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台約兩千名醫務社工,都是默默守護患者的無名天使。無論在醫院內外,都可以看到他們疲於奔走的身影。
他們是橋梁、是窗口,也是接住脆弱靈魂的網。
新生代社工師麥漢倫在高雄醫學大學附設中和紀念醫院已經有十年資歷。大約七年前,當他在協助病歷數位化、上傳雲端的過程中,注意到性侵害等受暴性個案的隱私,居然完整曝光病歷系統上,當時,他的心裡便隱隱覺得不妥。
沒多久後,一名女患者果真反映,她在健保快易通上看到了自己被侵害後的就診紀錄,原本就身心受創的她,十分擔心日後只要刷健保卡就會被人得知此事,於是向就診醫院反應,希望能消除紀錄。
接到此一個案的麥漢倫,相當重視且謹慎,第一步,他先安撫個案情緒,第二步,則是發文給健保署詢問解方,結果獲得了「請病人去健保署設定密碼」的回覆。
這樣做不啻會對病人造成二次傷害,「去設定密碼一定會被問原因,這要病人怎麼開口?」在他據理力爭下,健保署才肯鬆口,幫這名病人代為設定。
他雖一時無法改變健保卡密碼的申辦流程,但受到此事啟發,他先對內倡議,希望從改良自家醫院的電子系統做起,改為只以「診斷碼」顯示,隱藏就診紀錄裡的中文說明,以免暴露患者隱私。
於是他協同「病歷室」召開跨院區的社工會議,最終提案被進一步上報至院級會議,才獲得長官同意修改。不但如此,還進而促成岡山、小港等整個高醫體系的五個院區均比照辦理。
「性侵害一直都是高醫很重視的一環,他(麥漢倫)有敏感度,才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需求。」高醫附醫副院長戴嘉言也讚許這項改革。
誰能想到,如今敢於向上溝通、對個案無微不至的他,其實曾經差一點放棄這份工作。原來,麥漢倫剛入職頭兩年,都在急診值小夜班,累到他根本無暇思考工作的意義,「早些年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去做服務,還曾被病患家屬指責態度冰冷,壓力大到住院,本來兩年就想離職……。」他說得坦白,更一度以為自己不適合這行。
但轉變往往在一念之間,他被調離小夜班後,決定再給自己一次機會,也在這段期間,他遇到愈來愈多患者觸及他內心的柔軟地。
例如,他曾陪伴一位氣切病人長達五個月的療程,對方無法言語、無法進食,為了感謝他,送了他自己最喜歡的古早味蛋糕,還附上一張紙條寫道:「謝謝,這是我的心意,你是個好人。」回憶起這段往事,麥漢倫的眼眶早已噙滿淚水。
「偶爾一句感謝,都是我們繼續走下去的動力。」到了現在,他的心態已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以前他只把社工當工作,現在則多了一股勇於奉獻的使命感。

面對精神疾病、末期病患以及受暴個案等複雜情境,這些醫務社工幾乎無所不能。然而,他們仍渴望獲得社會更多的理解與肯定。醫務社工協會與南山人壽基金會已連續七年,舉辦「醫務社工獎」來肯定這群無名天使的努力,陸續鼓勵了四十二家醫院社工團隊,讓愈來愈多醫務社工的努力被看見。
前東吳大學社會工作學系講座教授莫藜藜指出,從評估患者處境、建立信任關係,到整合資源、協助患者重建生活,這些都是醫務社工專業的核心所在。
「但在台灣,大家常忽略社工的專業性,我期許自己能因為專業而被看見!」賴慶芳語重心長地說;張紀薇也有同感:「最近有社工挪用病患證件的事件,讓外界開始質疑社工的專業,真的很可惜。」
張紀薇認為,若推動「社工全面證照化」,要求社工一律得考取社工師執照,不失為確保社工專業和雙方權益的好方法。一來,若社工有對個案造成侵害的疑慮,就可以送社會工作師公會審議,也須定期上課和換證;二來,當社工師遭遇個案跟蹤、暴力等行為,也可以據此加重犯罪刑期。
「弱勢照護最容易出問題,從院方到社會大眾,都應給予社工更多資源與支持,而不是把壓力一股腦地推給他們。」台北市立聯合醫院中興院區院長蔡景耀也為醫務社工發聲。
其實,醫務社工的期待很簡單,只是希望自己的專業能夠被真正看見與肯定。這些默默為病患奔走的無名天使,確實值得更多掌聲,也應該被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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