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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國棟政治生命的第二春 P.48

吳國棟政治生命的第二春 P.48

吳德朗是醫界尊敬的前輩,更是許多名人感恩的對象,因為他們都曾受惠於他精湛的醫術。吳德朗的一生,不但見證了台灣醫界的發展,他奮鬥向上的生命歷程,以及與周遭人物的情感互動,讓他的回憶錄有如一首動人的史詩。

凜冽的寒風正吹拂著台北,但在西華飯店人聲鼎沸的宴客廳裡,卻感受不到一絲寒意。

醫界耆老、長庚醫院決策委員會主委吳德朗第一次出書,將僅能容納一百餘人的場地擠得水洩不通。他們全都是為了吳德朗的新書《理想的國度——吳德朗醫師回憶錄》,遠來恭賀。

吳德朗的自傳中敘述了自己成長、求學、點滴創建長庚的歷程,其中包含了親情、友情、和師生之情,而針對和一些病人間特別的友誼,他也有巨細糜遺地描寫。

吳德朗在他的書裡寫到:「我有很多病人,留下很多故事……。」

施明德先生的一堆藥


施明德先生是一位浪漫的政治家,充滿理想色彩,英俊的身材,總是帶著迷人的笑容,一生當中最好的時光都在獄中度過,被關了二十五年,很像南非的曼德拉。

一九九○年的某一天,他剛從三總的絕食病房被釋放出來,施蒨蒨醫師帶他來看我,施醫師是施先生的侄女,我的學生,那時報載施先生渾身是病,有嚴重的高血壓、肝病、神經衰弱等,吃了一大堆的藥。見面之後,發現他是一位性情中人,雖在獄中過活,仍然保持了對生命的熱愛,也有基本的幽默感,那天之後我們變成了好朋友……。

我幫他做了詳細的檢查,包括驗血、照X光、運動心電圖等,發現他除了有輕微的高血壓之外,身體一切正常,我便建議他把所有的藥停掉,告訴他這些藥放進大海,魚兒吃了都會遭殃。我只開了一劑簡單的抗壓藥給他服用,直到今天,施先生還很健康,一晚可喝一瓶XO,不久前在凱悅飯店遇到他,他還詮釋了他的有名的三不主義——「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實在是一位有趣的人。

余南庚院士


余南庚院士是兩位先總統蔣公及經國先生的私人醫師,大陸淪陷後赴美留學,並到英國進修,學成之後到紐約州北方的羅契斯特城當教授,出任羅契斯特大學心臟科主任,是當地的名醫,據說方圓數百里的病人都像敬神明一樣地尊敬他。

一九七二年余教授被選為美國心臟學會的理事長,是華人中少有的成就,也是我年輕時期尊敬模仿的偶像。七○年代末期中央研究院設立生物醫學研究所,先生的貢獻很大。一九八七年間,他的學生發現他開車不靈活,有失憶的現象,檢查的結果是腦部退化,先生與夫人乃搬回台北定居,找我當他的私人醫師,夫婦倆每隔三、四個星期來看我一次,那時程文俊醫師正想出國進修,由先生幫忙介紹到羅契斯特大學跟福德Williams B. Hood教授及梁璋生教授研究。

一九九一年十月九日,先生於睡眠中與世長辭,能夠當余院士的私人醫師是我感到光榮的一件事。

王文洋與我

回台灣以後,王董事長的家族成員中,與我較熟識的只有簡明仁先生。簡明仁於一九七九年秋天回到台灣,受聘為交大電子研究所教授,後來開創大眾電腦,建立了很大的電子王國。我們的背景比較相同,所以我與簡明仁到現在都是好朋友。我與王文洋雖然知道彼此,但沒有深交,直到一九八七年八月二十六日的一樁突發事件,才進一步建立了較深的情誼。

記得那天是星期三,下午我在台北長庚有門診,我的生活一向非常規律,一點鐘開始看病人,通常會在十二點十分前離開林口的辦公室,開車到台北,那天剛好車子進廠保養,便提前搭醫院的交通車前往台北。到了台北,一下車竟發現院長室的林江漢先生與王玉蓮小姐正焦急地等著,要我趕快到急診室。

我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林回說:「王文洋躺在急診室已經兩個小時了,都沒有人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現在人還是昏迷不醒。」

我們急忙趕到急診處,果然看見王文洋躺在急診室的一個角落裡,旁邊坐著他的太太陳怡靜,還有一位護士。我馬上替他把脈,發現沒有脈搏,我嚇了一跳,再看他全身發紅,還有點帶黑,完全不省人事。我馬上拿出聽筒聽診,發現還有緩慢的心跳,每分鐘大概只有四十幾下,我請護士幫他量血壓,護士告訴我血壓量不到。

我立刻問他太太:「他今天有沒有吃什麼藥?」

她從皮包裡拿出一包東西說:「有,吃這個藥。」

「為什麼吃這個藥?」

她說:「因為感冒、喉嚨痛,大清早去看耳鼻喉科,醫生開了抗生素給他吃。」

我立刻想到這是過敏性休克。再問:「是什麼時候吃的?」

王文洋在南亞的同事說,他去看耳鼻喉科後,回到辦公室就吃了藥,半個鐘頭以後,覺得肚子不舒服,到廁所去,就沒有出來,同事們發現他站不起來,趕緊送到急診處來,幾位醫師都診斷不出是什毛病。

林江漢與王玉蓮看情況不對,趕緊連絡我,結果他們打電話到我辦公室,祕書告訴他,我已經提早搭車到台北去了,所以他們才會在停車的地方等我,馬上把我接進去。

我一路從急診處的最角落,推著王文洋到急診處最中心的地方,一方面趕快請麻醉科醫師下來準備插管,也請耳鼻喉科醫師下來準備,如果插管插不進去需要切開氣管,幸虧在我到達前,護士已經把靜脈注射點滴準備好,於是我馬上施打過敏休克的藥,也請護士注意,如果不行的話準備做心臟穿刺,另一方面做心臟按摩。

非常幸運地,打了兩針,大概五分鐘以後,心跳慢慢的變快,而且可以摸到脈搏,大約十分鐘之後開始有意識,等到二十分鐘以後,血壓恢復正常,人也完全清醒過來。

後來,王文洋告訴我說,他靈魂出竅,漂浮在上空看著我救他,看到心臟穿刺的長針、我幫他做心臟按摩,之後,一陣子就醒過來了,整個過程,大約半個鐘頭。

那天中午,王文洋本來要跟董事長做午餐會報,因為這件突發事件,無法去會報。而在這半個鐘頭裡,王董事長打電話到急診處來問王文洋的病情,共三次,可以看得出來董事長對王文洋這個兒子的關心。等王文洋脫險之後,我才發現我的內衣褲都溼透了,當醫生這麼久,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

至於我為什麼能夠診斷出這個毛病?在伊利諾大學時我擔任加護病房的主任,救過五個這種過敏性休克的病人,所以會問他太太他吃過什麼藥,而能夠很快地下診斷,將他救了回來。

一般病人在經過休克以後,常有腎臟或其他器官的損壞,很幸運地,王文洋都沒有受到影響,完全康復。在醫院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回家了。

這是我救王文洋的故事,後來我與王文洋也變成了好朋友,他也經常拿這件事告訴朋友,說他死了一次靈魂出竅,在空中看我救他。這真是不可思議,我們也從報章雜誌看到一些類似靈魂出竅的報導,到底是什麼原因,無法解釋。當醫生的就是會碰到這種故事,我與王文洋的因緣就是這樣來的。

/小檔案/
《理想的國度——吳德朗醫師回憶錄 》(典藏藝術出版)
作者︰吳德朗
出生:1941年
學歷:台大醫科畢業、美國伊利諾大學醫院實習醫生、美國心臟學院及心臟學會院士。
經歷:曾任美國伊利諾大學心臟內科副教授及南加州大學心臟內科教授,為國際知名之心臟權威。1978年應台塑企業王永慶之邀,回國創立長庚紀念醫院,出任副院長,並為長庚醫學院創院院長。
著作:吳教授著作等身,論文發表於國際一流醫學雜誌達兩百多篇,四度獲得國科會傑出研究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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