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國安諮委、台大政治系副教授陶儀芬推薦《商業爭霸》：「美中經濟真的「勢均力敵」了嗎？」

2001年，「中國入世」與「911事件」開啟了21世紀的序幕。前者標示著中國趁全球化浪潮而大國崛起的起始，後者象徵著後冷戰時期美國霸權行使失去方向而導致國力衰退的開端。經過四分之一個世紀，美中國力真的如習近平所言的「東升西降」了嗎？拜登（Joe Biden）總統與川普總統似乎是這樣擔憂的：拜登就職不久即指出，「2020年代是關鍵的十年，將決定21世紀是由民主還是專制主導。」而川普以「讓美國再次偉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為訴求，分別為他贏得2016年與2024年兩次大選，似乎大部分美國人也都分享了他的擔憂 - 美國已不再偉大。

美中經濟實力，甚至整體國力，真的已經「勢均力敵」了嗎？經濟上，過去十年我們不斷聽到，中國經濟即將、甚至已經超越美國成為全球第一大經濟體的各種評估；政治上，我們也經常看到世界即將演變為美中兩強G2共治的格局，或是發展為多極體系的各種說法。主流觀點似乎認為美中經濟實力真的已經難分軒輊，而中國人口是美國4倍的事實，更讓許多人相信其經濟超越美國是遲早的事。《商業爭霸》（Command of Commerce）一書就是要以嚴謹的經濟分析，來檢證這些似是而非的主流印象。

兩位作者班．瓦格爾（Ben A. Vagle）與史蒂芬．布魯克斯（Stephen G. Brooks）是達特茅斯學院的師徒，這本書則是他們兩位在這長春藤名校的研究結晶。布魯克斯任教於達特茅斯學院政府學系，與《晶片戰爭》（CHIP WAR）作者克里斯．米勒（Chris Miller）以及拜登的國家安全顧問傑克．蘇利文 （Jake Sullivan）一樣，都在耶魯大學求學時參與了國際戰略大師保羅．甘迺迪（Paul Kennedy）所領導的「大戰略專題討論」（The Grand Strategy Seminars）計畫，畢業後積極參與國際關係學界關於美國大戰略的走向辯論。相較於其他國關理論大師，他的專長是國際政治經濟學，擅長用細膩的經濟數據分析來評估強權實力、發展他的論點。瓦格爾則是他在達特茅斯學院的得意門生，以其優異的經濟學背景及與布魯克斯合作的得獎論文，也在修改後成為本書的一章。

告訴習近平，「東升西降」言之過早

如同本書英文書名的副標題所言，兩位作者主張「美國對中國的經濟優勢仍方興未艾」，全書分為三個部分來論證這個觀點：首先，他們認為要比較各國經濟實力，不能單比GDP大小，要看誰控制了全球的關鍵企業與技術。就像生產洋芋片與生產晶片都會計算為GDP，但對經濟控制權的意涵有天壤之別。

因此，他們分析《富比世》全球2000強企業的利潤分布，發現美國企業掌握全球總利潤的38%，在高科技產業達55%，連同美國的盟邦更高達84%，而中國只占6%。他們進一步將這2000強企業分類為27個產業，美國在其中20個產業的獲利占領導地位，而中國只有在原材料、銀行與建築3個產業領先，其中銀行與營建都是中國內需為主，對中國以外的地區影響微乎其微。

GDP虛胖不是胖

本書第二部分（第3、4章）則是仔細檢證中國GDP是否高估的問題。對中國經濟稍有認識的人都知道，出口與投資是中國經濟主要的成長引擎，出口當然反映了中國勞動力的比較利益，投資則是其計畫經濟遺緒，各級地方政府都用不斷擴大投資來帶動地方經濟增長。總體上的表現就是，當中國要達到8%的經濟成長，其投資增長可能已超過40%，這其中包括蓋了大批沒有人住的房子、永遠沒有車子通過的橋梁與公路、大量賣不出去的太陽能面板與電動車，這些都是沒有效益的經濟活動，在一般正常市場經濟會列為虧損而不被計算進GDP，但在中國卻會。

討論了許多不同經濟學家的評估之後，本書認為中國的GDP目前並不是官方數字所主張的接近美國的三分之二，而是只有美國的一半左右，比冷戰時蘇聯鼎盛期的58%還要低，所以並沒有中國經濟實力已經快要追上美國的這回事。

本書第三部分（第5、6章）則是要反駁主流觀點認為，全球經濟依存度高度的今天，如果經濟制裁中國將會造成玉石俱焚的後果。本書用六個模型來模擬，如果發生戰爭，美國要對中國經濟制裁的話，究竟對誰的傷害比較大。模擬結果發現，如果美國單獨或與盟邦一起對中國經濟制裁，對中國經濟的短期傷害將是對美國與盟邦的5至11倍！而長期來說，因為世界經濟命脈多掌握在美國與盟邦手裡，所以美國與盟邦會很快恢復，但中國經濟將一蹶不振。

告訴川普，美國需要「保持偉大」，而不是「再次偉大」

這樣的研究結果對川普政府的政策也有三點啟示：第一，從掌握全球經濟命脈的角度來看，美國依然偉大，對中國與世界上大多數國家仍能輕易動用經濟指揮權來逼其就範，川普的對等關稅談判等於測試了一次美國這樣的實力；第二，美國不應該與中國全面脫鉤，除了在關係到國家安全與經濟安全的高科技產業之外，根據本書的模型模擬，美國應該繼續讓中國經濟依賴美國與盟邦的市場，遇到戰爭時才有工具對中國實施嚴厲的經濟制裁；最後，盟邦對美國與中國爭霸而言非常重要，在有必要對中國進行經濟封鎖時，要有盟邦的參與效果才會最為顯著。

事實上，兩位作者在今年稍早已經在美國重要外交政策期刊《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上發表文章，主張對美國來說，與中國競爭最好的策略是避免與中國經濟全面脫鉤，同時要更加強化與盟邦之間的協調合作。

這是一本嚴謹又具高度政策意涵的學術著作，據我所知，作者已經在出版前應邀到包括華府、東京、台北、新加坡等首都，跟學界與政策圈分享他們的發現與政策建議。然而，這樣一本嚴肅而重要的著作，行文卻出乎意料地淺顯易懂，而譯者的翻譯也非常流暢精準，閱讀起來輕鬆愉快又深具啟發，強力推薦給所有想要了解國際局勢走向與台灣策略選擇的朋友。

作者為台灣大學政治學系副教授、前國安諮委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今周刊官網《商業爭霸》

📌即日起~9/17今周刊精選雙書75折

📌博客來手刀購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