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大多數人對利率沒有什麼概念，銀行調降利率，也好像是發生在別人家的事，但是，今年七月當銀行將活期存款利率調降到○．五％以下，一年期定期存款利率調降到二％以下時，大家開始對這件事有反應了，因為存在銀行的錢，利息縮水到快要沒有了。
零利率時代──日本人除了存款還是存款
對我們而言，你不能等到「答案」揭曉那一刻再做準備，因為那一天會不會來，沒有人知道，因此，在「那一天」來臨以前，你必須先行準備。如果台灣很幸運地在很短的時間內度過不景氣，迎向復甦，零利率時代就不會來臨，但是，如果國際景氣繼續走弱，依賴出口創造景氣的台灣，難保「零利率時代」不會來。
在不確定因素交雜下，「日本經驗」是台灣的一面鏡子，到底日本人在長達十年的泡沫經濟、將近四年來的零利率時代中，是怎麼生活、怎麼理財的？了解日本人在零利率時代的對策後，或許我們會找出自己的解套策略，不至於陷入「景氣不好、利率走低」的惡性輪迴裡。
本刊特別採訪兩位日本人士，一位是台灣三菱商事副總經理茂木宏，他去年十二月來台灣就任，在日本三菱商事工作二十四年，今年四十九歲。另外一位是某日系著名酒商駐台代表入江邦洋，他來台灣兩年，今年五十三歲。他們都經歷過日本大泡沫經濟年代，嘗到利率從低變零的結果，他們的財產不是房子就是存款。
個案一：
茂木宏東京大學法學部畢業，二十五歲進入三菱商事。八二年，也就是進三菱的第四年，在東京的文京區小石川買了一間將近二十坪的房子，價值三千萬日圓，當時日本泡沫經濟還沒有發生，九○年這間位於精華地段的房子一度漲到一億日圓。
東京房價十五年下來從高點回到原點
當時沒有人想到日本泡沫經濟如此嚴重，所以，當房價漲到一億日圓時，茂木宏並沒有出售的打算，當然，另一方面也跟日本視房屋持有時間長短決定稅負的稅制有關，他這間房子持有不到十年，出售並不見得划算。
接下來，日本進入泡沫經濟大調整，房價開始向下走低，九三年，茂木宏被公司派到荷蘭，他本來以為房價應該會漲上來才對，結果，九七年回日本時才發現，房價跌得更凶了，而且，房貸還了這麼多年，本金只還了一點點，付的錢幾乎都在還利息，加上兩個小孩長大，原來不到二十坪的房子不夠住，他就把房子賣掉，價格跟十五年前買的時候（三千萬日圓〉 差不多，再扣掉房貸，根本沒有剩下多少錢。
這筆閒錢，他跟大多數日本人一樣，乖乖擺在銀行，儘管利息很少，最起碼錢存在銀行不會不見，他說大部分日本人都覺得「錢不會增加」，日本銀行規定活期存款不限金額都有存款保險，也就是萬一銀行出事，政府會賠償，定期存款是一千萬日圓以下才有保險。但是，去年他來台灣任職前，日本政府考慮取消活期存款不限金額的保險制度，所以，在他來台灣之前，已把他的活存分散到各銀行。
除了存款之外，茂木宏由於從事財務工作，對利率、匯率的波動比較會有感覺，他發現日圓兌美元幾乎都在一美元兌一一○日圓到一四○日圓之間波動，所以，五年前，他撥出部分存款轉成美元存款，因為美國的利率比日本高，當時是一美元兌一二五日圓，如果加上利息收入，他的成本是一一○日圓，可是，和大多數投資人一樣，他沒有在美元高檔時獲利了結，放到今天，美元大貶，已經快到他的成本價了。
這幾年日本的物價、薪水、利率好像一直線
茂木宏賣了房子以後，並沒有再買房子，他跟公司租了一間三十多坪的宿舍，租金比外面便宜許多。
他說大多數日本人沒有想到利率會變得這麼低，這幾年日本的情況是，物價、薪水、利率都沒有任何變化，好像一直線一樣。比較苦惱的是靠利息、年金過日子的老人，有些比較有能力的老人，都移民到東南亞，因為生活成本比較低，反而年輕人的情況比較好，因為跟銀行借錢容易，剛出社會的年輕人，借錢買車子、房子的不少。
茂木宏覺得，台灣跟日本不同，日本銀行的不良債權比台灣嚴重，而且銀行、企業是惡性循環，銀行壞帳多，不敢借錢出去，企業借不到錢，情況變差，又變成銀行的壞帳。他覺得，日本不會永遠零利率，但是，現在大家對哪一天利率會回升，都沒有自信。
個案二：
入江邦洋今年五十三歲，在日本頗具規模的酒廠工作，現在是駐台代表，走過日本經濟的顛峰與谷底，尤其是谷底期長達十一年，到現在還看不到回春希望，讓入江非常地不安。他像大多數的日本人一樣不敢冒風險投資，工作收入除了支付一家四口平日開銷，與一年要耗掉他共一百萬元新台幣的兩個小孩的學費，剩下的薪水全部存在銀行，而且是政府一定會援救的大銀行。入江說：「日本人怕火災，所以儘管銀行利率為零，還是覺得錢放在銀行比較妥當。」
兩個小孩一年學費一百萬元
好在入江在泡沫經濟結束、開始降息之初，就將房屋貸款還清了，加上他是長年被派駐在海外，薪水比留在國內工作時稍高，所以對他來說，生活上的支出還能應付。不過日本長達十一年的不景氣，也讓他徹底改變了消費的模式：東西不用到壞絕對不換。
「我記得，十一年前國民年金是五十五歲開始給付，但之後由六十歲再延到六十五歲才發放，結果大家都擔心以後會拿不到錢，連有錢人都害怕未來要如何過生活，加上日本一般人的生活已達一定水準，也不再大舉消費。現在就算是廠商生產很吸引人的新產品，一看到舊的還可以用，也引不起大家掏錢的欲望。利息降為零對貸款的廠商有利，但擴廠投資生產之後卻沒有人要購買。」
入江表示，零利率對他這種只靠存款的人來說並不好，但也無可奈何，因為不降息，會有更多的企業破產、更多人工作不保。只是利率降到了零，顯示日本的中央銀行利率政策已經完全無法刺激經濟。日本政府也曾以大型公共事業，如興建道路或水庫來拉抬經濟，但卻宣告失敗，並讓政府負債大增，然而這些貨幣與財政政策在泡沫結束前還有效，所以「現在的日本真的可憐！」
看不到未來是現今日本人最大的不安
對照台灣，入江說：「我不知道現在的台灣與當初的日本像不像，但我的疑問是，降息後真的會有人願意再貸款投資嗎？此外，當年利率開始走低，很多不曾買股票的人以為資金會進入股市而進場，結果卻很慘，接著降息就沒有人願意再買股票，寧可抱著現金，我也是這樣想，所以到現在會買股票的還是以企業居多。」
至於買房子，他說，利率走低時因貸款負擔降低，很多人跳進去，之後買氣停了，一方面認為利率還會再降，一方面則是擔心以後沒辦法還款，因此現在會買房子的多半是有需要的年輕人。
「不過，我最近看到日本經濟新聞報導，日本開始流行買黃金，半年間購買數量增加兩、三倍，至於股票，則因政府鼓勵個人投資，所以進場的比以前也多一些，但熱絡度仍不如泡沫結束之前。」
問入江會不會擔心退休後錢不夠用，他偏著頭想了一會兒，說：「危險呢！可能回老家種菜吧！反正我的消費欲望也不高。日本政府應該給我們一個關於未來的規畫，但一直看不到，讓所有日本人都非常不安，而且現在有人建議要提高消費稅以增加國庫收入，但這筆錢向我們徵收了之後要投資在哪裡？國家的願景如何？沒有人說明。看不到未來是我們最大的不安。」
從日本的經驗來看，讀者對零利率時代的生活或許有一些概念了，不管是零利率或是低利率時代，其他投資工具的報酬率也不高，而且，隨著景氣不確定，投資風險也會大大提高，因此，這個階段的理財，還是以保守的投資工具為主，像債券型基金、存款，甚至是買房子出租，恐怕都比有風險的投資要好，「持盈保泰」是最佳策略。不景氣年代誰手邊現金多，誰就是下一波景氣復甦的贏家。
茂木宏小檔案
出生：1953年
學歷：東京大學法學部
現職：台灣三菱商事副總經理
經歷：日本三菱商事（1978年迄今）
家庭：已婚，育有一子一女
入江邦洋小檔案
出生：1949年
現職：日本著名酒廠台灣代表
學歷：日本九州大學經濟系
家庭狀況：已婚，兩個小孩，子25歲，女22歲
家庭最大開銷：子女教育費，每人每年學費180萬日圓，折合新台幣50萬元。
目前兒子已經畢業，女兒因獸醫系要念六年，因此仍在就學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