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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改經營者」林清江壯志未酬 P.108

「教改經營者」林清江壯志未酬 P.108

「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一個求官位的人,也不是希望在官位上追求更好發展的人。我的內心充滿愛,目前只希望我們的愛心與前瞻環境能早日到來,這是我唯一的心願。」

去年三月,面對立委質詢是否「戀棧」時,當時已飽受腦瘤摧折卻仍心繫教改工作的前教育部長林清江,在立法院表明他的心志,並且堅定地說:「只要我有能力完成教育改革,我一定會繼續堅持下去。」

在臥病期間不斷說「要和時間賽跑」,然而,來不及走入新世紀,親睹他念茲在茲的教改藍圖實現,也來不及撰寫他教改理想的著作,自詡為「教改經營者」的林清江,終於還是不敵病魔,在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清晨辭世,留下「壯志未酬」的遺憾!


廢除聯考制度 打造學習社會

「不要讓學生有背不動的書包,因為那些書是全部用來應付考試。」這是林清江在擔任教育部長時的名言,而他任內最重要的貢獻,就是推動「九年一貫的課程改革」,以國中基本學力測驗來取代早已成為台灣中學生夢魘的聯考制度,並且為高等教育的回流體系勾勒出美好的遠景。

一九九八年二月九日,自前教育部長、「點子王」吳京手上接過印信時,面對外界「出身師範體系,作風可能過於保守」的疑慮,林清江誓言以「全盤配套式」教改締造台灣「教育奇蹟」,信心滿滿地公開表示:「我有信心要把教育體制做根本性的改變,讓台灣變成學習型社會,到時國內教育體系都將變成和現在完全不同的形態。」

上任後不久,林清江即向行政院爭取了一千五百億元作為推動教改的經驗,並且很快地匯集各方意見,完成「教育改革行動方案」,從幼稚教育、國民教育、技職教育、高等教育、終身教育、家庭教育及資訊教育等,都有完整的改革配套措施。

上任不到三個月,他即正式宣布:要在九十學年度廢除高中聯招,不久後又宣布九十學年度要實施九年一貫教育,大幅縮短小學學生的上課時數,減低課業壓力,同時將英語列為國小五、六年級的必修課程。幾項大刀闊斧的改革措施,皆為國內教育史上的一大步,林清江以實際的行動,來證明他的任職諾言並非虛話。

林清江為人津津樂道的另一件創舉是,在二個月內全省「走透透」,親自到各縣市聆聽基層教師對教改的聲音,充分顯示他推動教改的決心,也凸顯出他對教改理念如何落實在基層工作的重視。

「林清江和其他教改工作者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擁有豐富的基層行政經驗。」曾經與林清江在行政院教改委員會共事兩年多的高雄市教育局長曾憲政說:「許多人都只會空談理念,實踐起來其實困難重重,林清江卻可以在聽過別人的改革建議後,馬上看到在實踐上的困難點,並且找出適當的切入點,提出在執行上突破的方法。」

曾憲政表示,林清江作事情很乾脆,不會拖泥帶水,不打「太極拳」,也能虛心接受建議,而最讓曾憲政印象深刻的是,林清江在擔任教育部長時,森林小學、全人學苑、種子學苑等體制外學校,尚未得到法律的認可,當曾憲政提及此事後,林清江不久即邀請這些學校的負責人面對面溝通,很快促成實驗學校的合法化。


是開船人而非划船人

雖然任期不過一年三個月,不過,林清江卻是公認師範體系出身中最開明,也是對教改最有貢獻的一位教育部長。即使是曾經多次公開批判林清江師資培育政策的振鐸學會會長丁志仁,都不得不承認:「雖然在師資改革的態度上有所保留,也尚未觸及學校的財政改革與行政再造工程,對於台灣中小學的課程改革,以及以多元入學方案、考招分離政策來舒緩升學競爭壓力等面向上,林清江確實有不可磨滅的正面貢獻。」

林清江對教育改革的另一大貢獻是終身學習及回流教育體系的建立。在他所公布的「終身教育白皮書」中,主張教育不一定要是「直達車」的方式,重要的是要建立完整的「學習社會」,讓每個人在人生的每一階段都有機會重回學習崗位他很鼓勵學校與企業界建教合作,同時也鼓勵企業界人士回到學校進修,在職進修專班、EBMA 專班等新教育潮流,即是在他任內所鼓吹的, 而他也擬定了「社區學院設置草案」,目標是將高等教育送到每個社區。

與林清江共事過的人都清楚,他是個性格內斂的人,凡事講求系統性思考與前性規畫,求完美也求效率,不喜歡作秀,是個務實的「沉默改革者」。他曾經公開表示:「沒有教改英雄,只有教改經營者,而經營者的成績必須接受社會大眾的檢驗。」

在教改工作上,他自詡為「開船人而不是划船人」,因為開船人可以讓每一個人上船,而且知道要到什麼地方,他也能快速地將「乘客」載運到目的地,這句話同樣可以用在他的管理風格上。

在林清江任職教育廳長及教育部長時皆為重要幕僚的教育部主任祕書呂木琳表示,林清江的思考細密有條理,主持會議時簡短扼要,總是在預定的時間內結束,並且能夠很快地綜合大家的意見,作出結論。對事情的品質要求很高的他,看似嚴肅,接近後就會發現他其實很親和,有時還會開開自己的玩笑。

本身致力於終身學習教育的林清江曾經說過,他平時也很用功,有空讀書的時候,就連「漫畫書」也不放過,行政事務繁忙時,立法委員的質詢就成為他最好的學習管道,而他也以「只管大方向,不過問細節」、分層負責的管理風格,希望把教育部從官僚體制轉變為學習型組織,他常跟幕僚說:如果教育部裡大部分的人都以「這種事必須要問教育部長才知道」的心態,來回應教育部的各項業務時,就是教育變「笨」的開始。


出身寒微 重視弱勢族群教育

林清江生長在雲林縣東勢鄉的農村,四歲喪父,從小由母親林丁妹撫養長大。身為么子的他,從小就很聰明,在虎尾中學念書時,是全校的風雲人物,不僅書念得好,在作文、演講等各種比賽中更表現突出,得獎頻頻。


「我們一起在師大教育研究所念書的時候,林清江是被同學們所公認的才子,聰明又用功,反應也很快,出口成章,講演不必打草稿,一說出來就是文章。」與林清江有著三十多年同窗兼同事深厚情誼的台灣師範大學校長簡茂發回憶道:「我們都是畢業後,留校當助教,一邊工作,一邊念研究所的。一般這樣的狀況,研究所大概都要念個三年才會畢業,可是林清江兩年就拿到學位了,而且還先後考上高考和公費留學。他到英國深造,也是兩年就拿到博士學位,讓我們這些同學都自嘆不如!」

當時的台灣師範學院教育研究所是全台灣師範體系中唯一的一間研究所,許多育界的重量級人士都是從那裡畢業的,例如,曾經擔任過教育部部長的現任駐法代表郭為藩、國民黨文工會主任黃輝珍、考試委員錢盈豪等人都是林清江在教育研究所的前後期同學,也是與他相交甚篤的朋友。

從英國回來後,林清江回到母校教書,由於授課條理清晰,頗受學生歡迎。三十二歲那年,在恩師田培林的引薦下,林清江被當時的教育部長蔣彥士拔擢為高教司司長。

雖然很年輕就踏上仕途,不過,林清江一直沒有完全離開學術研究的崗位,即使是後來擔任教育廳長的四年期間,他還是在每個星期六下午,遠從台中趕上台北,到師大教育研究所授課,不因繁重行政事務而間斷。

更難能可貴的是,即使是當了部長,林清江仍保持簡樸的生活習慣。呂木琳表示,林清江平常很少應酬,只要時間允許一定回家吃飯,有一回新年假日,呂木琳到林清江家裡拜訪,他的夫人還問他說:「晚餐要吃什麼?你最喜歡吃炒米粉,我炒米粉給你吃好了!」

前不久,林清江以前的幕僚到病房去探望他,發現他的襪子後腳跟破了一個大洞,但他一點也不以為意。沒有大魚大肉,襪子破了還是繼續穿,林清江的生活簡單到幕僚都覺得心疼。

林清江曾經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提及,他考大學那年,是台灣實施聯考以來唯一一年採取「不分組招生」,雖然他的家人希望他選擇醫學、代書等科系,不過,因為當時的師範體系完全提供公費,為了家計考量,他還是把教育學系填在前面。

林清江說,在大學念書時,他和三個同學一起在外面租房子,四個人住在只有三個榻榻米大的小房間裡,生活十分困苦,不過,後來室友們在學術界及企業界各有成就,這使他相信:「只要做好生涯規畫,再困苦的環境也能造就很多人才!」

窮困的求學歷程,讓林清江特別能夠體會出身中下階層家庭的學生的辛苦,對於原住民、殘障人士等弱勢群族的教育也很重視。在教育部長任內,他曾經不只一次地公開表示:「絕對不採行高學費政策」,並且要求各大學提撥學雜費百分之三補助清寒學生,「讓學生不會因經濟之故無法大學畢業。」


臥病期間仍念念不忘教改

為了推展教改工作,林清江可說是四處波奔、日夜操勞,因為體力過度負荷,康終於亮起了紅燈。前年十月,林清江開始覺得腳步不聽使喚,使不上力,但他並不以為意,只在醫院作了簡單的檢查,出院後仍堅持完成「全省走透透」的計畫。

直到去年二月十日,在行政院長蕭萬長的餐會上昏倒,才讓他的病情浮上檯面。一直拖延到五月中旬才辭職,並非戀棧官位,而是因為心繫教改。

「去年二月,他還沒有辭掉部長的職務,不過因為腦瘤的關係,右腳已經有點不便於行。我到台北去看望他時,曾經勸他說,部裡的事務已大致上軌道了,既然健康不佳,就不要勉強自己每個中午回部裡用餐。沒想到,他竟然告訴我說:『就是因為我已經生病了,知道剩下的生命很有限,所以才更要利用有限的時間,做更多的事。』」中正大學主任祕書莊金看說,林清江當時的回答,讓他著實嚇了一大跳,而這句話,也透露出林清江知道自己罹病後,更急著想早日作出教改成績的心情。

即使是後來臥病在床,時而昏迷,時而清醒,甚至沮喪到流淚哭泣,林清江還是念念不忘教改工作。目前擔任教育部國中基本學力檢定研究小組召集人的簡茂就提及:「每次我們到病房去看他,他都一定會問起國中基本學力測驗的工作做得怎麼樣了,不斷叮嚀我們不要延誤執行的時間,而且還要我們保證,一定要把基本學力檢定做得比聯考還要好。」

在與時間的賽跑中,林清江或許輸了,然而,他為台灣教育改革所做的貢獻,卻已經在歷史中留下深刻的足跡!


一手創建中正大學 一草一木未 撰文:李宥樓

「整個中正大學的校園,絕對找不到任何刻有或題有我名字的大小建築物。」一手創立國立中正大學,以教育熱情全心辦學,不以矯作私情為自己留名,是林清江生前最自豪的事情之一。

自一九八七年出任中正大學籌備處主任,至一九九六年九月一日轉任考試委員,差四天就九年的時光裡,中正大學由一片甘蔗田,蛻變成一所擁有十五個學系、四十個碩、博士班的綜合高等學府,空前的建校速度,充分表現出林清江劍及屨及的行事風格。

「走路像慢跑,二階樓梯當作一階爬」,自草創時期就一直協助林清江處理校務的中正大學主任祕書莊金看表示,以前學校的同仁常開玩笑說「校長做事就像他的走路速度一樣快」,非常講求效率,今天交辦的事情,明天就要看到研擬出來的方案,中正大學一三二公頃的校地建設,一草一木,幾乎全都在林清江任內完成,而他個人的全力投入,也讓經常為了趕進度而必須連夜加班的行政幕僚無怨可說。

「平常他都住在學校的宿舍,只有例假日才會回台北探望家人,而且通常在星期日下午就會回到學校,即使是寒暑假也不例外。如果到校外出席會議,大抵都是一天來回,就算是出國,也是直接從桃園機場返回學校,而且一到校,不管多晚,都一定先到辦公室處理公文,再回到宿舍休息。在校將近九年的時間內,他只有在最後一年利用春假五天的假期帶家人出國去玩過一趟。」

莊金看說,林清江不僅做事認真,用人也相當公正無私,唯才是用。當年林清江在創辦中正大學時,即很清楚地將中正大學定位在研究型的學府,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他在聘任教師時對學識及研究能力的要求特別高,現任的中正大學校長鄭國順及校內多位教授,都是他當時參考歷年國科會傑出研究學者名單所「相中」而延聘的優秀人選,在此之前,林清江跟這些教授根本就不認識。

林清江的辦學理念,就如同中正大學的校訓「積極創新、修德澤人」一樣,十分講求前瞻性的規畫。在中正大學草創時期,他就立下「以學術為中心」的資源分配準則,重視科際整合、資訊網路及自動化行政系統的建立,強調「校園環境也是教授」,主張人性化的校園規畫,並且基於環保的考量,在校內設置焚化爐汙水處理場,將校內的化學實驗廢水及生物廢水淨化處理,回流成人工湖及灌溉花木的清水,在台灣的校園環保史上可謂先驅。

由於在留英時深受英國周延輔導體系的影響,林清江也特別重視對學生的照顧,他立下全國創舉,在中正大學推行「全面的導師制度」,讓每個老師都擔任導師,依照各自的專長,從學業、生活、住宿三大方面分擔學生的輔導工作。

不僅如此,每個新的學年,林清江必定排出時間,分批和各系所的新生面對面座談,了解學生們生活作息的情形,並要求各處室協助解決學生所提出來的生活問題。由於學校草創時期,正值政府財政困難,學生宿舍增建計畫受阻,林清江除了要求行政單位登報幫學生找房子,也經常利用星期假日,親自察訪學校附近正在興建出租給學生住宿的工地,了解其建築規畫、附近的環境與交通狀況。

此外,對於每位考取公費的學生,林清江也都會親自與其座談,提供他個人留學生活的經驗讓學生參考,自然流露出視學生為己出的關懷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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