,就可知中國貪官有多普遍了。

你有權的敢貪,我沒權「有種」的就挺而走險,太多的人敢學梁山好漢「該出手時就出手」,社會治安又怎麼能好起來?

誠然,今天的社會治安不能全怪朱鎔基,但他既是「總理」,就不能面對大貪「總不理」,因為他是大官,又講過大話,人們自然有理由對他更為苛求。

按照中國的傳統,一個有影響力的人物下台後,總會遭到很多的臧否,毛澤東如此、鄧小平亦如此。朱鎔基雖然不是中國的第一號人物,但他對中國的貢獻卻遠勝於江澤民,如果要給朱鎔基下評語,稱他為「推動中國經濟的巨人,卻同時是反貪路上的矮子」似乎挺恰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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