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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爾森的七千億美元世紀豪賭

鮑爾森的七千億美元世紀豪賭
(圖片/Shutterstock)

乾隆來

國際總經

615期

2008-10-02 15:04

為了拯救深陷風暴的金融市場,美國財政部長鮑爾森提出七千億美元的救市方案,這項史無前例的大規模金援,是否能解決房貸壞帳帶來的問題,還是只是一張巨額的空白支票?大學時期曾是美式足球優秀前鋒的鮑爾森,已踢出關鍵勝負的一球。

二○○八年九月二十五日下午四點鐘,美國白宮會議室裡,聚集了美國聯邦政府最高政治領袖,布希總統發出緊急會議通知,將參眾兩院的議長、黨鞭、金融委員會召集人,以及正在競選的總統候選人麥肯、歐巴馬全部找來白宮,請求他們支持財政部長亨利鮑爾森(Henry M. Paulson)提出的七千億美元拯救金融體系方案。

 

布希總統召集的是史無前例、體制外的緊急會議,期望所有政治領袖共同為鮑爾森的救市方案背書。

 

不料,這場緊急會議開始沒多久,眾議院共和黨黨鞭波赫納(John A. Boehner)竟然反對鮑爾森的議案,他說共和黨的眾議員們,認為不應該由政府直接向問題金融機構購買房貸壞帳,波赫納提出另外一個規模小很多的替代方案,眾人轉向共和黨總統候選人麥肯,麥肯不願表示明確的意見,與會者意見分歧,民主黨也表達質疑,很快就不歡而散。

 

鮑爾森向眾議院議長下跪

 

會議解散,民主黨的代表們轉到白宮的羅斯福廳(Roosevelt Room)繼續尋求內部的共識。此時,鮑爾森突然出現在羅斯福廳,他身高一百九十公分,加上超寬的肩膀,體型猶如一支大型的十字架,在任何場所都極為顯眼。此時,鮑爾森一個箭步走到民主黨籍的眾議院議長裴洛西女士(Nancy Pelosi)跟前,突然單腳向裴洛西下跪,鮑爾森懇求裴洛西:「請不要摧毀這個救市方案」。

 

裴洛西面對鮑爾森突如其來的舉止,並沒有軟化她的態度,她冷冷地對身邊這位主掌全球金融安危的部長說:「我不知道你還是個天主教徒」(編按:天主教徒在儀式中必須單腳下跪),裴洛西接著說:「我沒有要摧毀提案,是你們共和黨人自己內訌。」

面對裴洛西,鮑爾森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我知道!」

鮑爾森從來不是一個下跪的人。剛好相反,今年已經六十二歲(生於一九四六年三月二十八日)的鮑爾森,從來就以鐵桿硬漢著稱,他從高中就是美式足球的悍將,憑著鶴立雞群的身高、異乎常人寬闊的肩膀以及驚人的爆發力,擔任足球隊的攻擊前鋒。在達特茅斯大學攻讀英語系的四年期間,鮑爾森學業優異,還同時擔任學校、長春藤聯盟足球隊、全美東,以及全美國足球聯盟的特選前鋒球員。在這個崇拜美式足球的國家,鮑爾森從來就是一位人人都要向其低頭的英雄。

鮑爾森大學畢業之後進入人人稱羨的哈佛大學商學院,二十四歲就取得商學碩士的學位,之後在美國國防部,以及尼克森時期的白宮做了三年特別助理,一九七四年加入高盛證券,此後三十二年都在高盛服務。

跟大多數年輕的投資銀行家不同的是,鮑爾森很少異動,他在伊利諾州長大,加入高盛證券的芝加哥辦公室,一直到一九九四年升任高盛的第二號人物、擔任首席營運長之前,鮑爾森從來未曾離開過芝加哥。

他的家庭與婚姻也令人稱羨,鮑爾森在哈佛念MBA的時候,認識魏斯理學院的美女溫蒂,畢業之後兩人結婚,在芝加哥買了一塊五英畝的大型莊園,他們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也一路念到哈佛商學院的MBA,現在在奧瑞岡州波特蘭市擁有兩支職業球隊:一支是小聯盟棒球隊波特蘭海狸,以及美國第一區足球隊。鮑爾森夫婦現在住在紐約中央公園旁的豪宅,太太溫蒂積極投入動物保育活動,去年兩人當了祖父母。

事業成功的鮑爾森,在公益事業上也有非常積極的表現,他長年擔任自然保育協會(TNC)的主席,這個協會被《富比世》雜誌評定為美國前十大的非營利事業組織,每年捐贈以及基金會收入高達十二億五千萬美元,基金總資產更高達五十四億美元。

在二○○六年接任財政部長之前,鮑爾森在高盛領取超過一千六百萬美元的年薪(約新台幣五億二千多萬元),三十二年的投資銀行家生涯,總共累積了超過四億美元的身價,他的資歷、他的家庭、他的財富,堪稱是上帝能夠賦予人間最美好的禮物,是美國白種精英典範中的典範,更是「美國夢」在現實生活中的極致表現。
 

納稅人等於拿一兆美元救市

 

○六年五月,布希總統提名鮑爾森擔任美國財政部長,給了鮑爾森名留青史的歷史機會。當然,鮑爾森在風光接受任命的當時,絕對不可能想到,有一天他要以下跪的方式來服務美國人民。

 

高盛證券作為美國最大的投資銀行,是美國資本主義的代表,高盛在全世界所有最重要的金融市場,不僅設有分公司或是辦事處,而且都雇用當地最頂尖的專業人才,與當地最高的政治領袖、企業負責人往來,高盛也因此掌握全世界最重要企業的脈動,掌握所有國家金融體系盛衰的關鍵。也因此,高盛例任的執行長,自然成為政府決策必須諮詢的對象,而最近四任執行長更直接進入華盛頓,擔任聯邦政府最高決策官員。

 

高盛證券最近四任的執行長,先是魯賓(Robert Rubin)出任柯林頓總統的財政部長,協助柯林頓順利度過墨西哥金融危機;接替魯賓的傅立曼(Stephen Friedman)則出任全國經濟諮詢會議(National Economic Council)的主席,鮑爾森的前任執行長柯賽恩(Jon Corzine)競選參議員,現在是新澤西州的州長,將來還可能成為下任共和黨總統候選人。

 

鮑爾森應該沒有想過要競選總統,但是擔任財政部長、至少是在風平浪靜的○六年,的確讓他從投資銀行領域的最高領袖,晉身成為服務三億美國人民的政治領袖。

 

布希總統提名鮑爾森時,在記者會中公開感謝鮑爾森,他說兩人都深信「政府應該慎用納稅人的每一分錢」、相信「美國經濟持續繁榮的基礎,是我們相信美國人民會以最佳的方法儲蓄、消費、投資」,布希還感謝鮑爾森,願意放棄華爾街優渥的薪水(年薪一千六百萬美元),來為美國人民服務(財政部長年薪十七萬五千美元)。

 

布希這三點感謝,而今已經成為遙遠而美好的回憶。

 

鮑爾森被推上第一線,焦頭爛額地拯救到處爆發的金融危機,而從今年三月,聯邦政府要求摩根銀行接管貝爾斯登證券公司起算,美國政府已經丟下超過三千億美元(貝爾斯登一五○億美元、二房公司接管二千億美元、AIG接管投入八五○億美元)納稅人的錢,現在又要求國會通過高達七千億美元、無限制授權財政部支用的金融拯救方案,鮑爾森等於要求美國納稅人拿出高達一兆美元。

 

布希與鮑爾森已經成為耗費納稅人最多錢的政府,而政府接管重要的金融機構,無疑更宣告了自由市場的崩潰。
 

史上最大的一張空白支票?

 

這個被批評者譏諷為「人類史上最大的一張空白支票」的鮑爾森救市方案(The Paulson Financial Rescue Plan),向國會提出的時候只有四張A4的說明,除了說明必須以高達七千億美元的授權金額,來解決房地產壞帳的問題,並且要求國會授予財政部長全權支用的權力,「財政部長依據本法案的決策,不論任何的法院或是政府機構,都不得要求覆核」。

 

也就是說鮑爾森及未來的財政部長,可以無限制緊急動用這筆資金,不需要事前核准,更不用擔心事後清算。

 

一九○七年,美國也曾經陷入幾乎無法挽救的金融風暴,當時中央銀行還未成立,作為美國最大的企業主,以及最大銀行的董事長皮爾摩根(J.P. Morgan)召喚所有華爾街銀行家,把他們關在摩根銀行的會議室一天一夜,直到大家擬出一個具體的救市方案,摩根因此在歷史留名,成為拯救美國金融危機的英雄。

 

一百零一年之後,同樣的責任落到鮑爾森的肩膀上,只是危機更為驚悚。從八月到現在,鮑爾森已經多次召集華爾街的銀行家們,外加證監會的主席考克斯、聯邦準備理事會主席柏南克,以及數百位的律師與會計師,一關強度一關,最後完成這份史無前例的七千億美元救市方案。與當年的摩根不同的是,這次美國聯邦政府積極介入,國會議員集體熬夜協商,卻在九月二十九日駁回這樁救市方案,鮑爾森必須在三天內提出新版、能被國會接受的新方案。

 

鮑爾森將要名留青史,或是遺臭萬年,答案即將揭曉。

 

鮑爾森救市  中國援手成關鍵因素

 

鮑爾森是歷任美國官員當中,與中國關係最密切、相互了解最深的一位。從他擔任高盛證券董事長至今,鮑爾森已經訪問中國超過70次,與前國家主席江澤民、總書記胡錦濤、總理溫家寶、副總理王岐山等建立牢不可破的互信,而7000億美元的救市方案,要避免美元因此崩盤,鮑爾森需要中國的支持。中美聯手拯救金融風暴,可能是鮑爾森方案成敗的關鍵因素之ㄧ。

 

鮑爾森建立與中國的關係,是同時從金融業務與環保問題雙管齊下。當年大陸的四大國有銀行瀕臨破產,高盛證券就提供各種方案,最後並且擔任中國建設銀行的財務顧問,協助建設銀行進行財務重組,最後在紐約、香港、上海股票上市;鮑爾森每次到中國幾乎都會見到江澤民、胡錦濤,或是主管金融的副總理,今年4月,在華爾街金融風暴襲擊之下,鮑爾森仍然抽空飛了一趟北京,鞏固與中國官員,尤其是主管金融的副總理王岐山的聯繫。

 

鮑爾森主持的自然保育協會(TNC)更在中國大力推動環保運動,從雲南森林保育、北京嵩山自然保護區、長江流域的保育計畫,到瀕臨絕種的金絲猴復育。

 

此外,筆者曾經參與由中國企業自發組成的「阿拉善生態協會」,也獲得鮑爾森的支持,這個組織的發起人包括許多台灣的企業家,諸如大城長城韓家寰、高盛亞洲宋學仁、群益證券陳田文等人,中國方面則包括首創集團劉曉光、萬科集團董事長王石、巨人高科技集團負責人史玉柱,以及泰康人壽董事長陳東升等企業家。鮑爾森在2005年11月訪問中國,曾經與阿拉善簽訂戰略合作協約,今年6月還在華盛頓辦公室接見阿拉善的代表團。

 

9月24日,鮑爾森在國會回答議員質詢的時候,就明白表示已經與「包括中國在內的中央銀行行長舉行過會談」,日前在美國訪問的中國總理溫家寶,一方面表達對美國金融穩定的憂心,同時也說要扮演協助的角色。中國持有超過1兆美元的債券,將來7000億美元的融資,更需要中國繼續購買美國公債,美國的危機要中國來協助,這恐怕是所有美國人沒想過、也難以接受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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