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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沒有卡」 P.70

「我不能沒有卡」 P.70

十三年前,不到二十歲的黃晴玫是個月薪不到兩萬元的社會新鮮人。站在累積財富的起跑點上,她準備朝百萬富婆衝刺。但工作第二年,當花旗銀行的業務員來到黃晴玫的公司推廣信用卡,而黃晴玫申請了生平第一張信用卡後,她的人生自此改變

十三年後,三十歲的黃晴玫成了經濟不景氣下的失業族。工作十多年,財富沒累積多少,但卻能辦到十張信用卡。靠著這十張信用卡的額度,黃晴玫成了塑膠版的百萬富婆。不過,也因為這筆額度,讓黃晴玫刷出一張張月薪難以支付的消費金額。現在黃晴玫積欠發卡銀行近五十萬元,每月陷在循環利率裡,已無工作的她不知道該如何走出這樣的金錢困境。

對於黃晴玫走到如此困境,她自己沒想到,一般人更是想不通。但問到源頭才知,要當卡奴,其實是要有點「天賦」:「用信用卡花錢,因為不是用現金,所以不會心痛;一個月刷了四、五萬元,心想可以用循環利息繳,就沒太擔心;雖然錢一直沒繳清,但又要刷卡時,就覺得反正已經欠了,就再簽名吧,不過三個字,很容易陷下去!」黃晴玫說。

雖然黃晴玫花錢的自制力不足,但發卡銀行核發的消費額度,尤其這額度增加的速度與幅度遠超過薪水,對黃晴玫來說,實在太具誘惑力了。


自認工作穩當 不怕沒錢還

黃晴玫申請第一張信用卡時,雖然月薪還不到兩萬元,但花旗就給了她五萬元的額度,隔了兩年,額度就增加到十萬元,再隔兩年,額度就提高到二十萬元。而就在這一年,開始落實「品質生活」的黃晴玫,買下將近三萬元的 Frette 床單組,在次月只能支付最低繳款金額後,她第一次動用了循環利息。

為什麼不在積欠金額還少時就一次忍痛繳清呢?黃晴玫說:「如果一個月刷了五、六千元,就會繳清。但只要刷卡金額超過一、兩萬元,因為不太可能一次繳清,就很容易用循環利息。」結果到了下個月,因為搬家,黃晴玫刷卡買家具,又欠了好幾萬元。

雖然欠錢的金額已向十萬元邁進,但在那個景氣好、員工說話比老闆大聲的年代,黃晴玫認定工作穩當,還錢不成問題,於是就繼續樂當朋友戲稱的「最窮的有錢人」。

事實上,薪資逐年成長的黃晴玫也不是沒還清過錢。三年前,黃晴玫就標了會,拿了三十萬元一口氣把卡債還清。結果隔了一個多月,發卡銀行就來電問候黃晴玫,「順便」推銷與百貨公司合作的認同卡,由於免年費又有可愛毛毯的贈品,黃晴玫又辦了。

「那一陣子,很多百貨與量販業者都在與銀行合推認同卡,對商家來說,有銀行的徵信,又可避免呆帳,何樂不為?對銀行來說,可以收集到商家常客的名單,又能增加發卡數,所以就很多家在推啦。」看黃晴玫說得頭頭是道,是因為她手上就有五張認同卡。

不只黃晴玫受贈品誘惑,她的好友柯芸芸也為了贈品,在最近三個月內,一連辦了六張卡。「愈不景氣,贈品愈多愈好。所以從趴趴熊電話機、咖啡壺到登機箱我都有。」柯芸芸頗為得意地指著黃晴玫說:「不過,拿到了贈品,這些卡就被我『凍』起來不用,免得會像她一樣。」


欠錢沒關係 卡還是讓你辦

「最厲害的還是銀行。在辦完認同卡拿到名單後,銀行就又來推銷自家銀行發的信用卡。」更厲害的其實是黃晴玫,因為她居然還是拗不過銀行的遊說而又再申請了兩張。

於是,卡債還清不到三個月,黃晴玫又開始快速累積新的卡債,「曾經欠過三十多萬元,覺得壓力很大,心情很煩;但等到還得差不多,而只欠兩、三萬元時,鬆了口氣,甚至不覺有欠錢。於是就出國玩,出國又會買禮物……很快的兩、三萬元就增加到十多萬元。」柯芸芸接著補充:「我們的原則是:人生苦短,沒錢還是要過好日子。」

不過,黃晴玫雖然一直是卡債在身,而且金額都在十萬元以上,但由於消費力太強,每個月又都一定會準時支付最低繳款金額,所以很受銀行歡迎。即使黃晴玫的月薪還不到五萬元,但連大來卡都來找她,要她也辦張大來卡。

除了用標會償還卡債外,沒房子也沒車子可抵押借錢的黃晴玫,曾換行「搬債」好降低循環利息。 先前黃晴玫大部分的卡債都集中在花旗卡上, 去年友邦 AIG開始推出餘額代償,年利率只要一二%,今年的利率更低,只有九‧五%,雖然在半年後會恢復到一五%,但還是比他行動輒一八、九%的循環利息低得多。而今年,渣打也推出六‧六%的低利代償方案,雖有半年到一年的期限限制,但黃晴玫還是爽快地將卡債搬到這兩家銀行。

其實,黃晴玫並不是包打聽,不見得知道哪家銀行推出的代償利率低,當然還是得靠銀行信用卡的業務員「協助」。最初是友邦的業務員找到黃晴玫,就建議她把卡債搬到友邦,雖然低利只優惠一年,而黃晴玫不但把自己的卡債搬到友邦去,還介紹了一票卡奴好友給這位業務員。後來渣打推出更優惠的代償利率,這位業務員就跳槽到渣打去,於是黃晴玫與一票好友也跟著搬。

這下子,黃晴玫總該把握住一清卡債的良機了吧?答案是:不。一方面,花旗等銀行見黃晴玫把卡債還清,有意取消信用卡。於是再度發動誠摯的服務熱線,「提醒」黃晴玫不要忘了信用卡的「好處」,更不要忘了再續用一年,不但免年費還有贈品可領。另一方面,因為利息變低,結果黃晴玫居然又愈刷愈多……很快的,低利代償方案的期限也到了。


餘額代償利率低 卡債全搬去

此時,渣打的業務員好心建議黃晴玫,先用花旗信用卡預借錢,把渣打的二十多萬元卡債一次清掉,然後再申請一次渣打六‧六%的餘額代償利息,把花旗的卡債轉到渣打。黃晴玫照著業務員的建議去做了,沒想到,這次渣打核准的額度只有十二萬元,等於有八、九萬元的卡債還留在花旗銀行,得用一九%的年循環利率來繳息。

現在黃晴玫手上有十一張信用卡,信用額度超過一百五十萬元,刷卡未繳清的金額將近五十萬元,每個月就算只付最低繳款金額,也要二萬五千多元。今年以前,黃晴玫還不覺事態嚴重。

但在二月過完農曆年後,黃晴玫的公司倒閉,少了收入的她終於感受到信用卡循環利息的可怕。然而因為景氣下滑,黃晴玫一直找不到工作,為了償付卡債,黃晴玫鼓起勇氣去申請失業救濟金。「失業這半年,我都不太敢刷卡,更不敢再辦卡。」黃晴玫說。

為什麼不乾脆把十一張卡都剪了,自此不再刷,專心還債?黃晴玫驚惶地說:「不行剪,要以防萬一。現在不景氣,沒人會借錢給我。沒錢吃飯時,至少還可以去好市多刷卡買食物和日用品。」而黃晴玫的好友在一旁有些無奈地說:「如果把卡剪掉,她大概會是台灣第一個餓死的人吧!」

可能真的怕會餓死,黃晴玫也知道失業救濟金只能領六個月,於是前一陣子就異想天開地想做傳銷賺錢。但傳銷有那麼多老字號品牌,偏偏黃晴玫選了家市場新手,傳銷的產品是金幣,這金幣不但可以信用卡網路下單,還用美元計價。一個四百美元的金幣,黃晴玫買了五枚。而朋友見黃晴玫有卡可用,便也借來一刷。結果,朋友不是沒還錢,而是黃晴玫一拿到現金,又不小心地花掉了。

或許是現況已糟到超越「欲哭無淚」的層次,談到自己的卡債,黃晴玫竟是笑容可掬,彷彿那是一個朋友的故事。但再細聊才發現,原來四、五十萬元的卡債,也真的是黃晴玫朋友的故事,而且還不只一位。

像有對六十年次的夫妻好友也欠了四十多萬元,但因為工作不穩定,乾脆讓信用破產;另一個也是六十年次的男生月薪只有三萬元,但要繳房租,要買 PDA,又常換新手機,再加上還要交女朋友。不知不覺就欠信用卡行五十多萬元,每個月過著被催繳的日子。

「原本賺錢是為了消費,但現在賺錢則是為了還卡債。根本就無法儲蓄。唉!」黃晴玫說得心酸,但為了加強她還卡債的決心,記者問她:「你知道你現在欠的五十萬元,如果一直沒還,二十一年後,也就是你五十一歲那年,會變成多少?」黃晴玫睜著大大的眼睛問:「多少?」記者回答說:「大約三千二百萬元。」黃晴玫驚恐地衝向房間,慌張地找出計算機……

對於這群過度使用信用卡、輕易濫用循環利率的年輕人,是可以簡單地用「物以類聚」帶過;但黃晴玫所受的教訓如此慘痛,實在不能只是簡單地視為尋常故事,認識與不認識她的朋友,終究要以之為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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