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金融時報調查,近八成的美國人同意「更多人從事製造業會讓美國過得更好」的論點,但僅有兩成的受訪者表示認同「我在製造業工廠工作會更好」。此極為諷刺的差距正說明美國人對製造業的支持,更多是政治文化認同,而非基於個人經濟選擇的真實偏好。
川普關稅政策急轉彎 國內外強力反彈
川普對貿易夥伴廣收關稅表面上用意, 是要逼迫各國(包括美國外流的)製造業回流,重塑美國經濟的榮景。
在川普總統於2025年4月2日公布所謂的「對等關稅」(Reciprocal Tariff)政策後,原本計劃於4月9日開始執行,對來自中國的商品徵收25%的額外關稅(後曾更改最高到145%),其他國家的商品徵收不同稅率的關稅。
但不到十三小時便進行了急劇的調整和改變,除了中國之外其他國家的關稅政策被暫時延後90天,用以協商談判貿易條件。所有其他國家徵收的對等關稅在短期內改為10%的普遍性關稅。
這急轉彎反映出在推動對等關稅政策時,川普政府所面臨國內外之強大反彈。
美國製造業現況:高科技獨強,傳統產業萎縮
根據美國聯邦儲備體系統自2000年到2024年所有的資料,表面看來製造業整體生產力變化不大, 但仔細觀察各不同的製造業, 發展南轅北轍。
美國各部門製造業生產指數,除了高科技與運輸工具相關製造持續增長,在四分之一世紀後的2024年,大多數製造業部門萎縮,特別是在紡織品和服裝領域,產值竟已衰退到原來規模的不到五分之一,可見在民生相關的輕工業上美國已難已有任何的競爭優勢。
高科技除了在全球金融危機(2008年)和COVID-19疫情(2020年)的期間有所衰退,25年內生產產值累計共成長了超過270%,在眾製造業當中一支獨秀,成為美國製造業成長最大的動力。
美國傳統製造業強項—汽車與航空業為何面臨困境?
美國傳統強項飛機製造業和汽車製造業是另兩有所成長的產業, 不過兩者的成長幅度均望高科技其項背, 25年的累計成長率約不及30% 。
在2008年金融海嘯發生之際,傳統的三大車廠均陷入危機 ,尤其所謂鐵鏽帶的密西根、俄亥俄、印第安那、和賓州受到的影響嚴重。
美國政府投入相當大的資源 ,才助汽車業振衰起蔽。長期以來美國汽車業發展受到美國汽車工會(United Auto Workers, UAW)影響甚大,例如2007年與2019年通用汽車(GM)針對包括工資、退休金計劃、工作保障、福利、和醫療保險的調整發起罷工,2023年發起了一場主要福特(Ford)和斯泰蘭蒂斯(Stellantis,源自於克萊斯勒)等公司大規模罷工。
由於外國車廠如日產(Nissan)、豐田(Toyota)和現代(Hyundai)不受美國工會的控制,較低的勞動成本使其在成本結構上更具競爭力,導致美國三大汽車公司在競爭中處於劣勢,促使其在其它的成本控制上進行改革。
航空運輸業雖然在21世紀前20年成長尚稱平穩,然而在COVID-19疫情發生之後,出現了重大的衰退。由於該產業與國防工業高度相關,成為美國政府首要扶助的產業之一。
另一方面 軍方的需求源源不絕, 也讓相關的公司有不能倒的壓力。但是以民用航空器而言, 疫情後需求雖有所復甦, 但四年之後尚難以達2019年前之成長幅度。
而物美價廉的歐洲及中國航空器製造廠商,在市場上的鯨吞蠶食, 加上美國飛機製造的領頭羊波音公司, 在飛安事件上近年連連出現重大瑕疵, 造成從2020年後生產力面臨衰退。
然而美國的高科技產業的長處, 在善於結合創新的應用,維持傳統產業繼續進步的動力。
振興製造業「我贊成,你去做」 美國民眾的矛盾心態
美國製造業難以振興, 歸根究底與勞動力供給短缺難脫關係。
不僅僅在教育訓練相關的人才上還有相當的改進空間,在提升製造業職位的吸引力、工作環境改善、薪資結構調整及職業發展改善,美國事實上也沒太多準備足以應付「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的訴求。
大眾支持製造業提供了對相關政策的輿論支持,卻不代表實際製造業勞動力供給會隨之增加。
據金融時報(Financial Time)調查,近八成的美國人同意「更多人從事製造業會讓美國過得更好」的論點,但當被問及「我在製造業工廠工作會更好」時,卻僅有兩成的受訪者表示認同。
此極為諷刺的差距正說明美國人對製造業的支持,更多是政治文化認同,而非基於個人經濟選擇的真實偏好。
這種集體認知與個人選擇之間的差距,說明了已開發國家人民,包括美國在內,對製造業 「我贊成,你去做」 的矛盾心態。
政策與現實的落差:振興措施成效待觀察
在Cato Institute 2024年的貿易與全球化國家調查 (Cato Institute 2024 Trade and Globalization National Survey) 也證實這種「心口不一」的態度。
約全體美國人中約60%認為「如果有更多人從事製造業美國會更好」,而各政黨支持者間對促進製造業發展態度的略有不同,譬如共和黨80%的支持者同意這種看法。
然在個人工作的選擇上,政黨傾向所造成的分歧縮小。約20%美國人認為自己「在工廠工作會過得更好」,但也僅約30%的共和黨支持者持這種看法, 並沒有較全體的支持高多少 。
製造業在美國整體就業人口占比, 已較大部分已開發經濟體較小,且對受過高教育的勞動力需求日益增長,逐漸不再雇用無大學學歷的勞工。
前總統拜登政府通過「重建更好」(build back better)的政策,試圖振興製造業,尤其是美國中西部地區,並透過基礎建設投資與就業法案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and Jobs Act)、晶片與科學法案 (CHIPS and Science Act) 和降低通膨法案(Inflation Reduction Act, IRA) 提供激勵措施。
上述主要在基礎設施重建和數位創新政策所產生的投資,主要分佈在南部和西部的搖擺州,而非傳統的製造業地區如「鐵鏽帶」(主要指賓州、俄亥俄、密西根等州)。
區域而言,製造業的就業比重在亞利桑那、愛達荷和西維吉尼亞這三州雖有顯著提升,主要集中於較有發展潛力的清潔科技和高科技產業, 也預示著未來這些方面製造業就業有可能增加。
但是2024年大選結果顯示這三州的居民選民, 似乎對這些政策並不領情。 可見在民主國家的選舉中, 選民有時未必根據資料做出理性選擇, 很多時候還是個人感受凌駕於理智判斷。
政策的溝通與耐心的對話可能比好的政策擬訂更為重要。
結論:貿易政策難以扭轉製造業困境
雖然上述計畫有可能實現部分重要的社會目標,但大幅度改善整體美國勞工 (特別是沒有大學或專科學歷者) 的就業機會,或扭轉處於經濟劣勢地區的頹勢, 則還有一段路要走。
美國種種冰冷的經濟環境現實,已說明不可能靠貿易政策達成搶救製造業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