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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時報精選》反送中在香港大學校園中燒出「陸港矛盾」 在港陸生為何感到疏離與分歧?

紐約時報精選》反送中在香港大學校園中燒出「陸港矛盾」 在港陸生為何感到疏離與分歧?
11月,香港城市大學,一名工作人員護送一群大陸學生離開校園。 LAM YIK FE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紐約時報》授權

國際瞭望

《紐約時報》授權

2019-11-18 11:43

<編按>《今周刊》為您精選《紐約時報》最具價值的全球時事,人文、財經、科技、進步的新聞報導,給您最快速、最前瞻的國際視野。

香港示威抗議中的警民衝突越演越烈,陸港矛盾不斷加深,如今,香港高等教育中的內地生群體也被捲入了這場風暴。上週,抗議延伸至香港大學校園,大部分大學關閉校園、宣布學期提前結束,大批內地生「撤離」香港、回到大陸。

 

這一系列不斷升級的衝突始於11月初香港科技大學學生周梓樂在示威衝突中墜樓離世的事件。墜樓事件發生後,科大校長史維與學生公開對談,期間一名內地生與香港本地生爆發肢體衝突。

 

陸港學生之間的緊張關係早已升溫。10月初,微信上一篇名為《掛起紅旗之後》的文章引發論戰,一名自稱來自香港中文大學商學院的內地學生撰文紀錄了她和室友在「十一」前夕於宿舍窗外懸掛五星紅旗後的遭遇。她稱掛旗後不久,有人在她們的宿舍門口辱罵、傾倒垃圾,還破壞門鎖。儘管這篇文章很快就被微信平台刪除,卻在社群媒體上點燃了陸港學生之間不和諧的火苗。

 

根據香港政府設立的諮詢組織大學教育資助委員會的數據,2018至2019學年,香港八所主要大學中共計有超過1.2萬名內地學生修讀由教資會資助的項目。抗議活動突然改變了他們的學習與日常生活,也打亂了一些人在香港的未來規劃。一些曾渴望留下工作的內地生如今已不再樂觀。

 

近幾個月以來,他們經常發現自己處在夾縫之中,但大多數人試圖與街頭的運動保持距離,較少在與當地人談論此事為自身立場發聲,因此較難得知他們的想法。

 

10月中,香港中文大學一群內地生組成的「山城學生研究小組」在公共討論平台Matters上發布「香港中文大學內地生對反修例運動態度問卷結果報告」,在網上引發了人們對內地生態度的討論。9月8日至9月19日之間,他們以線上問券蒐集了268份樣本,並分析了受訪學生對反修例運動的態度。

 

他們發現,共有36.2%的受訪者對反修例運動持不支持的態度,持支持態度的人則佔34.7%,持中立態度者佔29.1%;60.4%的人支持港府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等。當然,這是受訪學生在衝突加劇,以至於其校園關閉之前的態度。

 

近日,紐約時報中文網訪問了5名香港高校的內地生(其中一名剛畢業),讓他們就當前的香港局勢以及作為大陸人的親歷發表看法。受訪者分別是:香港中文大學碩士生Carrie,來自廣東;今年自香港中文大學畢業後在香港工作的Summer,來自中國西南地區;香港浸會大學碩士生Violette,來自重慶;香港浸會大學碩士生Deborah,來自深圳;香港城市大學碩士生Andy,來自新疆。上週,其中兩名受訪者已離開學校、返回大陸;其餘三人仍在香港,無明確離開計劃。

 

受訪者表示,出於對於當前抗議局勢、政治壓力與人身安全的考量,僅願意透露英文名或代稱。採訪於11月3日至15日之間以電子郵件、電話及線上文字及語音方式進行。以下採訪內容經過編輯與刪減。

 

▲11月12日,抗議者在香港中文大學校園與防暴警察發生衝突。 (圖/LAM YIK FE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問:你對於香港不斷升級的抗議局勢有何觀察?你對這場運動的看法和感受經歷了怎樣的變化?

 

Andy:情況惡化速度遠超想像。我覺得這一次和之前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之前暴徒是希望到繁華的地方去鬧事,擴大影響力,現在就是以學校為據點,一心搞破壞。

 

至於我的感受,只能說非常徬徨,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在這裡待下去,這種日子不知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同時也對未來產生擔憂,因為一直有類似「內地企業一律不錄用港校學生」的訊息。最後就是現在再看到哪裡有暴力行為已經有點麻木了,這群暴徒做出什麼樣的事情都已經不令人驚奇了,只希望香港政府能夠儘快止暴制亂,恢復社會秩序。

 

對於這些局勢,總的來說,並不看好香港的前景,同時對這些抗議者感到比較悲哀。

 

Deborah:因為停課,校園空蕩蕩。同學們相當憤怒,但在社交網路上仍很克制。比升級局勢對我而言更切身的是更暴戾且分化的輿論,心情愈發壓抑。

 

(今年8月)親身到了香港之後,感受確實不一樣了。9月,運動的勢頭確實讓人嘆服,那個時候真的在思考香港群眾的力量了。但到目前,似乎已經看不到前進,只剩話語的循環和重複。香港獨立的文宣,越來越無理由的破壞、及產生暴力(打人、破壞銀行),簡單化的辱罵性言論還有標籤也讓人越來越失去信心。

 

9月2日,香港的一場示威活動。(圖/LAM YIK FE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因為學過一些社會運動理論,我不會把他們當成失去理智的群氓,也理解絕望的心理因素,但下一步是什麼?對對手是否要有一些理解?要不要讀點歷史?即使沒有「大台」(領導者),是否該有一些內部溝通對話(反思)管道和納入不同具體訴求的能力?如何考慮與警察還有政權的關係?同樣值得注意的是,佔中以來的幾位學生領袖對此前的抗爭也都有過反思。但這些聲音現在在哪裡,誰聽見過?我不太相信一個對於民主政治議程和法治框架認識有限、缺乏有機組織性的群體性現象可以走出下一步。

 

Carrie:覺得內心很複雜、很痛心。覺得自己不配為中大人,本科的同學們這樣堅定地守護中大、去抗爭,而自己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看看新聞,在有熟人認識的社交平台也不敢公開發言,像朋友圈都是罵示威者的。

 

我有朋友是異見人士,我會從他們那裡了解到很多關於香港的事情。因為對我來說,他們轉達的信息的信譽度,比中國官方媒體給的信源的可信度更高,所以我對整個事情就不是那種很中國的立場,就是我是比較支持香港。

 

Summer:當我聽到防暴警察進入校園時,我感到震驚。忍不住地哭了。通往中大的所有公共交通都被封鎖,幾千名校友和市民走路或騎車到那裡去支持我們低年級的同學,我也這麼做了。我為自己是中大的學生而感到自豪。這是我的家,追求正義與自由、在乎人道是我們的傳統。許多學生受傷了,許多教授和職員在那裡救援和幫助學生。我們都是中大人。

 

Violette:我們被迫回家。馬路被各種路障擺滿,街角殘留著垃圾桶焚燒後的黑色物質,每天窗外是不停的警笛聲。在港留學生都覺得香港成了和敘利亞一樣的戰區。

 

如果說,他們是為了表達訴求,可以盡量表達。在香港如此言論自由的地方,各種法律都在保護言論自由。如果說,公共區域的自由表達受到最高保護,但現在他們的行為是在蓄意破壞,已經遠超言論表達本身。如果說,還有人對香港抱有期待,那就請不要破壞這份信任和期許。當處在幼稚園、小學的孩子,看著街道上的亂象,看著電視機裡的暴亂,我們要怎麼去解釋,這是為了自由和正義?

 

▲11月14日,香港理工大學附近的道路被抗議者封鎖。 (圖/LAM YIK FE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問:到目前為止,你對於這場運動有何評價?你認為未來的局勢會如何發展?

 

Violette:對於運動中某些訴諸暴力的行為理解但反對,畢竟這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很多在港人士的正常生活,造成了很多學習上的不便,也影響了香港的經濟發展。

 

「一國兩制,港人治港」是一以貫之的,這不僅得到了香港人的認同,也有內地的支持。但一些文宣上對內地人和其觀點以偏概全的、充滿挑釁的聲音,會加深港陸之間的不理解,刺激雙方情緒,我覺得是失當的。

 

對於未來,我問過幾位示威者,他們說,他們也不知道,但會一直堅持下去。我期待政府、示威者以及普通市民之間能夠達成一個妥善的解決方案。

 

Summer:我們為了自由而戰。我從中沒看到太多希望,但我們仍然要戰鬥。這是兩個價值體系之間的戰役,我們必須向極權主義說「不」。有時,我把它(香港抗議)視為另一場布拉格之春,它讓我想起了無力者的力量。當然,情況不一樣。我總是告訴別人,某些東西已經在香港人的內心紮根,這是一場長期的戰役,我們不能失去希望,但我個人已經感到絕望。

 

Andy:第一點,我認為我對煽動學生參加運動的這種人,表示強烈的鄙視,比如說黃之鋒或者是羅冠聰這些人。包括我也在外面看過像黃之鋒的紀錄片。但看了之後我覺得他們的這些行為,讓我想到了誰呢?讓我想到了譚嗣同,譚嗣同曾說過,「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日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就是說,要流血要什麼的話,從我開始吧。

 

但是這些人則是將他人的前途變為了自己的墊腳石,這是非常無恥的一件事,比如說黃之鋒之前是在國外到處跑,去增大自己的國際影響力。另外像羅冠聰,那很明顯的,人家說,我先去上學了,你們接著在香港慢慢鬧。從這些事,我也能感覺到西方反華勢力亡我之心不死。我覺得2019年了他們還在玩意識型態鬥爭是一件非常搞笑的事情。

 

然後第二點,我對參與其中的人,尤其對這些年輕人表示非常的可惜。因為他們的基礎教育缺失,尤其是歷史方面和愛國教育方面的。他們這邊甚至有的學生說,我希望香港也能變成烏克蘭那樣。這說明他們的國際視野非常狹窄,只是被動地從別有用心的人那裡接受這種信息,而從未自己去了解一下這些國際大事。就是他們可能上了谷歌去搜索一下,烏克蘭究竟發生什麼,我覺得他都不會說出這樣的話。有很多時候,香港人會嘲笑我們說,你們翻牆出來不容易吧。我只能回應,防火牆易翻,你們心中牆難破。

第三點,我認為這也是對我國發展的一個警醒和教訓,中國需要保證國家獨立性,不能被資本或其他勢力綁架,同時政府也要不斷地提升自己的水平和能力,關注底層人民的生活狀況,消滅貧困,提升居民收入,也就消滅了這些潛在的不穩定因素。

 

Carrie:我覺得會不了了之,這是一個很內耗的事情。北京現在內憂外患,肯定很想快點平息香港的事,感覺一直以來就是在向香港政府施壓,所以林鄭月娥就一直是要譴責暴力的口吻,警察做事也越來越肆無忌憚,我覺得現在這個情況還會持續很久,因為北京不會讓步,想利用警察和暴力來消耗香港,被捕的人會越來越多。(示威者們)雖然說「無大台」,但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很難說。但我感覺依照過往,就不會有太大的改變,目前香港的自由度什麼的。

 

問:這幾個月以來,是否跟香港人談論過這場運動?你們之間的看法有何異同之處?你和大陸人又是如何談論這場運動?

 

Summer:談論過。相異之處是,我沒有希望,但不認同攬炒(編注:粵語中兩敗俱傷、玉石俱焚的意思)。我理解勇武,但不認同放火燒店鋪。但我的接受度也在改變吧,以前我也不能認同燒地鐵、私了,但現在都接受了。還有一點就是,我有很深的絕望。大概在內地長大,太熟悉那套遊戲規則、那種壓抑的感覺。7月1日衝擊立法會時,機場打人時,我不為死物(編注:國旗、國徽)和被打者惋惜,也不覺得這些事本身很重要。但我有很深的恐懼。我知道自己失去了出生地和成長地幾乎所有的支持。從此我是一個人了,但即使最親密的香港朋友也沒法完全理解。

 

Andy:我和大陸的新移民有談論過,香港土生土長的話,他們確實不在我的交際圈之內的。我覺得主要還是對這件事件產生原因的看法吧,他們覺得這件事是政府的責任,或者是大陸的一些介入啊,或者是在破壞香港本地的自由民主精神,我們認為這肯定是,嗯,屬於他們自己沒事找事,然後去做這件事。

 

我認為,這事情產生的根本原因還是說,香港的社會貧富差距過大、資源分配不公,這樣產生的一種結果,這也是一些香港處於比較底層的人民的一種憤怒情緒的表達。但這種情緒就是來源於他們對生活狀況的不滿,但可惜的就是,他們的這些憤怒,被一些人利用了,引導到了錯誤的方向,同時他們也只顧著表達自己的情緒,沒有表達利益訴求,然後這就註定了他們就是無論做出怎樣的行為,他們都難以得到他們想要的結果。

 

Deborah:我有和在大陸的港人聊過,8、9月份時,面對國內霸道的輿論,他只是覺得無力。但他並沒有投身進去,覺得不擅長,也沒有足夠的投入的決心。

 

還有香港朋友說,香港的偏藍家長集體失聲,不贊同但想要保護兒女,已經成為社會現象。另一兩位我見到的中年人則帶有「打人讓我好驚,要相信後生仔」的比較簡單的態度。

 

我的香港左翼和本土社會運動參與者的朋友都感到失聲,失望,有根本不管了的,也有比如新界東北發展計劃的抗議者也是進過監獄的,出獄後,村民還在被不斷上樓(編注:「被上樓」指土地被拿來置換城市建設指標),更多搬遷正在醞釀,他們卻不知道怎麼融入運動訴求,也表示之前上台的泛民議員已經不再反對這個計劃了。其中有朋友表示她自己當然不會與「五大訴求」捆綁,也不會喊出什麼「光復」和「時代革命」,但也不會明確割席。

 

我的大陸朋友只要是帶有liberal(廣義自由派的)態度的,基本對運動都是同情和理解為多,甚至是讚美。到了香港後我自己反思,可能主要是在大陸的絕望和壓抑讓我們把這裡當成最後一處可能有希望之處,卻無法也沒有直接面對它的諸多問題。

 

Carrie:跟大陸朋友聊,只會跟特定的幾個立場比較開放的同學聊,其餘的同學,我都會盡量避免跟他們聊。前段時間中港矛盾特別嚴重的時候,聊起來的時候,基本上我就不講話,就是聽他們講話我會覺得很煩,所以他們一討論到這個事情,我會很明顯感覺到我情緒特別不好,所以我基本上不講。我現在跟我室友,大家也會談到這個,每次跟他們聊天我都很煩,我有嘗試過去解釋,但是沒有用,所以後面我就很敷衍。

 

我有跟local(香港本地人)表達過我的立場,就是幾個朋友吧。但當時,比較像是傾訴我的苦楚,就是我尷尬的身份,但是跟班上的local的話,我反而比較少跟他們聊這個。因為具體的新聞事件,local會特別關注這個運動誰誰誰又出現了什麼、哪一天又出現了什麼,就是很日常的,很實時推進的新聞,我覺得我沒有太每天關注,知道大方向而已。

 

▲11月12日,在香港中文大學受傷的抗議者。 (圖/LAM YIK FE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問:身為一名大陸人,你在香港是否曾感覺到自己相對弱勢,甚至是遭到排斥的時候?如果有,你如何反應?如果沒有,你實際的感受如何?

Andy:這個是肯定是有的。比如有些商店店員聽到我說普通話後對待我的態度就會很差,另一方面,感覺自己在經過抗議者的時候,也會很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這時候,我覺得我和這個社會是完全剝離的。對於香港來說,我只是一個過客,一年之後我就會離開,沒有必要去和這些人有什麼過深的糾紛。我不是需要承擔這場混亂結果的人,就他們才是。所以我基本上會放平心態,不太會去管這件事。

 

Carrie:之前有聽上一屆的同學說,香港人跟香港人玩,內地生跟內地生玩。因為香港人主要是講粵語,內地生講普通話,大家會自然而然地聚攏在一起、分開。但是現在因為「反送中」運動,我覺得會有一點加劇這個隔離。像我的話我就還行,我跟local還是有接觸,第一是我講粵語,第二是我站在跟他們比較一致(的立場),所以不會因為聊到這個事情而覺得很不合適,如果是一個內地生,立場又跟香港同學很不一樣,我覺得很難玩得開心。

 

Summer:有天早上,我穿吊帶在街上,防暴巡街。轉角時,有兩三個防暴迎面走來,其中一人一直gap(編注:盵,粵語中「盯著」的意思)我。我就看著他,一直盯著我。

 

後來,我在餐廳吃飯,坐窗邊,不一會就有警車停路邊。防暴來來回回走,都矇著面。我吃得慢,有個人兩次經過我面前(我認得他是那一隊的,認得他髮型和眼睛)。第二次時,我們一直對視。他打量我,冷漠,像看獵物。若非身邊有人,我不敢直視他。這不是香港,這就是香港。

 

Deborah:大陸學生與香港學生也確實比較喜歡各自抱圈子,就像在美國,東亞人會自己玩,北南美和歐洲人也會抱一團。與其說在港感到弱勢,不如說感到「有錯」,好像個人而言不想被發現粵語講不好,不想在行為舉止上和「沒有素質的大陸人」靠攏。我的一些同學則大搖大擺認為直接說普通話就理應過得很順,我雖然不同意,甚至反感,覺得顯然應該尊重香港的文化語言,但也會想一個說英語的人在香港的生活體驗是怎麼樣的。

 

Violette:如果從語言和文化角度,我覺得自己是少數。而且,不論是學校開展的,還是面向社會開展的,很多有意義的講座都只開設粵語,這讓我覺得對非當地人不太友好。此外曾聽一位參與運動的人講,他們會從你說的話先入為主地判斷你的立場,另一位參與者會在我開口的時候很明顯地對我表現出敵意。這樣看來,我覺得作為大陸人,是處於弱勢的。

 

問:在香港的日常生活和人際交往中,你是否曾面臨需要「選邊站」的時候?在某些情況下,你是否曾經為自己的國族、身份認同發聲?

 

Andy:這個基本沒有。因為我們留學生的交際圈裡基本就是來自大陸的同學和學校的教授,可能有些教授是有自己的政治立場的,但是還好,他們不會帶到課堂上來。為國家和身份認同發聲這件事,我覺得沒有必要。我認為我自己個人的發聲並不會改變什麼現狀,這些抗議者所表達的話語代表了他們自己的三觀,或者是他們自己的信念,這肯定不是靠我三言兩語就能扭轉的。

 

Carrie:有啊,有些時候會覺得很尷尬,就是感覺我自己在中國和香港之間像夾縫一樣,一方面我又不屬於中國的那種,又不認同中國這邊;在香港這邊的話,我又是內地生,因為是內地人,所以就會覺得在夾縫當中的感覺。

 

如果跟香港同學聊天呢,他會覺得我是內地生啰,他可能還是會跟我講,就是會有點小心翼翼,不會很開放地跟我講。我自己跟香港本土的一些具體的議題只了解個大概,就感覺兩邊都溝通不順。香港人可能會覺得所有內地生就是「小粉紅」,大家可能會有個先入為主的印象吧。

 

Summer:有也沒有。本地人未要求,內地朋友圈反而存在這樣的壓力。剛來香港時,似乎有過類似為內地辯護的行為,印象不深。我一向是在社會議題上,大家意見不同互相尊重就行,不討論不強求。不過最近很有發聲的慾望,不管是以小眾的身分,還是沒有身分認同的身分,特別是面對藍色和紅色的人,所以即使我很不放心這個訪問也接受了。

 

▲11月11日,與警察對峙的香港抗議者。(圖/LAM YIK FE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問:你認為香港人在「一國兩制」下應享有哪些特殊權利或自由?為什麼大陸人不應該擁有同樣的自由?

 

Deborah:政治方面和法治方面,我不認為大陸人不應該擁有這些權利,而是目前他們不擁有,這種問法混淆了實然和應然。香港擁有,是中英在國際環境下妥協的產物,不論初心是什麼,歷史上確實是一個幸事。不是英國好心給的也不是中國贈送的,港人不應該浪漫化殖民歷史,中國大陸人也沒什麼好酸的。經濟方面的權利,給香港送水送菜救股市,大灣區優惠購房,也被稱為特權。財政的問題我不懂,相比該不該送,我更關心為什麼送。

 

Summer:所有人都應享有同樣的自由,內地人和香港人都如此。我不相信「一國兩制」,事實證明它失敗了。

 

Carrie:我覺得大陸人應該擁有,但沒有辦法擁有。我覺得這些都是很基本的人權,比如說言論自由、集會自由之類的。我對《基本法》的了解不多,但是因為我大概知道《基本法》中有很多東西就沒有想要給香港過多自由的感覺,比如說行政的設立或者是說議會或集會的一些法律,或者功能被限制,就(像是)立法會。我覺得這些基本的東西,我覺得是需要的,也是一個承諾嘛。

 

Andy:我認為這些特殊的權利和自由也就是我國憲法和香港《基本法》之間的一些差異,如果是我親身感受的話,可能也就是護照上的一些差別吧,比如免簽國這一塊。

 

但是如果提到「大陸人不該擁有同樣的自由」這塊,我覺得兩者在日常生活中並沒有非常大的差別,尤其是現在政府在快速提升執政能力和意識,強化為人民服務的執政理念,之前一些貪污腐敗、服務意識缺失的問題也都在扭轉過來,這肯定不是一個一蹴而就的事情,我相信再給政府一些時間,他們會表現得更好。

 

我覺得我們(大陸)是更偏於實幹吧,他們這邊(香港)感覺是比較會注重虛而不實的東西。之前我在坐火車回家的時候,因為做的是硬座,也是和車上的一個農民工大哥聊過一些天,也談到了香港的一些事情。他說他覺得,香港這些年輕人要是覺得自己家鄉不好,那就努力去改變啊,你鬧能有什麼結果?我覺得這就是中國,尤其是大陸人非常樸素的一個觀點。

 

Violette:一個國家,兩種制度。香港作為特別行政區,實行資本主義的經濟制度,司法獨立,高度自治。大陸和香港的管理模式不同,很難比較。

 

問:你認為港府或北京可以採取哪些措施來平息局勢?

 

Andy:目前我所能想到的是,第一點,港府應從現狀考慮,止暴制亂,恢復香港的穩定局面,同時切斷反華勢力的介入。第二點,從長遠考慮,加強學生愛國主義教育和歷史教育,同時對香港現有制度進行改革,防止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掌握權力。北京的話,我覺得不要介入是最好的。

 

Carrie:我覺得香港政府跟北京政府的立場差不多,然後我感覺,北京的態度可能會強硬一點,但香港政府頒那個緊急法也沒什麼用。北京政府我覺得,我的想像可能就全力鎮壓,但現在輿論這樣甚囂塵上,國際都在關注,我覺得應該不太會。現在只有政府回應訴求,按照民意所想的方向去做,不然就會一直耗著了,不知耗到幾時幾月。

 

Deborah:覺得很無解,因為沒有可以對話的對象,我覺得答應「五大訴求」對中共而言是不可能的。

 

Summer:某前輩Facebook上說,(香港籍作家)陳冠中在講座中被問,眼下香港如何管治?對中央來說還能governable(可治理的)嗎?他答若當權者不在乎付上人道代價,是可以管治的。這還是一月前。我不知道。「宵禁」?濫捕?「暗殺」?DQ(編注:disqualify,取消資格)所有本土/泛民?軍隊?可以採取的措施太多。最近新聞分析林鄭做dirty job(髒活)、為下任特首鋪路,又說下任警察強硬治港……表面平息可以很簡單,但大家回不去了,或許今後都是暗濤洶湧。

 

註:全文獲《紐約時報》授權,By AMY CHANG CHIEN © 2019 The New York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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