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真的回春了嗎？去年入口網站的雅虎、網易、新浪及搜狐業績好轉，股價一路狂飆，令人不禁聯想，網路似乎又現生機；《今周刊》特別邀請華晶創業投資基金合夥人曾煥哲、新浪網資深副總裁張蒞政以及蕃薯藤副總經理袁棟等三人，分析網路前景。
在二○○○年三月過後，網路成為一場噩夢。無論是投資人、經營者還是從業人員，都陷入重重困境中；然而，從二○○二年六月開始，這產業有了轉機的徵兆，網路交易大幅成長、網路公司紛傳單月或單季損益兩平；到了二○○二年十月，雅虎與網易、新浪、搜狐這三大華文市場入口網站的股價，開始在美國那斯達克飛飆，最高曾漲到十倍。
於是，人們開始問：「網路回春了嗎？這又是另一次的泡沫嗎？」
為了找尋答案，《今周刊》特別邀請了華晶創業投資基金合夥人曾煥哲、新浪網資深副總裁張蒞政以及蕃薯藤副總經理袁棟，針對兩年來網路產業、網路公司，乃至網路投資人的轉變與心情，進行一項深度對談。以下是這場座談會的內容記實：
網路業雖見曙光 離春天卻還很遠
《今周刊》問（以下簡稱問）：網路又再重生了嗎？網路股的股價變動代表了什麼？
曾煥哲（以下簡稱曾)：整個網路產業、資本市場，都還在變動中；所有產業，從網路到電訊，所有公司，從思科、雅虎到不知名的小業者，都還在調整中。雖然，大家已不像以前那樣盲目得可怕、快樂得可怕，而且也找到正確的方向。但這只能算是復原的起步，我不覺得可以說出「網路春天來了」的話，我甚至認為離春天還很遠。
從投資人的角度，「市場要起來了」是一廂情願的看法。股價若要一直升起來，PE （ Price Earning Ratio，本益比)要正確。以美國的網路股來看，PE 還是太高，但不是 P 太高，而是 E 太少了。為什麼網路公司一直很難獲利？實在是五、六年前種下的惡果太深、太多了。即使經過這一年多的修正，還是不夠，恐怕還要再裁員、換掉 CEO、爭取顧客、推出新產品。把惡果完全消除了，利潤就會出現，股票的價值也才會被反映出來。而這不會是幾個月或一、兩年內所能達成。
張蒞政（以下簡稱張)：在二○○二年的第二季，包括新浪網在內的三大華文網路股的業績非常好，到了第三季紛紛開始損益兩平。不過，我也只敢說，去年網路公司像是在山洞裡看到了一道曙光，真要走上康莊大道，還有一大段距離。
問：最近網路公司會再受到注意，主要還是股價回升。但股價畢竟是反映公司營運的落後指標，所以在股價動起來之前，網路公司們做了哪些事情？產業又發生了哪些變化？
確定自己的核心競爭力 讓對的人做合適的事
袁棟（以下簡稱袁)：在去年以前，大家都在摸索定位、了解網友的使用習慣，以及觀察網路的效果。結果，我們發現到網路的媒體特性愈來愈成熟，這從網路廣告的大幅成長可以證明。所以，原本在二○○○年被尊奉、二○○一年被唾棄的「 Content is king 」（內容是王）再度成為金科玉律。 因此，這兩年蕃薯藤很用心地建置與充實內容。
其次，在分眾的經營上，蕃薯藤是最早也是最用心的一家。最近，這些分眾網站，例如 Her Cafe、小蕃薯， 以及運動網的品牌效益開始發揮，廣告營收快速成長，甚至成為該領域的領導品牌。
不過，目前廣告市場的金額分配結構已大致確定，即使蕃薯藤占有率不錯，但光靠廣告仍長不大，所以必須發展更多新的營利來源。
張：我剛好是在二○○○年網路崩盤時加入新浪網經營團隊，那時網路公司好像過街老鼠，做什麼都不對，大家在討論業績目標時都很空。但在二○○一年年中，新浪換了新執行長、更動了組織和團隊，開始真實地檢視自己、認清自己的核心競爭力，看自己能賺多少錢，就訂定確實的目標、調整營運與人事成本，並且進行裁員。
但我認為，營運的成長與股價的回升都只是表象，不能因此而迷失在什麼都可以做、導致走向第二個泡沫和陷阱。新浪做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讓對的人去做合適的事。例如將北美、台灣、香港等新浪全球高階主管都調往中國總部，再依各個人的專長分配業務。當大家離鄉背井、拋家棄子聚集在中國精耕市場時，新浪變成是以團隊作戰，而不是個別一人的公司。內部改造、企業文化的建立才是新浪最寶貴的轉變。
曾：對於網路公司的未來，雖然還是比較悲觀，不過我們樂於見到他們做了許多正確的事。像是重新認識自己的核心競爭力、裁員、推出新產品、得到新客戶、獲利等等。好公司不會因為經濟不景氣而恐慌、失去方向。所以我們會看到許多投資案的品質比以前好太多了，這都是惡劣環境所逼出來的好現象。
剛才聽到張蒞政提到新浪網的做法，令我驚訝和印象深刻，也非常符合投資人的理念。因為公司有沒有出路，主要是人才；找對的人，在對的時機做對的事，然後還要加倍努力，公司才會有希望和結果。
我認為，長期而言，入口網站會不見，包括垂直領域的入口網站，若按原來的模式經營是無法存活，所以現在大家都在自我反省。網路的產業價值鏈其實和電影、音樂、出版品，甚至電子業一樣，由內容或產品提供者、配送通路、零售點三方所組成。只是入口網站很尷尬，因為三個角色都能做，但不能同時都做。所以業者要確定自己的核心競爭力，確知在這價值鏈的位置是什麼？
網路人口已具規模 賺錢方法還在摸索
問：二○○二年達康們找到了營運模式，證明自己有賺錢能力。但接下來，要如何做、靠什麼樣的環境與力量才能發展成具有經濟規模的產業？
曾：未來網路的發展，我的態度是審慎樂觀，因為把泡沫拿掉、把夢想不到的錢賺到了。而華晶也還是堅持一貫的原則，那就是：網路是一次革命。
在這五、六年間，網路已「入侵」各行各業，甚至是每一個人生活中，接下來的影響只會更加擴大。因為網路應用的基礎架構和平台已經建立、撥接和寬頻上網很普及，而最重要的是，全球將近兩億的使用人口也達到一個經濟規模了。其次是，網路人口的行為也已經成形，以前對網路該不該付費有很多意見，現在大都成了付費會員。
初步來看，網路的新媒體、平台的角色已經成熟。但可行的解決方案、可操作的應用仍不多見，那麼網路產業的產值不會增加太多，也無法成為規模經濟。只有突破這一點，產業才會有下一個爆炸性成長，並帶動通訊、軟體等其他產業起來。
張：過去一年，新浪之所以表現不錯，主要是先思考自己的角色，然後整合集團所有資源和力量，再針對各個市場的特性去發揮力量。這樣新浪才有辦法再往上爬一個台階。而企業要再發展，人才還是不夠，仍需要不同經營背景的人加入，同時更需要提升內部的人才。
今年，新浪預期業績會有兩倍到三‧五倍的成長，至少在中國這麼大的市場，我們要有這樣的膽識做自我期許。雖然目前新浪的營收有九成是來自中國，但對台灣市場同樣重視。今年，在台灣會思考橫向的整合。
袁：蕃薯藤的核心競爭力在於擁有自己的工程團隊，去年的成績非常亮眼，接下的政府與企業 e 化案子占總營收近四成， 而且在知名的布朗大學評比全球政府網站中，台灣是第一名，蕃薯藤與有榮焉。我想這部分，仍會是蕃薯藤相當重要的成長業務。
在電子商務方面，我常認為，當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做時，就看看行動電話或其他業者是怎麼做的。所以像台灣大哥大、東森媒體科技、三立電視台的商業模式，很值得我們參考與合作，在分眾網站方面，也會是我們深耕的業務。
須注意相關產業的脈動 才能做正確的調整
另外，我想要特別注意的是寬頻的影響，由於網路商業是靠內容來驅動，一旦頻寬快速增加，那麼許多影音內容都能使用，也都能產生商業價值。所以，蕃薯藤設置了寬頻專區，以因應這項影響甚大的變化。
問：以目前業者所規畫的營利模式，要在台灣擴大經濟規模，甚至是發展為上市公司似乎還很辛苦，各位的看法如何？
曾：台灣的市場的確是個限制。因此業者的市場定位很重要。我必須說，接下來還會有壞消息，還會有一波淘汰。這次倒閉的公司不像前一波，是因為公司燒的錢太多，而是公司的市場定位沒有存在的價值。這是台灣業者的危機，但對好的公司，卻會是一項轉機。
張：由於入口網站不太能全面開打、拉大戰線，今年新浪會調整在台灣的做法。第一是採取較積極的購併與策略聯盟，第二則是鎖定兩岸商業與加值付費服務的業務；要將台灣公司發展成台灣上市公司，甚至是那斯達克上市公司的規模，就只有整合集團的力量，做更精準而不盲目的投資了。
曾：我想， 蕃薯藤會先把現有的廣告、分眾與企業 e 化做到最好，營收將成數倍成長，但的確會遇到瓶頸，所以要再找新的收入，那就是電子商務，如果本土業者做得好，外國品牌就打不進來。 再以國內的新聞頻道為例，由於 TVBS、東森、三立等新聞頻道的內容很強，國際 CNN、BBC 等業者就進不來。
修正尚未完成 投資仍須留意
問：現在建立團隊、賺錢，是公司的最大責任。可是對投資人，尤其是曾經高價認股的人，對公司是不是會有其他的打算，譬如賣掉……？
曾：是的。因為這個產業和公司還沒修正完呢！所以還會有公司關門，而好的公司則會在此時採取大量購併的做法，價錢大都低得不得了。
投資人會有兩種想法，一是當初投資的錢都石沉大海，另一個是有人買走我手上的燙手山芋。投資人是很會算的，因為投資是要賺錢不是做慈善，所以公司不好要不就是關掉，或者調整公司的財務結構。是有很多投資人、創投什麼都不做了，但還在做的創投，九○％都在調整公司體質，因為這是把錢收回來的唯一方法。這很難，但也很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