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父親的關愛源源不絕，無論是說出口的還是未說出口的。這是我人生當中最穩當的靠山，也讓我更珍惜烘焙之路，不斷地向前衝刺、提升自己。
「資助你開店創業的這筆錢，就當成是學費。哥哥、姐姐都讀到大學，你高中就休學，所以不要有太大壓力，不需要盤算什麼時候要還給我。」「現實面不好，就再努力看看，盡力就好。」
這是我2011年剛在高雄創立巴黎波波，我父親母親來過店裡之後，請我姐轉告給我的話。巴黎波波能夠正式營運，是我向父親借了250萬元。開店之初，生意慘澹，且店內僅有我一人忙進忙出。我父母親來過店裡之後，更是親眼見證。或許擔心我過勞和被資金的壓力追著跑，父親並不要我償還這筆費用。
簡短卻有力的訊息，充滿濃厚的情意，這是不善言辭的我和父親之間的交流。父親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對我關愛有加，只不過還是學生時，年少叛逆的我，只想向外飛翔，不斷地和他衝撞。父親嚴厲地指責、強力地約束，我根本不放在眼裡，一心想著無拘無束地玩樂，完全沒意識到這也是一種愛之深、責之切。
高中輟學，我和父親的關係來到冰點。後來他把我送到朋友的烘焙工廠當學徒，自此我也展開了離家的人生。踏上烘焙之路的我，雖然一路做到台式烘焙坊的主廚，直到我要歸零重新學習歐式麵包時，才感受到父親對我些許的認同。
當時我從主廚的職位，重新再當起歐式麵包的學徒，受到最大影響的便是收入。月收入從4萬多元銳減為1萬8千元，能夠補貼家裡的費用自然也就捉襟見肘。我和父親商量起這件事。除了體諒之外，他也從中感受到我對麵包的熱情以及想學歐式麵包的決心：「如果你明確知道自己要什麼，就去做。如果生活不能過，就打個電話回家。」就是這個時間點，我在他眼裡不再是那個飆車、沒有人生方向的叛逆少年，這也是我們過往緊繃關係開始和解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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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達近5年的歐式麵包學習，再到巴黎波波的創業，讓我父親體認到我對麵包是玩真的。對於白手起家的父親來說，這樣的嘗試很正面。不過，當時他並未覺得，我會把巴黎波波經營得有聲有色，而是心裡盤算著，若是失敗跌倒了，正值30歲的我還有機會再爬起來。一如沒有一技之長的他，嘗試各行各業，開過卡車、賣過錄影帶、玉珮、經營房地產，從中找到養家活口的本領。
挺過巴黎波波開幕時期的慘澹，我開始參加比賽，除了很想知道自己的烘焙實力之外，內心深處更想向家人證明，沒有學歷的我依然可以發光發熱。多次參賽，沒日沒夜的練習準備，終究站上國際舞台，拿下Mondial du Pain世界麵包大賽冠軍。捧起沉甸甸獎盃的同時，我的父母親也在台下。後來我拿著獎盃和他們一起合照，即便他們沒有多說什麼，但滿滿的開心寫在臉上。那只獎盃，是我的決心、成績單和里程碑，也是獻給他們的一份禮物。
即便有點成績，父親的擔心與關愛從未停歇。「得到冠軍很好啊，但冠軍其實也沒什麼。如果別人要找你合作，你要慎選。」「你們沒辦法判斷的話，也可以跟我討論。」或許在父親的眼中，我永遠像是個小孩。贏得冠軍之後，他擔心起我會不會在冠軍光環、鎂光燈下過度膨脹、迷失自己；會不會誤挑合作對象，壞了自己的名聲。
不多話的父親始終是我的靠山。事實上，結束巴黎波波，決定從高雄到台北開店之際，只憑我自己是無法達成的。光是我想用的日本平窯王烤箱，蓄熱好、不易因長時間烤焙而降溫，一層就得近百萬，3層的烤箱就近300萬。林林總總的硬體、基礎工程，預估就得花上500萬、一千萬以上。資金根本嚴重不足的我是先決定到台北開店，才開始想怎麼向父親借錢的。還得央請諸多廠商，容許我分期付款。鮮少人知道，陳耀訓・麵包埠是在如此的艱困下開幕。
一路走來，父親的關愛源源不絕，無論是說出口的還是未說出口的。這是我人生當中最穩當的靠山，也讓我更珍惜烘焙之路，不斷地向前衝刺、提升自己。
作者簡介
陳耀訓
鹿港人，高中休學後，即進入烘焙業學習，累積超過20年的資歷。2017年Mondial du Pain世界麵包大賽冠軍，並拿下「有機天然酵母麵包特別獎」。2019年創立個人烘焙品牌「陳耀訓·麵包埠 YOSHI BAKERY」。獲獎後仍不斷探索麵包的各種可能，期許自己對麵包手藝精益求精，也同時讓麵包更貼近民眾生活。
採訪撰稿／徐銘志
媒體工作資歷超過20年，現為作家，文章散見於各大報章雜誌。
本文摘自平安文化出版《99分的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