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有一天，企業都能重視地球生態，促進人類福祉，而且因此獲利增加……」愈來愈多執行長把這個夢想當真：聯合利華、豐田汽車、惠普、葛蘭素史克等公司，都是將企業成長與社會責任結合、創造雙贏的佼佼者。所以，這一天的到來，可能比你預期的還要快。
若是基於傳統企業經營觀念，聯合利華執行長派翠克．希斯考（Patrick Cescau）每天醒來最關切的事，應該是如何超越寶僑（P&G），賣更多肥皂與洗髮精。但如果你問希斯考，市值五百二十億美元的聯合利華，在二十一世紀面對最大的策略挑戰是甚麼，話題會從非洲水荒嚴重的村落，一直扯到地球氣候的暖化。
世界是聯合利華的實驗室。在巴西，這家公司在聖保羅一處貧民窟開了一家免費社區洗衣店，提供資金協助番茄農轉型，每年還為一家牙膏廠回收處理十七噸廢物。在每萬人僅有二十名醫生的孟加拉，聯合利華資助建立一所浮動醫院，提供免費醫療。在迦納，它教導棕櫚油生產商如何再利用植物廢料，為貧窮社區提供飲水。在印度，聯合利華工作人員深入窮鄉僻壤，協助數以千計的婦女開展小生意。為響應綠色運動人士號召，它將旗下工廠在全球各地製造多少二氧化碳與毒廢料的數據公諸於世。
希斯考認為，為在今後數十年保有競爭力，協助這些國家應付貧窮、水資源匱乏，以及氣候轉變效應，至關重要。聯合利華約四成的銷售，以及大部分成長，現在來自開發中國家；它生產的食品，分別約須消耗全球茶葉與菠菜收成的一成與三成；它還是全球最大的魚產買家之一。
隨著世界各地環保法規日趨嚴厲，為確保在包裝食品、肥皂等商品的領導地位，聯合利華必須投資綠色科技。希斯考說，「你不能漠視你的公司為社區與環境造成的衝擊。」
相當多的執行長也像希斯考一樣，開始為永續經營的目標獻身，甚至在惟利是圖的美國，情況亦然。許多年來，所謂「永續經營」一直背負著沉重包袱。簡言之，它的要旨就是在無損後代子孫福祉的條件下，滿足人類需求。它是經濟發展專家、人權運動人士與環保主義者的最愛。但對許多美國商界領導人而言，它是聯合國企業責任會議，與西歐烏托邦式理想主義的產物，它代表的，無非是成本增高罷了。
麥肯錫全球研究所（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主席尼．曼東卡（Lenny Mendonca）說，越來越多美國執行長，特別是年輕的執行長，現在以永續經營為「最高優先」。
不只是做公關
大多數大型企業網站，都有成篇累牘、有關永續經營的報告，只需稍事瀏覽，不難察覺事情正在變化。這些報告談到公司如何減少毒廢氣排放、創造有利生態的產品、協助窮人、與非營利團體合作等。僅僅五年前，就算有企業真的提出這類報告，目的也顯然只為提升企業形象而已。但今天的企業已有更深一層的了解，它們知道，這是一個相互關聯、顧客忠誠度不斷變化、規範日趨嚴厲的世界，在這樣的世界，重視環境與社會責任能為企業帶來策略優勢。
環保災難、政治抗爭以及人權或工作場所虐待事件，都能為企業帶來慘重挫敗，皇家荷蘭殼牌石油公司在奈及利亞，優尼科（Unocal）在緬甸，都遭遇過這類重創。Innovest策略價值顧問公司執行長馬修．凱曼（Matthew J. Kiernan）說：「沒有人知道這類事件會在甚麼時候對獲利造成衝擊，所以公司必須預先做防範。」
Innovest是一家國際研究顧問公司，它的客戶包括幾家大型投資業者。它為美國《商業周刊》這篇特別報導提供資料，還擬成一份清單，列舉永續經營做得最出色的全球一百大企業，於一月底瑞士達沃斯（Davos）世界經濟論壇（World Economic Forum）會議期間提出。
支持永續經營理念最力的，包括奇異執行長傑夫瑞．伊梅特（Jeffrey Immelt），他投入億萬巨資，要使奇異從風力發電到混合引擎科技，都成為領導創新的業者。一直因勞工與全球外包作法而備受抨擊的沃爾瑪，也已提出一系列保證，決心從旗下商店到龐大的卡車車隊，全面節能，並購買更多利用回收資源所發的電。
業務找到新動力
葛蘭素史克藥廠（Glaxo SmithKline）發現，由於投入為窮國研發藥物的工作，它與這些政府的合作變得更有效率，進一步保障了它的專利。在太陽能屋瓦等產品，以及水處理科技方面，道氏化學（Dow Chemical）正不斷增加研發投資。道氏執行長安德魯．李維利斯（Andrew N. Liveris）說：「我們的業務動力，與社會及環保利益百分之百重疊。」
要取得這兩者之間的平衡並不容易。許多用心崇高的案子，或因執行不佳，或因計畫本就行不通而失敗。哈佛大學商學大師麥克．波特（Michael Porter）說：「案子若與公司業務扯不上關係，當然無從著力。」要投資人接受永續經營的理念也很難。累積數十年的經驗告訴投資人，以一家公司的長程環保或社會責任目標，做為選股主要考量，必須冒相當風險。
財務後盾增強
無論如何，Innovest等業者用以評估永續作業績效的新標準，已經讓執行長與董事會相信，永續經營確實是值得的投資。舉例說，幾位華爾街分析師已經展開評估，設法了解沃爾瑪因勞工與環保方面的惡名，而在股價上遭到多少損失。專門研究公司信譽議題的紐約全球通訊顧問公司（Communications Consulting Worldwide，CCW），更以一目了然的數字，說明這個問題。CCW估計，沃爾瑪的信譽若能像對手Target一樣好，它的股價應比現在高出八．四％，也就是增加一百六十億美元市值。
永續經營享有的財務後盾也越來越強。社會投資論壇（Social Investment Forum）估計，符合社會責任標準的公司，所獲共同基金的挹注，已從一九九五年的一百二十億增到二○○五年的一千七百八十億美元。幾家資產達四兆美元的機構，包括歐洲與加州等美國諸州的慈善信託與政府年金基金，也誓言在投資時考量永續因素。
無形的競爭力
監督團體因善用網際網路而影響力日增，是永續經營突然變得如此重要的一個因素。此外，新環保法規也扮演著重要角色。歐洲一旦採取更嚴厲的限制，不能迅速從工廠與產品中去除毒性原料的電子產品製造廠商，將處於嚴重劣勢，就是一例。華府如果加入其他工業化世界陣營，立法限制溫室氣體排放，不能減少對化石燃料依賴度的美國能源與電力公司，極可能成為輸家。
美國當局規定公司必須公布資產與投資金額，但並不要求公司量化它們的環保、社會責任或勞工政策。這類項目即會計人員所謂「無形」因素。它們不會出現在企業財報上，但對企業日後的表現，卻是強有力的指標。
對率先領悟、把握這股時代洪流的公司而言，這類項目會成為它們珍貴的無形資產。率先放棄不健康反式脂肪（trans fats）的速食連鎖業者溫蒂，很可能因紐約市禁止餐廳使用添加物而享競爭優勢。迄未採取這類行動的麥當勞，可能日後麻煩不小。
投資人對永續經營有關資訊的需求日增，已促成一波新研究。高盛、德銀證券、瑞銀（UBS）、花旗集團、摩根士丹利等業者，都在研究氣候改變、新興市場社會壓力等等對公司的影響。
或許其中最具雄圖的，首推Innovest的研究。
除傳統財務績效標準以外，Innovest還研究能源使用、健康與安全紀錄、訴訟、員工作法、規範歷史、處理供應商問題的管理系統等一百二十項因素。它運用這些標準，為二千二百家上市公司評定等級，從AAA到CCC。美國《商業周刊》網站刊出的「全球百強」名單，包括諾基亞與易利信（Ericsson）、匯豐控股等等。
永續經營的評鑑法
Innovest的有些結論頗令人意外。例如惠普與戴爾都獲得AAA的評級，市場寵兒的蘋果，卻因為對海外工廠監督不嚴，以及缺乏「明確的環保業務策略」，只獲得BBB。有關新力與任天堂的評級，也讓人跌破眼鏡。華爾街喜歡任天堂，任天堂股價三年漲了三倍；新力卻因膝上型電腦電池爆炸、PlayStation 3推出過遲等原因，股價一直欲振乏力。
但透過永續經營標準觀察，新力前景較佳。它在節能家電用品的研發上，是業界領導廠商。
曾因供應商提供問題商品而損失慘重的新力，現在擁有全企業性基礎設施，可以控制供應商網路；任天堂則欠缺全球管理系統，一旦規範條件出現突然變化，或供應商出問題，將難以因應。
再猜一下。投資哪一家最明智？愛克森美孚？英國石油？還是中國石油天然氣（PetroChina）？五年來一直擁有絕佳能源表現的愛克森美孚，似乎是選股首選。英油兩年來，卻因煉油廠爆炸、阿拉斯加油管漏油等問題，股價自去年四月底以來跌了一成。
Innovest仍然給予英油AA評級，因為它投入八十億美元研究替代能源，在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發展再生能源的工作上乏善可陳的愛克森美孚，只得到BB評級。至於中國石油得到CCC，原因不難理解：○三年一次天然氣井爆炸，二四三人死亡；○五年又一次爆炸事件，將有毒的苯溢入河川；在替代能源的投資上，它的腳步也過於緩慢。
Innovest的評估能否做為選股的可靠標準？有關業者已經針對公司社會與環境作法，以及財務表現之間的直接關係，進行數十項研究，但目前為止，研究結果莫衷一是。Innovest的凱曼也承認Innovest不能證明其間的因果關係。
管理品質的象徵
但凱曼與其他許多專家仍認為，永續經營能代表管理品質。凱曼說：「它們顯示，公司在複雜、多變的全球環境中，能否更具策略優勢、行動更迅速、更有競爭力。」高盛的研究也以這種邏輯為基礎，根據永續經營因素、財務報酬，與新資源運用能力，對公司進行評估。根據高盛的評估，名列榜首的公司包括有英國天然氣（British Gas）、殼牌，以及巴西石油公司（Petro bras）等。
許多執行長不知道究竟該怎麼做，才算負起企業責任。在麥肯錫最近對全球一一四四位高級主管進行的一項調查中，七九％的主管預測，因應日後社會與政治議題的責任，至少部分將落在企業肩上。四分之三的受訪者說，這類議題應由執行長負責。但僅有三％的主管，認為自己在因應社會壓力方面表現不錯。
道氏化學頗有宏觀遠見。執行長李維利斯認為，全球水資源的匱乏，將是道氏「結合地球議題與市場商機」的用武之地。根據聯合國的數字，全球有十二億人無法享用潔淨的水。道氏說，它的解決辦法可以協助其中三億人，相當於三十億美元的銷售。
飛利浦電子也在針對時勢，積極布局。根據聯合國預測，到二○五○年，全球八五％的人生活在開發中國家，醫療問題將極為嚴重。飛利浦刻正推動的醫療車，可以深入窮鄉僻壤，讓駐在都市的醫生透過衛星診斷病人。它正在研發的項目，還包括低成本水質淨化科技，以及每年可使全球死於肺病的人數減少一百六十萬人的無煙柴爐。
這類計畫即使成功，未必有助於經理人下一季的業績。但於環保與社會責任呼聲風起雲湧之際，這份永續經營的評分表可以幫助投資人選出未來優勝不倒的業者。（By Pete Engardi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