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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強權路難行 P.114

中國強權路難行 P.114

北京當局對於清潔環境無能為力,更難以遏止股市投機、無法監督企業,中國問題叢生,將是她成為下一個超級強權的阻礙。

當中國官僚機制發揮作用的時候,確實是值得一覽的奇觀。有位市長宣布了數百英畝的海埔新生地計畫,準備建造大型工業區,幾年之後,舉目所及盡是繁忙的工廠與馬路,數千棟新公寓住進新家戶,還有萬名勞工已準備投入二期項目。

這是中國讓外頭世界肅然起敬的那一面,大陸在限定時間內、移動人民與資本以完成懾人功績的不凡能力,正是其得以在這三十年來達到年平均成長九.五%的原因,也是它成為出口的萬物主宰的理由,從T恤到電視都有。

它擁有全球成長最快的消費市場,而且已累積了足夠的財力攫取南美礦藏、IBM的個人電腦部門、豪賭下注私募基金百仕通集團。北京是否能在二○○八年夏季奧運前完成所有的運動場、快速道路,以及飯店?還有,中國會不會贏得最多的金牌,當然也可以來打個賭。

問題叢生 商品到資本市場處處皆隱憂

好,那為什麼國內外專家多年來提出警告,要注意那些危險毒海鮮、黑心牙膏與藥品的出口商,而這同一個政府下手處罰他們卻如此困難?中國危險商品的殘酷頭條新聞顯現出一個可怕事實:只要稍加研究中國經濟奇蹟,明顯的行政疏漏俯拾皆是。商品安全只是北京無法實行必要規範之冰山一角,從製造業、環境,到著作權與資本市場都是如此。

雖然中國早在九○年初期已對華盛頓當局做出慎重承諾,會加強實施智慧財慧權,但這同一個共黨組織精於管制網際網路,卻無法阻止北京市中心的小販兜售盜版卡拉威高爾夫球桿,或是假的iPod。

上海股市可能是全世界最熱門的地方之一,而且還以最高級的無紙交易系統而自豪,不過它自一九九○年開業的「老八股」時代就已是賭場,歷經十多年來軟弱無力的管制,現在它有一一一八家的交易股票,只是成了規模更大的賭場而已。

北京宣稱一切為環保,不過重汙染新工廠與燃煤發電工廠卻持續林立而生,中國共產黨大談社會安全網絡已長達數十年的時間,然而勞動人口逐漸老化,醫療、教育、退休金的問題也逐漸浮現,而政府對此卻投資不足,難以防患未然。

根據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 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 Development)的資料,中國投入研發的費用比日本還多,不過他們在創新方面的成績卻難以讓人留下深刻印象。

經濟發展 生產擴張模式已達臨界點


中國觀察家並未考量這些缺失,他們視其為一個國家從控制經濟快速轉換到自由市場時所產生的陣痛,不過現在態勢已越來越明顯,這些狀況與其他結構性問題並沒有獲得重視。同樣的政策可以因為開發新出口產業與工務計畫,而讓國內生產毛額大幅揚升,結果也損害了提高中國經濟層次的先機。

中國不計一切代價追求經濟成長,卻跳過了醫療的基本投資,也未能設立可以規範全國環境、安全、與企業監督的常設機構,而要解決這些缺失所需的龐大資源卻已進入了投資計畫裡。

雖然北京希望經濟降溫,不過,每年有數百萬青年人口投入就業市場,高成長可以產生工作機會,要是有任何措施可能會減緩成長速度,中國當局都會審慎以對。北京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教授陳秀山指出:「中國經濟發展模式的根基,來自於生產擴張的簡單概念,而這種模式已到達了臨界點。」

中國本身的權力結構是更加複雜的難題。雖然北京當局壟斷政治,不過地方的共產黨官員卻在社會與經濟事務上享有毫無拘束的自由空間,他們也有工作與金錢方面的強烈誘因,去刺激國內生產毛額發展,而他們行事卻經常罔顧法令,甚或慷慨施予企業優惠。

中國建立一座官僚機器,看來似是難以改革,水不能喝、空氣難以讓人呼吸,北京當局雖然想要大力改善這類問題,不過現存體系裡牽涉成千上萬的官員利益,改革也備受阻礙。

中國知道自己必須有所改變。它的外匯存底現已超過一兆二千億美元,放眼世界無可匹敵,而且貿易順差攀升似乎也成了國力的象徵,事實上,這些都是過於依賴出口、國內消費積弱不振、初期金融體系的種種證據。

社會服務匱乏,也讓城鄉間日益擴大的收入差距成為政治爭議,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想起了古老儒家思想,一再重申要到達「和諧社會」之必要,這也暗示了今日中國早就不是如此,總理溫家寶更在三月時點出經濟狀況是「不平衡、不協調、不穩定和不可持續」。

行政體系 汙染、盜版等問題難解

中國官員為了本身的信譽,揭示了雷厲風行的改善措施。管理單位在今年關閉了一百八十家以上的非法食品製造商,直接下令政府部門使用合法軟體,讓盜版軟體使用率從二○○一年的九二%降為八二%。

北京當局還推出新的醫療制度提案,還有企圖控制如脫韁野馬般的股市,甚至還通過了嚴格的環保法令,另外,光是二○○六年,就有將近二萬名官員因貪汙而被起訴。

要是改革者的計畫失敗,那就要注意了。不論是從華盛頓到東京,大家現在的假設都一樣,中國正處於成為現代市場經濟,以及有責任感世界公民的軌道之上,但要是問題持續下去,全世界必須要與一個無法保證食品安全、難以管制盜版與汙染的貿易巨人繼續為伍。

中國可能還會有好些年的快速成長,不過行政體系功能不良的局面卻引發質疑,中國是否真的會成為經濟強權?中國會出現具有世界一流的企業、可以挑戰西方的創新概念,就像是服用了類固醇的日本企業?

中國矯正缺失的財源無虞,而且它也有法律結構去規範環保,醫療及勞工安全。北京當局缺乏的是通盤檢查政治架構的意願,在現行架構下,連最小村落的官員都對經濟生活的許多面向有重大影響力。

深圳外來工社區學院創辦人劉開明表示:「中國法律可以與全球某些最好的相提並論,不過法令卻無法貫徹,因為地方政府專門在取悅公司裡的大老闆。」除此之外,多數中國企業提供的都是低成本商品,難以創新性產品躍上國際舞台,因為北京當局經營管理願景有限、高科技政策也有缺點。

地方制度 官員親商 忽視人民福利

中國偽資本主義的根源要回溯到八○年代的與魔鬼交易,以及後來在九○年代時加速了中國的經濟起飛。前中國領導人鄧小平宣布「富起來」是沒有問題的,這也等於許可大批革命分子丟掉毛裝、趕快去做生意,他們多把自己定位為居間人士、巧取豪奪公共財,北京也給予各級地方政府很大的空間,自行經營社會服務發展,如教育與醫療等方面。一切只有兩個要求:繼續對黨保持忠誠、達到高經濟成長目標。

這個體系橫跨了中國六五七個城市、二八六二個縣,還有四一六三六個鄉鎮。密西根大學的漢學家李侃如(Kenneth G. Lieberthal)表示,由於一般官員的年度績效評估有七○%來自於國內生產毛額的成長率,因此這些幹部會給予當地企業許多優惠,可能是低廉取得貸款、土地,以及執照,避免同業競爭的保護措施,或者是法外施恩。

李侃如指出:「雖然沒說出口,不過大家都明白,你的地方要是有錢了,你自己也是。中國共產黨不應該叫中國共產黨,而應該改叫作中國官僚資本主義黨。」

然而這些紅色資本家已進化為有權有錢的精英階級。中國也許真的想要在軟體業界貫徹著作權概念,不過這一切卻在地方幹部這個層級被擋了下來,保護從盜版而來的利益與工作機會,他們反而更有興趣。

北京當局撥給各省教育與醫療經費,但大多數的錢卻流入別的地方。中國審計署曾經提出報告,一○%的中央政府基金——包括了給退休、醫療,以及失業的撥款——都成為了企業的不法借貸、豪華氣派的政府辦公室,及備受質疑的其他投資。

國際經濟研究院(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的羅森(Daniel H. Rosen)表示:「我們所認為的中國競爭優勢,如今全成了缺點。」

北京當局也正在把惡徒繩之以法。七月十日,中國食品藥物監督管理局前局長鄭筱萸因收賄而遭處決,原因是先前有八家藥廠希望當局可以快速批准產品,因而送了八十五萬美元的賄款給鄭筱萸。更糟糕的是,在他任內已核可了許多有問題的藥品,其中一種抗生素所害死的人數已超過十人。

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宇挪用四億美元的退休金基金投入房地產計畫與收費道路,也在去年遭到革職。這些懲處是為了殺雞儆猴,而執法情況也同樣有所改善,不過,中央政府想要將其意志貫徹到全國的地方官員,仍需相當大的努力。

舉例而言,若想看看官僚與企業領導人是如何蔑視國家環境保護總局,不妨到太湖走一趟。它是無錫二百三十萬居民的飲用水來源。九○年代,工業在湖岸快速擴張,太湖的汙染也益發嚴重,當局遂下令地方工廠要處理汙水。

然後,到了一九九九年,地方官員表示由於工廠設置了處理廠,所以問題已成功解決。不過這些新設施卻往往閒置不用,因為廠商不願承擔使用成本,然後工廠繼續把未處理的汙水排入湖裡,情況持續惡化,今年春天湖水居然成了綠色。

股市狂飆 國營企業是最大受益人

一位無錫外商公司的行政助理李小姐表示,今年五月時,她家水龍頭流出的水成了淡黃色,聞起來還有硫酸味,她後來只好買了近五十加侖的瓶裝水,「這個政府真教人生氣,它根本沒解決汙染問題。」

食品製造也有類似的問題,地方單位沒什麼意願去懲處違法者,中國農業大學食品科學與營養工程學院院長羅雲波指出:「如果地方政府下令,違反食品安全法規的公司都要關門,那麼會有一大堆人失業。」

上海股市近來漲勢驚人,但這個市場波動劇烈,而且管控不彰,原因其來有自,股票市場原來是為了要將資本有效運用在績效最好的公司身上,不過中國股市的主要功能卻是讓資金匯集到國營企業,上海證交所的九五%股票都屬國營事業,而且去年都還沒有任何一家私人企業能夠上市。雖然主管機關偶爾會對未揭露重大訊息的公司進行罰款,不過因控管不周而造成股票下市或是起訴卻鮮少聽聞。

上海中歐國際工商學院的金融學教授張春指出:「公司多由強勢的地方政府與省政府所掌控,他們與黨的關係更為密切,(主管機關)如果不是不敢追查,就是沒有權力繼續深入下去。」

錯誤的政府政策不只出現在地方政黨結構而已。北京當局負責的是推動科技界發展、讓中國成為強國,他們誇稱自己有各種設備一流的實驗室,從生命科學、奈米科技,甚至到光學是無所不包,而且軍事與航太科技也出現大躍進,中國科學家在國際期刊所發表的論文數量也讓人留下深刻印象。

但是,科學論文未必等於創新能力,朱健剛博士是卡內基美隆大學教授,也是中國武漢光電國家實驗室的顧問,他說中國政府與大學實驗室空有一級設備,但成果卻不怎麼起眼,這些機構所關心的是要把科技轉化為賺錢的商品,而不是力求突破。

而且擢升往往是根據年資或關係,並非以功績行賞,朱博士說:「那樣無法營造出吸引年輕人的環境。」另一個問題是,國家機關想要看到立竿見影之效,在中國官僚作風影響下,反而促使研發經費流入產品研發,公司只要一再重複現行技術,就可以得到獎勵。

未竟之夢 共產黨能否退出商業運作?


北京當局對於自身在DVD、Wi-Fi、以及3G手機服務的科技發展一直很自豪,雖然他們也在計畫採用全球現行的兩套標準,不過主管機關卻頻頻延後3G服務的推出時間,因為中國科技落後既定時程有數年之久,這種狀況對電信設備製造商華為科技、中興通訊造成阻礙,而手機製造商TCL與寧波波導公司也受到影響。

高通公司(Qualcomm)亞太區董事長汪靜指出:「中國3G一再延遲,對整個產業造成傷害。中國要是早點進行3G,這些廠商會成為更吃重的角色。」

中國經濟模式有許多的缺點,不過,中國的許多人士卻急著提出辯護,只不過短短三十年的時間,他們就創下了歷史性的成長紀錄,而且歐美國家發展出現代金融體系,找到方法可以確保食品安全、提供退休金、保護環境,更花了好幾百年的時間。

但是西方國家在政治動亂後推行社會改革,讓選民投票選出新政府,而南韓與台灣也是在痛苦的民主轉型後掌控資本主義,相對來看,中國共產黨似乎難有容忍政治變革的空間,事實上,他們根本還在打壓異議分子。

好,改問另一個不同的問題,以示公平:改革人士已努力數十年,為什麼大家還會假設中國想要成為現代工業社會,就會建構出金融、法律,及行政的各系統?其實,中國需要一套法治體系,簡言之,共產黨必須要退出商業運作。

在目前這個階段,這種革命性的改變在政治面來說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這個殘缺中國,基本上,十年之後終究也還是如此而已,這種說法也算得上言之成理。

(By Pete Engardio, Dexter Roberts, Frederik Balfour and Bruce Einho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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