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aMaze」心宴餐廳主廚楊光宗,約逛位於台北松山區的草埔市場這天,離敲定的早上八點半還有一會兒,熙熙攘攘的市場內,卻見一個熟悉身影忙碌穿梭,領著三、四位廚師邊逛、邊傳授經驗的楊光宗,原來已經在早市走了半响。
客人出難題,他抽絲剝繭還原謎之味
楊光宗曾在亞都麗緻大飯店裡的天香樓開伙二十七年,協助餐廳連續五年拿到米其林一星;去年三月宣布退休後,他不僅到秘魯、法國工作兼旅遊,還安排九天的時間和一班子弟兵在台灣環島。
休息不過數月,拗不過傳承的念想,他再走進預約制高端私房菜餐廳aMaze的廚房,邊做邊教學,幾份亦舊亦新的菜譜,楊光宗心裡想著要再燒個幾年。
魚貨、寶藏菜攤 如數家珍
因為有長年逛菜市場的習慣,走進草埔市場該看哪幾攤?他熟門熟路地領前。
第一站先逛兄弟魚攤。楊光宗一邊挑魚,一邊教年輕廚師如何分辨午仔魚是野生或養殖,「這個午仔魚下巴很尖,這種身型大小都是養殖的。」煮黃魚,他選體型修長的買,「魚的體型修長,代表運動量夠,魚肉就比較結實。」一旁的馬頭魚新鮮度也不錯,「這種魚可以做立鱗,只要淋油,魚鱗就會站起來,口感很酥;但是魚肉細、含水量高,不好煎,容易碎掉。」他說。
買完魚,和熟識的攤販先寄貨,楊光宗一溜煙在巷口轉角處的菜販前停了下來,這裡的老闆娘常常有外面找不到的奇特蔬菜,多虧習慣上市場東逛西晃,才讓他發現了這個寶藏蔬菜攤。
攤上的台灣菱角口感綿又鬆,香氣也夠,老闆娘看他對巴掌大的豆薯東張西望,俐落地拿刀切片、招呼試吃。「以前因為馬蹄是外省貨,台灣自己種的產量少、比較貴,所以台菜像是雞捲裡脆脆的餡料,放的都是這個。」楊光宗說。豆薯只要塊頭大,肉質就緊實,選購只要挑勻稱的買。
不遠處還有一個未必日日開張的小攤,專賣台灣產的青蛙,鱔魚、泥鰍和土龍也是上等貨。曾經有外國主廚來台要做炸田蛙,楊光宗瞅兩眼他用的美國貨,便曉得這蛙肉一放冷就不可口,隨後就引薦他到這裡買台產,「台灣田蛙炸出來經過半個小時,肉還是一樣好吃。」他說。
騎單車穿梭 一日跑兩市
這樣「行家買菜」的場景,每個星期會上演兩、三次,楊光宗總是騎上隨租隨還的YouBike上早市採買,一次最少得逛上兩個市場,有時候只為客人想吃的一道菜,就大費周章選購食材。
先到永春市場逛魚攤、買小農種植的蔬菜;接著到草埔市場的兄弟魚攤挑貨、看菜販有什麼稀有菜;濱江市場除了有當季當令的新鮮葉菜,還有不少進口貨可買。菜色擺盤需要用到的花卉竹葉,他從南港再騎著腳踏車,直奔內湖花市買。
戴上帽子、掛上藍牙耳機,楊光宗上市場一身普通裝扮,賣農作的攤販會問他要不要試試新食材,他也會問老闆拿不拿得到什麼特別魚種,常光顧的攤商不一定知道他是名廚,都以為他是公司採購。
從飯店裡的米其林餐廳,再到高端私房菜餐館,對楊光宗來說,廚房的配置、燒出的菜色也許略有不同,但是上菜市場買菜是習慣也是興趣,沒有改變、一點也不需要刪減。
老菜新做 放膽玩料理
選擇在2024年8月於aMaze另起爐灶,楊光宗不僅在菜色的呈現上顯得更大膽多元,寵客的執著更是絲毫不減。他打趣地說:「很多菜到我手裡,做出來還是有江浙味。」他做的湖南菜左宗棠雞、川菜宮保雞丁,成品各有原菜系既有的影子,卻又帶著江浙味,「我想嘗試的是,只要你的菜有客人喜歡,那你做什麼樣子都可以。」他說。
過去在主打杭州菜的天香樓,他就喜歡試著做其他菜系,新餐廳能施展的空間更大,讓他能更沒有框架地放膽「玩」料理。新一季的菜單裡,杭州菜「蟹粉蝦」是老菜新吃,取蟹膏、蟹黃的鮮香,以及海蟹肉的清甜炒製蟹粉,再添蝦佐味,畫龍點睛的蟹醋則用來提升鮮味;他再創以荷葉餅包裹銀芽、蝦仁,沾裹盤底餘留的蟹粉湯汁入口,一蝦兩吃,味道層次多重。
另一道「鱉裙湯」同樣源自老菜「霸王鱉雞」,先以鱉肉、雞、火腿熬出濃湯後做澄清,再以中小火煨燉鱉裙八至十小時,讓膠質、精華釋放,最後再添入一顆楊光宗的招牌菜:依照魚的體型、季節、含水量多寡調整比例製作的魚丸。楊光宗說:「我希望把一些客人喜歡的菜做成昇華版,用更精準、更新鮮的食材呈現。」
除了餐廳內定的菜單,他也從來不吝幫客人做客製菜。收到客製菜的要求,他會先將可能用到的食材寫下來,餐廳叫不到的貨,他就親自上市場採買。客人懷念的佳餚,可能是媽媽的手藝,或是在國外吃過的一道菜,關於口感和味道的形容有時難免抽象,要讓成品能完美擊中心臟,就得靠他抽絲剝繭來解開謎底。
清燉的台式佛跳牆、軟嫩的獅子頭、用龍蝦做出龍井蝦仁……,「只要是老客人,就會知道他要的味道是什麼。」楊光宗說。曾有客人想吃十幾年前在日本吃過的「炸魚翅」,最後楊光宗用了三種粉裹麵衣,才做出相似的口感;也曾有老嫗吃了想吃的蔬菜煨麵,差點讓那熟悉的味道、又軟又滑的口感逼出了眼淚。
熟客想吃好吃的鮑魚,作法不拘,他於是試做出「紅燒鮑魚」。先將乾鮑泡發到像新鮮鮑,更容易入味,再以瘦肉、老雞、火腿煨煮;吃鮑魚除了重視鹹味、甜味,膠質少不了,所以他又在湯裡放豬皮、雞腳,讓一口鮑魚口感緊實帶Q軟。出菜時,底下還墊著高甜度、產自屏東車城的洋蔥,香甜洋蔥吸收過鮑魚湯汁,口味特別搭、入口即化。
龍井蝦仁 驚豔十年熟客
過去碰上客人指名想吃黃魚,他就端出江浙人愛吃的「雪筍燒黃魚」應戰,一條魚吃到見骨,醬汁還能拌麵吃,溫暖的口味令人大呼滿足。各種未必有跡可循的考題,雖然也不總是第一次試做就成功,掌廚的楊光宗儘管不夠滿意,但靠著有限的關鍵字,就能做出相去不遠的料理,也總讓客人嘖嘖稱奇。
熟客徐小姐吃他的菜超過十年,稱讚他做的龍井蝦仁彈牙脆爽又帶茶香,是她在上海、杭州等高級餐廳都吃不到的正統口味。徐小姐說:「他都會記得客人喜歡什麼。」除了飯做的米餅搭配東坡肉讓她印象深刻,有一回自己一個人上門,點不了什麼菜,楊光宗知道她喜歡左宗棠雞、兩面黃,就組合著出菜,讓她飽肚解饞。
因為過去看過牙口不好的小朋友、老人家,在自己的餐廳裡吃麵而感到幸福、溫馨的畫面,讓楊光宗當時從老東家求去,原本規畫先休息一段時間,再開一家江浙式麵店與私廚結合的餐館,邊傳承技藝、邊賣麵。
如今計畫雖然暫時喊停,但楊光宗培育年輕廚師的理念不變。廚房裡,一班徒弟在他身邊跟著淋油、燒水,按部就班地勤學,期待孜孜不倦的幼苗,幾年後也能獨當一面。

走進菜市場的楊光宗,挑菜的神情和做菜一樣認真。

寶藏菜攤當天販售的碩大豆薯,引起楊光宗的興趣。

aMaze心宴餐廳2024年8月開幕,空間優雅主打高端餐飲。

楊光宗對老菜霸王鱉雞,有一番舊骨披新皮的不同詮釋。

雪筍燒黃魚魚肉細緻,醬汁拌上麵條,令人垂涎三尺。

口感緊實Q彈的紅燒鮑魚,配上高甜度的洋蔥,口感絕搭。
aMaze心宴
台北市中山區明水路598號
( 02)8501-5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