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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經濟陷入調整期 P.96

亞洲經濟陷入調整期 P.96

泰國的大型商業銀行──泰國軍人銀行在十月中宣布延期增資計畫,因為外資反應冷淡,對增資的發行價格不滿。所以這個規模達三百億泰銖的增資對泰國軍人銀行的業務運作和推展是很重要的,事實上泰國的銀行系統整體為達經營上的健全化 (根據美國 standard & pool ──標準普爾公司的估算) , 是需要八千六百三十五億泰銖的追加資金,因此泰國軍人銀行增資的不順對泰國金融系統勢必帶來不良影響。同樣地,原先預定在香港及紐約市場上市以籌集一百七十五億港元的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 (中國的大型石油公司) ,也以股市疲軟環境不佳為理由決定延期上市。

韓國的大型銀行朝興銀行原準備發行十億美元的海外存託憑證,也因市場反應極冷淡而不得不延期觀望。亞洲各大公司的資金直接調度遭到封殺。

九九年的復甦是跌深反彈


九七年七月亞洲金融風暴發生後,經過一年多的摧殘和蹂躪後,亞洲經濟幾乎是如同經過一場空前的浩劫,慘不忍睹,譬如:曾經是東南亞最大銀行的泰國盤谷銀行 (在一九九四年香港匯豐銀行合併英國的密特蘭銀行之前,一直都是東南最大的銀行) ,它的股價就從高價二百六十泰銖跌到十九泰銖才止住。泰國的最大券商 S-ONE 的股價從一百七十泰銖跌成一泰銖才打住。 整個泰國股市則是從高點的一千七百點跌至二百點才停住。

而在外匯市場上泰銖從金融風暴前的二五泰銖對一美元,至金融風暴後不到半年即九八年一月,跌至五六泰銖兌一美元,亞洲其他國家基本上在同時間裡股匯市的表現大致上都大同小異。

股匯市經過這番盤跌後,東南亞的資產變得很便宜,特別是對外資而言,譬如說:泰國盤谷銀行股價在二百泰銖時,折算成新台幣為二百一十元,當股價跌至二十泰銖而匯率為五十四泰銖兌一美元時,泰國盤谷銀行的股價變成十元新台幣,不及原來價格的百分之五。因此,在東南亞股匯市崩盤後,全球各地的投資人無不虎視眈眈地想撿這一個幾十年難得的機會。

記得當時在國內也掀起了到泰國、馬來西亞去撿便宜貨的風潮,商界、財界甚至官方都一一報到,唯恐落於人後,譬如:當時盤谷銀行為了充實自有資金而在九八年二月時決定了現金增資,發行普通股四億四千萬股,而價格是市場的七五折,即每股九十三泰銖。由於發行新股的股價有兩成半的折扣,對已經跌得僅剩腰斬以下的股價而言,當然會有很多人認為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

據說當時以中華開發為首的台商,對於參與增資的態度非常積極,起初還遭到盤谷銀行的挑剔,認為台商的國際知名度不高,對盤谷銀行幫助不大,後來經過一番努力才爭取到額度,台灣的額度分配如下:中華開發三百三十萬股,統一集團三百三十萬股,東帝士集團三百三十萬股,中國信託二百萬股。搶破頭爭取到九十三泰銖的股價,不到半年跌到十九泰銖。

以國際貨幣基金會 ( IMF ) 為首的國際組織及政府大力的介入和資金上協助外,類似這種以撿便宜貨心態的資金在九八年後期大量湧入。因外資的逃離而崩潰的東南亞經濟,因外資的回流而開始有起色。泰國股市從最低的二百點曾回升近五百點,最近守不住四百點而在三百九十點附近盤跌,馬來西亞從風暴前高點的一千二百點跌至二百五十點,曾強力回升到八百五十點,最近在七百七十點附近打轉。

然而外資的湧入熱潮已過,因東南亞的魅力漸失,不易獲得理想的回報,原以為是可以撿到便宜貨的,在股匯市極度崩盤時是有效果,但股匯市價格回到一個水準後就已不具有這個條件。比起風暴前雖然東南亞的資產極為便宜,但事後證明那是個大泡沫,因此資價值的估算困難。而現在仍有很多的公司尤其是銀行抱著那個大泡沫的資產動彈不得。譬如:盤谷銀行的淨值雖達每股一百一十泰銖,但是總資產的一兆三千三百九十億泰銖裡,其中放款部分為九千六百三十億泰銖,而投資股票金額為七百億泰銖,以目前泰國資產嚴重縮水來看,怎麼算它的淨值都可能是負值,盤谷銀行是如此,其他亦可推想得知。

日元回升助益不大

亞洲金融風暴的原因之最,是美元強勢,或是說日元大幅貶值之故。因為東南亞各國在當時把自己的匯率釘住美元,隨著美元的強勢而變強,競爭力因而大幅下降,特別是之前在九四年初北京政府把人民幣兌換券廢除,而讓人民幣自五.七兌一美元貶成八.三,巨幅下跌了四成。競爭對手的東南亞諸國因而喪失了競爭力,屋漏偏逢連夜雨,又碰上九七年初日本調高消費稅,大大影響了以日本消費市場為標的的東南亞各出口廠商,東南亞各國出口外銷因而大幅減少,創匯困難,不足的外匯資金轉而向短期資本市場求援,而資本市場為提供龐大的外匯需求,只得向外資招手,以高利率及沒有匯率風險 (採釘住美元固定匯率) 的條件,獲得充裕的外資,造就了東南亞仍然欣欣向榮的假象。

今年來美元已逐漸露出疲態,而東南亞各國貨幣除馬幣外都採浮動匯率,目前的匯率遠較風暴前低得多,而採用固定匯率的馬幣亦定在三.八對一美元的低水平,國際競爭力提升不少,而這幾個月來日元開始走強,東南亞的產品在日本的競爭力理應增強,然而截至目前為止,日本經濟復甦僅止於生產製造,還未波及到一般日用品的消費,因此影響有限。而日本的跨國性公司因日元的大幅上漲,為降低成本,理應增加在東南亞的投資和生產,到目前為止仍見不到顯著的動作。

馬哈地的 EMF 構思

大環境對東南亞似乎已見有利,但實際的助力令人懷疑。而九十年代來的金融及資產大泡沫仍重重壓著東南亞的經濟,特別是銀行等的金融系統的資產負債表早已被腐蝕的千瘡百孔慘不忍睹,要治療要回復談何容易,怪不得十月十八日馬來西亞總理馬哈地在新加坡召開的東亞經濟高峰會議時, 就提出創設 EMF 即「東亞貨幣基金」的構想。 他說:這個資金規模較 IMF (國際貨幣基金) 為小,純屬地區性的基金,是關心和協助東亞地區金融問題的基金。不難看出馬哈地也知道東南亞的金融問題並未解決,大家都抱著炸彈過日子。

整個亞洲的金融經濟問題,揭穿了就是泡沫經濟被戳破後的善後處理問題。八十年代後期從日本開始吹起資產大膨脹的風潮,然後吹向亞洲四隻小老虎韓國、台灣、香港、新加坡,接著吹向東協諸國,同時也轉向中國大陸大吹特吹。整個亞洲人如得了傳染病一般,人人在作白日夢,無視經濟法則,無視投資學的基本觀念,不求實際的回報 (房地產的回報不到百分之二) ,只求一個未來的夢。亞洲的資產大膨脹了,而亞洲人都被未來的夢醺得如癡如醉,等到泡沫破裂時,整個亞洲人才醒悟過來,原來整個亞洲是一個大泡沫。

要解決這泡沫瓦解問題,理論上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製造一個更大的泡沫,人人解套,而亞洲也能得救。然而在現實下顯然不可能,起碼未來三、五年是不可能的,說不定上次的大泡沫是如同九二一大地震一樣,一生只會碰到一次。事實上這幾年從跡象看出,通膨已經漸漸消失得無影無蹤,代之而起的是資產縮水,換句話說:東南亞的銀行金融系統的資產品質不僅難改善甚至有變壞可能,因此當經濟成長再受挫時,不需外資抽離資金,也許自己的金融系統已出狀況。因此下次的金融風暴不需外來的颶風,而是由自己內部捲起的龍捲風。

(本文作者曾任職三菱商事東京總行資本市場部副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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