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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鬼見愁 只能賣「失敗經驗」P.46

我是鬼見愁 只能賣「失敗經驗」P.46

范芳魁曾經是股市叱掣風雲的人物,三年前,他負債一百三十億元,連帶引發一連串的金融風暴,東隆五金總經理的日子,他過著酒池肉林的生活,在各大酒店花掉幾億元面不改色。

現在,他在台北市文山區租了一間月租二萬五千元的房子,並且靠著過去的失敗經驗,幫忙上市公司及一些準備上市輔導中的公司做幕後規畫,收取一些顧問費過日子。今年五月間曾經因為債務問題而遭到綁架,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

行動不便的范芳魁,現在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電腦前面找資料、寫企畫案,他曾經連續十七個小時,在國際四百多個網站上查詢資料,就是為了寫一份企畫案。在外出入場所大都是戰略高手、漫畫王,或是錢櫃KTV,以及一些認識的朋友開的咖啡店。

日前,記者在台北市忠孝東路的咖啡廳,巧遇了這位曾經在股市呼風喚雨的「人物」范芳魁。聲稱不會東山再起的他,看起來神色相當愉快。從東隆五金出事之後,這是他首度接受媒體專訪,暢談他這一千多個日子以來的心聲。

酒店花掉好幾億 現在得靠老婆每月兩萬五收入過日子


《今周刊》問(以下簡稱問):最近過得如何?

范芳魁答(以下簡稱答):我現在沒有什麼新聞價值,我已經是非常普通的小老百姓了。

問:三年前東隆五金引發了金融風暴後,你都在做些什麼?

答:我現在只求生活安定,官司好好打就好了,以前年輕喜歡錢、喜歡名,現在想起來沒有什麼意義,有錢的時候也是過日子,沒錢過日子更有意義。老婆、小孩陪在身邊,過著簡單的家庭生活,一開始老婆在貿易公司上班,每個月靠兩萬五千元的收入過日子,現在,我可以寫一些企畫案,賺一些顧問費。

以前的日子可以說是錢錢錢,現在則是閒閒閒,生活很簡單,大部分時間在家裡打電腦,有時候和朋友在咖啡廳玩撲克牌,一個人在家,除了找資料之外,閒暇之餘就是上網玩線上遊戲。

問:以前你的日子是眾所皆知的「揮霍」,尤其事業發達時在聲色場所夜夜笙歌,現在怎麼看待「那段日子」?

答:我三十幾歲打下東隆五金的江山,那時候多少有一些偏見,認為交際是非常重要的事,現在想起來有一點是因為自己行動不方便的心理因素,一種「變態」的想法,認為人成功之後會把自己當神看,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會去鞏固政治關係、企業關係、銀行關係。


有錢未必快樂 東山再起對我毫無意義

現在,我知道自己只能隱身幕後,自己創業需要扛很大的責任,動不動就是調幾億元的資金,如今想起來又如何。

任何一個行業的人,他們一定輸我一點,就是他們沒有「失敗的經驗」,由於這些經驗,加上現在大環境的變化快速,在規畫上我會給予最保守的意見,因為我失敗過,我認為最保守的意見就是最好的意見。

問:很多人企業出了問題,都會想要東山再起,難道你不想?

答:我認為東山再起對我毫無意義,有錢也不一定快樂,其實,生活簡簡單單就好,我現在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家裡,「香菸、檳榔、金門高粱」是生活中最大的消費,倒是有一種「心中無大志」的感覺。

問:以前你在酒店「包場」赫赫有名,從東隆五金出事,你被收押交保之後,還去過酒店嗎?


每天在股市幾十億進出 這些事情毫無意義

答:以前是為了「擺場面」嘛!那個時候每天在股票市場都是幾十億元的進出,根本不把錢當錢看,手中作的幾檔股票輸贏都上百億元,酒店花個幾億元也不算什麼,只是零頭而已。而且那個時候也是因為輸贏大,壓力大,才會借酒麻醉自己,現在想起來,這些事情根本毫無意義。

現在我去酒店的機會非常少、也沒興趣,唯有幫人家寫企畫案,過程中需要募資,基於商場上的需要不得不去。沒有錢之後,和一些朋友到錢櫃KTV唱歌唱到天亮,反而過得快樂,現在,我不需要交際,人家看到我是「鬼見愁」,只有少數了解我的朋友會在一起,我反而可以完完全全過自己的生活。

問:從手握幾百億元現金到後來坐牢,前些日子還成為被綁架的肉票,經歷過這些,你最大的體驗是什麼?

答:人情冷暖是必然的,剛交保出來的時候,一定會想要找機會再爬起來,一段時間之後,當你認識整個大環境,會發現靠別人幫忙是不可能的。


從銀行搬錢 「還是曾先生厲害,我自認這一點輸給他」

東隆五金出事,主要是過度運用財務槓桿,大量現金投入股票市場,而當時我買低價的老丙建,其實只是為了集資,和運用財務槓桿,另外轉投資高科技業。沒想到林肯大郡事件之後,整個老丙建被套牢。現在,要從銀行「搬錢」,已經是不可能了。

問:從銀行搬錢、掏空公司,你和廣三曾正仁、國揚侯西峰等人都是箇中好手!

答:這一點還是曾先生厲害,我自認為這一點輸給他,而且,他最後一招走得漂亮。

問:以前你和曾正仁也熟,這兩、三年見過他嗎?

答:我沒有見過他,但是,我認為他的日子過得並不好,因為大家都會認為他有錢,這是他很大的危機,沒有錢的人反而活得開心。

問:你會被綁架,不也是因為大家認為你身上有錢?

答:一開始的時候大家會這麼認為,尤其除了銀行之外,我還有一些民間債主。大家不要忘記我當時違約交割的金額只有三千萬元,幾乎已經輸到一窮二白,當時,一位企業界朋友本來答應要借給我,結果在三點二十分的時候臨時抽腿。在當時垮掉的那麼多公司當中,可以說是金額最小的一筆違約案,不過,判刑卻最重。

剛開始,很多人都會懷疑我藏了一些準備翻身的財產,其實,當時身上所有不動產的抵押設定其實都不低,出事之後連利息都繳不出來,自然就被銀行查封拍賣,我個人名下的資產幾乎全部被拍賣了。

問:到現在負債還有多少?

答:這沒有辦法算,當時有許多長期投資的股權、黑板上的股票,有墊丙、融資,還有 Warrent、SWAP,作多的時候一垮,就全部歸零了。


「同一所學校訓練出來的,哪一個不垮?」

問:為什麼當初和你一樣在市場上搞策略聯盟、交叉持股的這些人,像國產車張家、廣三曾正仁、台鳳黃宗宏,最後都失敗了?

答:很簡單,我們的思考方式都一樣;其實,林肯大郡之後,大家就應該要有危機感,但卻沒警覺到。三年前的股市風暴是東隆五金引起的,這和東南亞的經濟風暴一樣,因為大家都走同一個路線,用同一種思惟,可以說是同一所學校訓練出來的,哪一個不垮!

問:東隆五金算是你父親創立的事業,中間雖然有一些變化,後來你又從叔叔手中搶回經營權,這樣一家享譽國際的製鎖公司,又在你的手中「掛了」,你曾經感到自責過嗎?

答:還好事發時我爸、媽都過世了,否則會被罵死!不過,我現在的觀念是認為不要執著,別人可以把它經營得更好,我也祝福他們。


出來之後一路被逼債

問:你現在和東隆五金的經營完全沒有關係了吧?

答:當然完全沒有了,只有兩年前生日的時候,好朋友買了一張東隆五金的股票送給我作為紀念,這是目前「唯一的關係」(一旁的朋友笑稱,這一張股票是為了讓他臥薪嘗膽)。

問:從交保出來到現在,你還有在股票市場進出嗎?

答:幾乎完全沒有了,出來之後就一路被逼債,我的關係也變壞了,就是因為到處借錢不還,所以會想要找一些有暴利的事情來做,我曾經仲介過一些像東森固網、中華電信等股票,至於集中市場的買賣幾乎完全沒有。

問:這些日子支持你繼續勇敢面對人生最大的力量是什麼?


我已經做這麼多壞事,只能多修一些陰德寄望來世

答:從看守所收押期間開始就經常看佛書,後來我在台南皈依密宗,這些過程,其實就是讓心裡感到平靜,研究佛教讓我了解人生的運轉,尤其密宗講求來生,這輩子我已經做這麼多壞事了,只能多修一些陰德寄望來世。

問:曾經碰過最絕望的時候?

答:被綁架那一次,我能感受到生命隨時可能結束的危機。當時對方一直威脅要錢,我不斷找朋友幫忙,只是每一秒都不知道下一步會怎麼樣。從交保金到律師費都是朋友幫的忙,可是,很多朋友因為有借不還,人際關係就變差了。

以前有錢的時候,最大的快樂是買房子和裝潢好的那一剎那,其他就沒有什麼了。當初花了上億元買的鳳翔,還沒有進去住過一天就被拍賣了。現在,太太在上班,她放棄了移民美國的生活,回來陪我一起熬過這一段日子,我們全家老小都沒有離開台灣。房租和生活費,加上女兒念書,一個月六、七萬元就很好過了。

現在,每天醒來,不要不快樂,能夠很冷靜、很平靜面對每一天就好了,有時候,把憂愁丟給幾個好朋友,自己雙手一攤。但是,我強調自己絕對不會再復出,現在的各路英雄,我歡迎他們去衝,但是,可以請我當顧問。

至於哥哥范芳源,我和他完全沒有聯絡,我想少聯絡反而比較好,現在案子到最高法院,官司二審判刑八年,如果真的要去坐牢,我也沒有辦法爭取一點時間穩定自己,每天想官司的問題,事情就做不下去了,總之,碰到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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