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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自己的夢想 不能達成父母的期望

當自己的夢想 不能達成父母的期望

2018-05-22 14:34

傳統的華人世界,多數仍承襲儒家禮教的強大影響力。我不是反對富而好禮的社會,而是外在禮教與我們內心世界,事實上仍應達成平衡,無奈多數人的概念是禮教至上,可以「吞噬」小我,這點我就不是很認同。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課堂上,我帶著這群十七、八歲的大男孩吟誦《詩經.小雅》的〈蓼莪〉。這是二千多年前,一位孝子感念父母的養育恩德,遺憾長大後卻未能終養父母;幼小時是父母辛苦殷勤栽培的鮮嫩莪菜,沒想到成長之後竟成為粗劣的蒿菜。

 

「瓶之罄矣,維罍之恥。鮮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無父何怙,無母何恃……。」我瞥見坐在右邊窗口的欽龍抖著手,把課本攤平在書桌上,而他整個臉就埋在課本上;我看不到他的臉部表情,卻看到他雙肩顫抖抽搐得厲害;隱隱約約地還聽到了低沉極盡壓抑的哽咽聲,許多同學幾乎因他突來的舉止而放下課本,好奇且直直的望過去。

 

我擔心這時刻如果全班嘎然停止吟誦,肯定會驚動他,且造成他更大的尷尬;所以當場做了手勢,要同學繼續全文吟誦完畢才宣佈稍事休息。

 

濃眉大眼圓圓臉的欽龍,不只學業成績傑出,他的好脾氣和熱心班務更贏得好人緣、超高人氣,所以他被同學票選為本班優良學生代表,也是班上最任勞任怨的廚餘回收、資源分類的「環保小天使」。

 

下課鐘響,好多同學急急的圍向他的座位;欽龍似乎已警覺層層靠攏來的關心,趕忙抬起臉、堆出笑容,縱使眼眶仍殘留淚痕,卻忙不迭地說:「沒事沒事啦!早上喝的冰奶茶有問題,想反芻啦!」他說得若無其事,同學們個個心思細膩也故意不加追問,只恭賀他:「七十五滿級分,別忘了請吃Pizza。」

 

二○一八年的大學學測,十三萬四千多名考生,七十五滿級分的二百五十九人,建中獨佔鰲頭囊括滿級二十七人,欽龍是班上三個七十五滿級分的人之一。

 

父母的期盼,也是一種「情感」勒索?

 

「誰說讀哲學的將來注定找不到工作?我媽媽三不五時的,每每還故意告訴我說暑假到動物園打工扮老虎的遇見假獅子,結果互相打招呼,才知道全是哲學系的來打工。是啦,我爸爸,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伯父叔叔舅舅,連伯公、舅公都是醫生,我是爺爺奶奶唯一的寶貝孫子,所以一定也要非當醫生不可。爺爺奶奶還說伯父、叔叔生的都是女兒,女孩子就不勉強,可是我一定就要繼承我們中部家鄉那個大醫院。」不等我找大男孩來談「心事」,他卻主動跑來找放學後獨留辦公室批閱作文的我。

 

「為什麼說念哲學的就將來一定沒飯吃?其實,爸爸還好啦,並沒有強勢逼我非當醫生不可。可是媽媽說,她為了栽培我念醫科,會計系畢業的她特地辭掉會計事務所的工作,專心在家帶我。媽媽還一再強調,不管是爸爸這邊家族或媽媽那邊,全是行醫救人。如果我不當醫生,好像就對不起祖宗三代。偏偏我愛哲學的奧妙,也喜歡新詩創作,老師你是知道的……。」欽龍說得好急切,嘩啦啦有如驟雨疾下,根本讓我毫無插話「介入」的機會。

 

來自醫生世家,卻嚮往哲學殿堂

 

欽龍的確出生醫學世家,他的父親目前就是北部一所大型教學醫院的分院院長,爺爺更是大名鼎鼎的心臟科專家也是某大學醫學院院長,舅舅大概就坐鎮他們中部的家族大醫院。

 

每學期的學校家長日,欽龍的父母總是衣著鮮亮的連袂出席,而且一定等到所有家長幾乎都離開了,他們夫妻再殷殷行禮,要我多多關注他們這寶貝獨生子。

 

「老師,一切拜託喔。欽龍雖然成績一向不錯,可是回到家卻悶得很,有時候多問一、兩句,他就乾脆把自己鎖在房裡,不曉得在做什麼?老師,我們看呀,他只聽你的話,請多多照顧。」他們夫妻對我的叮嚀,其實跟其他孩子的父母也差不多;似乎男孩到了十七、八歲,許多父母早就說不動、管不住了。

 

看著欽龍一雙對我充滿信任的眼神,我實在很難開口告訴她,媽媽早在幾小時前就撥來手機:「老師,欽龍七十五滿級分,台大、陽明醫一定沒問題,請你一定要盯他做好備審資料,老師你經驗那麼豐富又帶出那麼多醫生,老師你一定要幫他訓練口試,肯定成功的。」

 

「老師,如果我把台大哲學系當第一志願,不曉得爸爸媽媽會怎樣?唉,我還真怕媽媽的淚水攻勢。她一天到晚說,她只有我這個兒子,如果我怎樣的話,她就不想活了。那,那我要怎麼辦?」欽龍原本光采發亮的雙頰,此刻似乎一下子全黯淡下來;難怪上《詩經.蓼莪篇》時,欽龍會突然哭成那個樣子。我明白這個聰敏的大男孩,在面對自己的夢想跟父母的期望有了重大落差時,他既掙扎、自責又矛盾且遲疑;他好想奔向哲學奧妙的殿堂,卻又擔心違反父母的期望,是否就成了不孝的孩子?有如詩經裡,爸爸媽媽全心照顧、疼愛的春天甜美莪菜,到了秋天卻長成粗劣難以入口的醜蒿?

 

二十多年前,有個男孩違反母親的「旨意」

 

在建中紅樓任教近四十年,遇到最讓我感到棘手軟弱的,往往是孩子決定的理想科系卻不是父母的期望;好幾次遇見來自「世襲」醫生家族的少年,偏偏熱愛文學歷史,最後在面對科系抉擇時,只能一臉不開心地說:「算了,爸媽把我養大,我還是依照他們的希望去唸就是了。」

 

二十多年前,也曾有個大男孩違背了母親的「旨意」;來自單親家庭的他,母親年紀輕輕就守寡,全心全意、努力把男孩帶大,希望他將來成為一個好醫生救治肝癌的人;因為在男孩六歲時,在鐵工廠做工的父親就因為肝硬化而過世。

 

偏偏男孩熱愛的卻是純研究的理論物理。

 

當年大學聯招是先填志願再報考。沒想到,就在提交志願表的前一天深夜,我接到男孩顫抖哭泣的電話:「老師,我媽媽現在人在急診室……。」

 

事隔多年的今天,仍依稀記得當我急奔到醫院時,看到男孩蹲在急診室門口,抱頭低聲啜泣孤單無助的模樣;撫抱男孩的雙肩:「媽媽現在怎麼啦?」

 

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孩緩緩站起,終於哇地放聲大哭,斷斷續續的說:「媽媽一直要我當醫生的,我卻偷偷把物理系填第一,她,她看到了就吞了好多安眠藥……。老師,我真不孝,我對不起媽媽,我會改的,我馬上改!」

 

只因為不同方向的抉擇,當母親的期望與兒子的夢想不「麻吉」,母子親恩差一點就此遺憾終身;還好的是,男孩的母親很快的被救活回來。

 

二十多年後的今天,男孩已是一家公立醫院的神經外科主任。

 

科學與感性 ╱翁仕明醫師

 

讓我們來談談「情緒勒索」,蘇珊.佛沃(Susan Forward)在二○○四年開始使用這個詞,形容我們為了維繫重要人際關係,被迫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記得去年有關「情緒勒索」的書,盤踞各大通路暢銷排行榜,排名久久不曾滑落過。

 

有沒有想過,為何在台灣賣得這麼好?

 

作者真的寫得這麼好?還是真的寫到我們心坎裡?

 

當我還在醫院的「白色巨塔」工作時,各位看倌可以想像一下,我們醫師的世界其實跟軍隊沒兩樣,相當「階級制」,大你一年就是學長,學長的命令就是「天」,該做什麼就得做。(其實現在醫院生態與以前已大不相同。)

 

任何人工作上總有情緒,但這不是藉口,如果你還想在這個體系生存,所有同事都會跟你說:醫界很小(雖然後來我發現並不那麼小),因為自己的不開心,而得罪師長沒好處……。

 

被他人情緒勒索,有以下幾個要件:

 

一、自信心不足:我那麼菜,以後不論升遷或是考專科,都還要他們幫忙,而且現在我什麼都不懂,還是忍忍吧……。

 

二、引發罪惡感:主任還有家庭要顧,老師們年紀又大,你那麼年輕、「身強體健」(事實上已有三高),這點忙都不願意幫?有「同理心」嗎?

 

三、剝奪安全感:萬一極度不配合長官,丟了工作,還有機會到醫學中心上班嗎?省省吧你,有這份工作你才能付房貸呢!

 

這些就是蘇珊理論提出的「Fear, Obligation, Guilt」,剛好英文縮寫是FOG,有「霧霾」的意思,想想也挺正確,我們就這樣陷入五里霧中,而無法自拔!

 

傳統的華人世界,多數仍承襲儒家禮教的強大影響力。我不是反對富而好禮的社會,而是外在禮教與我們內心世界,事實上仍應達成平衡,無奈多數人的概念是禮教至上,可以「吞噬」小我,這點我就不是很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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