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期間,我看完《輝達之道,The NVIDIA WAY,黃仁勳打造晶片帝國,引領AI浪潮的祕密》這本書,正好遇到DeepSeek造成美國高科技股大跳水,其中輝達首當其衝,我就整理一些心得與大家分享。
先談DeepSeek造成的衝擊。DeepSeek的V3 & R1改變演算方法,宣稱以較低規格的配備及成本訓練出類似效果,因此引發市場疑慮。
DeepSeek引發的恐懼是,過去大廠進行的AI軍備競賽是否還能持續,尤其是小公司在硬體條件較差的情況下,改良演算法後得以後來居上,那硬體與算力的投資是否還是如此重要,這是引發市場恐慌及股市崩跌的主因。
AI市場繼續擴大 DeepSeek對台積電衝擊有限
不過,根據很多分析顯示,包括知名半導體顧問公司SemiAnalysis的報告,DeepSeek的硬體投資遠高於5億美元,而非其宣傳的600萬美元。
只是,DeepSeek仍然對市場發展帶來巨大的不確定性,其中兩個最大的震撼,一是採用開源系統,二是它來自中國。
採用開源系統,對美系的Open AI、Anthropic這種閉源系統來說,影響最直接,因為未來開源系統的擴散力顯然大很多。其次,DeepSeek的中國血統,又引發美國敏感神經,擔憂美國科技霸權動搖,矽谷在短短一周內就變臉,也註定DeepSeek走向被壓制或禁止的命運。
DeepSeek的出現,讓開源AI得以更自由發展,其實是警惕美系大廠要更加速進步,對促成AI普及也有正面效果,儘管對高端晶片的投資可能帶來變數,但長線來看有利於雲端與邊緣AI加速發展,對輝達的影響應該是屬於中性偏一點空。
至於對大家最關心的台積電,我的判斷是影響不大。因為AI市場繼續擴大,台積電又在先進製程技術沒有對手,可望維持長線成長。此外,IC設計不斷會有新拳王出現,不會只有輝達一家,台積電的成長性不需要和輝達完全綁在一起。
當然,對台積電的衝擊,目前已經不是DeepSeek了,而是川普總統不斷揮出的關稅大旗。在加拿大、墨西哥及中國都被課以10%至25%的高關稅後,接下來台灣應該也難逃川普的魔掌,這個影響到底如何,再找機會分析。
第二名就是輸家 黃仁勳不喜歡輸的感覺
再來談黃仁勳的書。首先,作者金泰先生寫的這本書《輝達之道,The NVIDIA WAY》,可讀性很高,不只有第一手採訪一百多人的資料,可完整一窺公司成長歷程,很多段落談到黃仁勳的性格及管理細節,尤其談到繪圖晶片市場幾個重要戰役,也彌補了過去我採訪輝達時不甚了解的歷史,令人印象相當深刻。
先談書中幾個小故事,我覺得很能呈現黃仁勲的性格。黃仁勳在青少年時期曾是美國乒乓球運動員,有一次他找一位員工對打,員工很明顯不是他的對手,但黃仁勳打球時完全不放鬆,拚了命地打到21比1或2,完全不留情面,打到員工認輸為止。
另外,輝達員工裡有西洋棋高手,黃仁勳也找他挑戰,結果當然是輸得很慘,但每次輸棋,黃仁勳都會生氣地把整個棋盤推倒,最後還要拉著員工再跟他比一場桌球。結果,西洋棋高手當然不可能擅長桌球,黃仁勲一樣又把員工「電」到很慘。
這就是黃仁勳的性格,不喜歡輸的感覺,什麼事都要贏,而且還要贏到徹底,直到別人認輸為止。在輝達發展過程中,有幾次產品沒有做到第一,即使是第二名,他也會跟員工說,「第二名就是最大的輸家。」
黃仁勳這種性格,讓我想起1999年,我採訪聯發科董事長蔡明介並出版《競爭力的探求》一書時,蔡明介提到,厲害的IC設計公司要不斷推出好產品,一旦新產品失去競爭力,就是老拳王被新拳王淘汰出場的時刻。
黃仁勳當然很清楚這種「一代拳王」的現象,輝達從1993年成立之初,前兩代產品NV1及NV2都不成功,最後在RIVA128才獲得大成功,公司也得以存活下來,因此後來黃仁勳就想出一個方法來解決這種難題。
當時,每個產品開發都要18個月後才能上市,因此若有一個產品做不好,下次翻身的機會又是18個月以後,所以他將輝達研發團隊分成三組,分別開發下一、兩代的產品,然後每六個月就推出一個新品,如此就能減輕產品失敗的風險。
這種三倍速的研發布局,當然就需要更大的支出及更多的人力,因此輝達展開對優秀人才的雇用,很多同業最厲害的人才都跳槽加入輝達。如今,很多設計同業負責產品開發的架構師,一般都只有兩位,但輝達的架構師高達20幾位,因為他們要同時分別負責不同的產品線。
冗長回應不耐煩 員工電子郵件需具備「五要事」
書中也談到很多黃仁勳的管理方法,例如黃仁勳對於員工冗長迂迴的回應感到不耐煩時,就會發出Lua(魯阿)的聲音,要員工更加注意「傾聽問題、理解問題、回答問題。」
另外,黃仁勳也要求員工寄來的電子郵件,需要具備「五要事」,意思是在你傳的電子郵件中,要包括目前正在優先處理的五大要事,以及最近在市場上觀察到的現況,包括客戶的痛點、競爭對手的活動、技術發展以及專案延誤的潛在風險。
五要事郵件也成了洞悉新市場趨勢的管道,黃仁勳每天都會閱讀大約100封五要事電子郵件,了解公司內部發生的事情,星期天,他會發更長時間閱讀五要事,通常是搭配一杯他最喜歡的威士忌,一邊喝,一邊處理電子郵件。
理想的五要事電子郵件,還要求每個要事的第一個字,必須要使用動詞,例如敲定、建構、確保等代表具體行動的動詞。
此外,黃仁勳還說了不少精句,例如他要求員工的速度是「光速」,要努力將效能提升到物理定律可允許的絕對極限,而非只是與之前的成果作比較。
另外,黃仁勳很愛用白板來說明分析事情,勝於用PPT。輝達公司的組織很扁平化,很多主管都直接向他報告,此外磨練成就偉大,他不喜歡放棄員工,寧願折磨他們。
黃仁勳也常說,「我們再過三十天就要破產」、「使命才是老闆」、「可能有人比我更聰明,但沒有人比我更努力。」輝達的員工都感受到,隨時都會收到黃仁勳的電郵指示,覺得他從不睡覺,也不放假。
有關三十天就要破產,有一個很好的例子。創業前幾年,有一次黃仁勳召集全體同仁,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讀了紙上的金額,讀到小數點後美分的數字。他說,「我們在銀行裡就這麼多錢。」全場陷入沈默,那個數字不大,只夠再支付眾人幾星期的薪水。
緊接著,黃仁勳從口袋掏出另一張紙,他打開來宣讀,「這是一筆來自STB系統的訂單,訂三萬組RIVA128。」這是輝達的第一筆大訂單,員工餐廳爆出歡呼。黃仁勳為了效果自導自演一番,他的戲劇天份顯然無人能比。
3Dfx產品比輝達好 最後卻被併購
這本書也解答了為何輝達在AI晶片可以遙遙領先其他對手,尤其是輝達很早就大力推廣GPU的應用,並且打造CUDA的使用者生態鏈,正是這種軟硬整合且堅強無比的使用者社群與生態鏈,讓超微等對手望塵莫及。
書中有幾個章節提到,輝達很早就致力於遊戲、生醫及電動車等領域的應用,為了讓開發者社群都成為使用者,因此輝達也成為到處發禮物的聖誕老人,這些向下扎根的動作,解釋了輝達為何可以獨占九成以上AI晶片市場的關鍵因素。
此外,這本書也解答我多年前採訪繪圖晶片產業時的一個困惑。90年代是美國IC設計業的春秋戰國時代,當時繪圖晶片有一堆公司,其中一個很重要的競賽,就是輝達與3Dfx的競爭。輝達從原本落敗到後來迎頭趕上,最後還把3Dfx公司買下來,我當時不是很了解到底兩家公司發生了什麼事。
當時,我記得有一段時間,3Dfx很紅,比輝達做得更好。1998年我們五位記者應台積電邀請去美國採訪WaferTech時,當年還在台積電北美技術論壇聽到3Dfx主管的演講。
結果,我看了書才知道,原來輝達最初兩代產品沒有成功,反倒是3Dfx創立後第一個產品就一砲而紅,當時輝達瀕臨破產,3Dfx幾位創辦人曾討論過要不要把輝達併下來,最後幾個人還是猶豫了。但之後輝達新產品很成功,3Dfx反而落敗了,最後只能大裁員,後來輝達甚至還把3Dfx買下來。
3Dfx的主管後來說,「當時沒有買下他們(輝達),是我方巨大的戰略錯誤。」如果當年狠下心收購,或許現在最成功的企業,名字不是叫輝達,而要改成3Dfx。
最後,書中也提到,輝達三個創辦人之一的普里姆說,如果NV1沒有失敗,輝達不會成功。所以,失敗不代表什麼,反而是一件好事。輝達成立至今三十多年,多次瀕臨破產,但或許每一次的再起,都因為是最初失敗的激勵。
輝達這些故事,真的是太棒了,它可以激勵所有人,失敗不過就是人生旅程中的一碟小菜,輝達與黃仁勲告訴你的,正是那種「再過三十天後就要破產」的情境,也是不斷從跌倒後再爬起來的啟示。或許,人生就是不要被一些小挫折阻礙了你,因為後面還有更大的成功,正在等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