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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蜜桃妹妹和她的荒山有機夢 P.74

水蜜桃妹妹和她的荒山有機夢 P.74

一名面容清秀、二十六歲的女生,離開繁華城市,來到太魯閣的深山裡,種植無毒水蜜桃,陪伴她的只有一隻癩蝦蟆和一條趕不走的臭青母。曾經被騙、被罵、被原住民圍堵,賴盈羽的故事,就像是一則現代版的山中傳奇。

二十六歲那一年,她在好友訝異眼神中,離家三百公里,上了山。自此,每天夜裡都要抱著短刀入眠。

銳利短刀可以防身,也是田裡農事必備工具。小女生老闆賴盈羽,雇了好幾位原住民,幫她種植水蜜桃,但是每一分每一秒,她心裡是孤寂的,好長一段日子,她夜裡緊握著刀,眼淚撲簌直流。

在花蓮太魯閣深山裡,她擁有占地兩甲、三百七十三棵水蜜桃樹,每次扛著無毒水蜜桃,走到天祥擺攤時,大家都喚她「水蜜桃妹妹」。

水蜜桃妹妹,聽來夢幻,實際卻滿是血淚。賴盈羽的果園,車子到不了,要走四個小時才能到,爛黃土路最窄處,只有不到一百公分,更不用提颱風來時,總被土石阻斷。

她的寵物,不是小巧精緻的貴賓狗,而是一隻癩蝦蟆,賴盈羽叫牠「胖胖」。一天夜裡,她看到胖胖用長舌,吃了五百隻飛蛾,嬌嗔叫牠不要再吃了。

她的鄰居,則是一條兩尺長的臭青母,住在她的廁所旁一年多,趕都趕不走。

當老師、做網拍
都抵不過大自然的召喚


同年齡女孩,眼裡看著城市櫥窗裡的奢華提包,賴盈羽看到的,卻是別人稻田裡的怪手,怪手向鄰人租一天要八千元,是農事、工事的必要工具,她卻租不起。

在山上五年,賴盈羽一開始連鋤頭都不會拿,是個眾農友看笑話的柔弱女生。後來,她一個人,能夠趕山豬、用沖天炮嚇野猴,只為保護一顆顆嬌豔欲滴、即將收成的水蜜桃。

「一開始想法很簡單,只是想要在大自然中生活!」賴盈羽回憶初衷,嘴上仍掩不住微笑。

盈羽的父親,是在中壢開業的中醫師,他常常感嘆,用農藥種出來的中藥,效力愈來愈低。一次登山機會,他向原住民租下了這塊山地,結果想不到的是,從小跟著學抓藥、找穴位的盈羽,長年聽爸爸抱怨的結果,竟然是上山身體力行。

東吳大學中文系畢業後,賴盈羽的同學們,紛紛進入公教機關、一般民間企業,遵循著社會秩序、在既定系統中求發展,她卻把自己丟到荒山裡,沒有人教她面對大自然的無情,自己找出路。

賴盈羽曾經當過補習班老師、做過網拍賣家,但在她心中,都只是隨波逐流混口飯吃。上山後,才真正激發出台北大城裡,遍尋不著的生命力。

花蓮縣動植物防疫所所長廖志毅,覺得盈羽談吐大方、個性親和,加上搶眼外型,總勸她不該辛苦待在山上當農戶,但盈羽總是拒絕了。因為她覺得,如果她不做,無毒的水蜜桃可能就吃不到了,因為大家都不願意花這麼巨大的心力去種。

因為堅持不用農藥、除草劑,讓賴盈羽吃盡苦頭。

她自己一個人用鋤頭堆有機肥,一天下來,整個人都是臭的。甚至好幾回,腳步一個踉蹌,就整個人跌到肥料堆裡,全身味道洗都洗不掉。

不能用藥除草,盈羽就自己拿著刀,在兩甲地上來回砍割。除完草,要一星期時間,往往是最後弄完了,開始的地方又新生。

「有一年冬天山上下了雪,我好高興,因為雜草都死光了!」觀光客看到瑞雪都很興奮,盈羽的喜悅,卻是大不同。

「每年都辛苦到想要放棄!」盈羽微微嘆了一口氣,腦海裡浮現山上的種種不堪。

捨我其誰的理想
讓她無懼寂寞、訕笑與怒罵

雇來的工人,偷過她的數位相機。有一次借了一筆錢給工人,工人下山時還偷摘了一大簍桃子去賣。不借錢給工人,他們就不會再來幫忙採收,一個人面對著一株株水蜜桃樹,盈羽不能不給,雖然自己也是阮囊羞澀。

整個太魯閣山區,都在看她的笑話!面對著社會底層的現實,盈羽娓娓道來沒有怨懟,像是一位看破紅塵的老和尚。

「她很有行動力,想做就去做!」賴盈羽的媽媽說,從小看女兒到大,雖然心疼,但也很高興她找到自己的路。

高度近視的賴盈羽,右眼度數高達一千三百度、左眼也有一千兩百度,五年後,竟分別回退兩百度,這是每天望遠看綠的結果。

有一回在天祥,賴盈羽看不慣別人賣「假有機」的水蜜桃,直接跑到同業攤前揭穿。沒想到,原住民同業卻找人來堵她,叫她不要亂說話、噤聲閉嘴,但一股正義感湧上心頭,她仍直言不諱。

「上山後,我愈來愈看得開了!」賴盈羽說,她的小女生個性,被百般橫逆,磨得廣闊。

五年下來,包括自己積蓄與爸爸給的錢,總計花了超過五百萬元,但是賣水蜜桃的營業額,卻只有兩百萬元出頭。這是有形的巨額虧損,無形的,是她的青春。

盈羽原本交往的男朋友,在半導體公司上班,從來沒上山看過她。最近的一次,兩人是在五星級天祥晶華酒店相聚。

地主不續約
千株幼苗繳學費 易地重來

撐了兩年,距離遠、生活差距大,小情侶只得分手,水蜜桃妹妹傷心了七、八個月,但夜裡也無人能夠哭訴。因為竹村山上沒有電話,盈羽總是要走到很遠的地方,手機才收得到微弱訊號,接收家裡傳來的溫馨簡訊,講一些必要聯繫。

去年,盈羽剛種了一千株水蜜桃幼苗,但沒想到,地主不願續約,整盤把盈羽苦心端去。雖然雙方纏論許久,但盈羽最終只能接受這個事實,黯然下山。

「大家都撞得頭破血流!」花蓮縣農業局長杜麗華說,不只賴盈羽辛苦,花蓮一大票有機、無毒農戶吃了很多虧,有的是被通路倒帳一百多萬元,更多的是不被市場信任、被老鄰居訕笑。

就當是繳學費吧!不懂生意經的盈羽,吃了大虧也無話可說,但堅持水蜜桃無毒夢想的她,又買了一塊法拍地,要在瑞穗重新大復活。

這塊新地上,滿是檳榔樹,問盈羽要怎麼處理,她輕描淡寫地說,「就陸續一棵棵砍掉,我有一把電鋸!」清秀小女生,一個人拿著電鋸砍樹的畫面,頓時浮現在眾人腦海裡,這是如此不搭調、卻又極富活躍生命力的一幕!

賴盈羽,選擇多數人難以想像的人生。她的故事繼續書寫著,等待下一個驚歎號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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